一行人继续向前。
过了五分钟，黄毛拐进巷子里：“走了，拜拜。”
又过五分钟，眼镜和胖子也走了：“傅哥、小眠，明天见。”
最后只剩下林眠和傅铮。
夜晚的风微微凉，徐徐吹过。
林眠垂着眼睛，靠在傅铮背上。
他忽然有点头晕。
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他的脑子过载了。
傅铮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摩托车停下，傅铮拍拍林眠的腿：“眠眠，到了。”
“嗯？”
林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从车上爬下来。
两个人回到家里。
傅铮家的门关着，林眠家的门却大开着，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眠拍了一下傅铮的手臂，和他交换一个眼神，然后走进去：“爸妈，我回来了。”
“舍得回来了？这都几点了？去哪个同学家里玩了？”
“就是上次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新来的转学生。”
“那个小周啊？那也不能玩这么晚啊。”
“傅铮和我一起。”
林眠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而且年级第一也在！”
“年级第一！真的啊？那可以！”
家长总是这样。
他们清了清嗓子，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原则：“但也不能玩到这么晚。”
“知道啦，下次不会的。”
林眠换好拖鞋，跑进房间，拿了睡衣准备洗澡。
十分钟后，林眠带着满身的水汽，从浴室里溜出来，蹑手蹑脚地朝大门跑去。
爸妈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连头都不回，在他即将推门出去的时候喊住他：“你又要去小铮家里睡？”
“嗯。”
林眠点点头，“傅叔叔去跑长途，傅铮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我去陪他。”
“他还会害怕啊？我看我们家就是个澡堂，你每天晚上回来洗个澡就走，吃饭睡觉都不在家里。”
“我明天一定在家里睡，爸爸妈妈晚安。”
林眠溜出家门，轻轻把门关上，然后熟练地推开对面的门，冲了进去：“傅铮，我来……”
他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傅铮，你在干嘛？”
“写作业。”
傅铮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认真演算。
“你受什么刺激了？”
林眠上前。
“眠眠，你说的对，我要开始认真学习了。”
“为什么？”
“以后赚钱给你买电脑。”
林眠眼睛一亮：“好啊，那你加油。”
傅铮握紧了手里的笔。
他还要买大房子，买摩托车，请阿姨来煮饭。
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要把周自远给比下去！
周自远能给沈行舟的，他也要给眠眠！
莫名的胜负欲在傅铮心中熊熊燃烧。
林眠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在睡觉之前，一起写一会儿作业。
写到十点多，林眠实在是熬不住了，打了个哈欠，放下笔准备去睡觉，傅铮还在挑灯夜战。
林眠拽着被子，爬到床上：“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好。”
傅铮奋笔疾书。
林眠闭上眼睛，听见傅铮写字的声音，有点睡不着。
他在睡懒觉，但好朋友却在学习，他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万一傅铮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考上京大了怎么办？
林眠忽然睁大眼睛：“傅铮，你休息一会儿吧，别真考上了。”
傅铮头也不抬：“眠眠，你对我太有自信了。”
十二点整，夜色深沉，窗外没有一点儿声音。
傅铮关掉台灯，走到床边。
林眠仰面躺在床上，拽着被子一角，只盖着肚脐，不知道梦见什么，摇着头道：“不可以……不可以亲嘴……”
傅铮紧紧皱眉，伸出手，拧了一把他的嘴巴。
你和谁亲嘴呢？停下！不许亲！
林眠被他捏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看见是傅铮，马上又倒了回去：“傅铮也不可以……要长大才可以……”
傅铮顿了一下，把他往床铺里面推了推，然后上了床。
两个人并排躺着，傅铮忍不住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眠眠不会是梦见他了吧？
听起来怪怪的，但是……
傅铮转头看去，林眠重新睡熟了，已经不说梦话了。
也不是不行。
梦见他，总比梦见别人好吧？
眠眠梦见其他任何人，傅铮都不放心！
傅铮清了清嗓子，转回头去，闭上眼睛，心里回想着数学公式，慢慢睡着。
*
第二天，早上六点。
滴滴滴——
傅铮放在床头的电子表准时响起，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关掉闹钟。
林眠好像被吵到了，不满地哼唧了两声，还翻了个身，但是闹钟一关，他马上又打起了小呼噜。
傅铮下了床，出去洗漱。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林眠才迷迷糊糊醒来。
他摸了摸身边，却没有摸到傅铮：“傅铮，我们早上吃什么？嗯？你在哪里？你起来了？”
他一边问，一边从床上爬起来。
下一秒，林眠被吓得尖叫一声，抱着被子，连连后退。
“你你你……你是谁？”
只见傅铮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正认真地写卷子。
林眠冲上前，看了一眼。
他写的还是英语卷子！
傅铮不懂的英语单词，他还一个一个查字典，全都认认真真地标上去了！
林眠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摇了两下傅铮：“你不是傅铮，我发小呢？你把我发小还给我！”
傅铮稳住身形：“眠眠，就是我，你最好的发小。”
“你……”林眠跌坐在他身边，“傅铮，你几点起来的？”
傅铮淡淡道：“六点。”
林眠质问：“所以你是要抛弃我，一个人去上京大了？”
“我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还要赚钱给你买电脑。”
“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傅铮只是昨天晚上随便说说呢，没想到他真的放在心上了。
“那你加油，我相信你！”
林眠给他打气，“你等我一下，我去吃个早饭，回来和你一起学。”
“好。”
傅铮点头，“我买了小笼包，就在桌上。”
林眠简单洗漱一下，就拿着包子，回到房间，和傅铮一起学习。
前所未有的努力和认真！
*
周末两天，老师们加班加点批改试卷。
到周日晚上，成绩就统计出来了。
小城高中有放光荣榜的习俗。每次考试、每个年级的前一百名，以及进步特别大的学生，老师都会把他们的名字抄写在一张大红纸上，贴在校门口正对着的布告栏上。
林眠一整个周末都在期待放榜，周一早晨，连懒觉也不睡了，拉着傅铮就往学校冲。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的成绩。
他们到的时候，布告栏前已经围了一堆学生。
“年级第一肯定又是实验班的沈行舟吧？”
“那不然呢？他这次直接甩开第二名七十多分，感
楠碸
觉他比别人多考一科。”
林眠也震惊了。
这也太牛了吧？
考试的时候，沈行舟的亲生父亲还来学校闹事，结果……
这就是学霸的心理素质吗？
遇强则强，百折不挠。
林眠一边感叹，一边挤到光荣榜前面，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他对自己的期待不高，能进前一百就很好了。
可是……
林眠上下扫了好几遍，都没看到自己。
他没进前一百吗？可是他都这么努力了，从二百五到前一百，也不算很难吧？
林眠瘪了瘪嘴，有点丧气。
忽然，身边的傅铮碰了碰他的手臂：“眠眠，你在这里。”
“哪里哪里？”
林眠来了精神，连忙抬起头，顺着傅铮所指的方向看去——
“林眠”两个字，被老师用楷书工工整整地写在红纸上。
林眠眼睛亮了，再往上看——
进步之星！
“耶！”
林眠爆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进步之星！我是排在第一个的进步之星！”
他反复确认，反复“耶耶耶”，差点就要原地转圈、高歌一曲了。
傅铮控制住他，架着他的双手，把他拖走。
林眠抬起头，看着傅铮傻乐。
回到教室，林眠高高举起手，嘚嘚瑟瑟地走到后排，在黄毛他们面前站好。
“猜猜我是谁？”
众人皱眉：“小眠，你傻了？”
林眠坚持要问：“猜猜我是谁？！”
“小眠？林眠？傅哥的发小？我们的好哥们？”
“不不不。”
林眠摇了摇手指，故弄玄虚，“我是——”
“进步之星。”
傅铮无情戳穿，把他推到座位里面去，自己在位置上坐好。
众人对视一眼，拖着长音：“噢，进步之星——”
“哇塞，进步之星，小眠，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好好崇拜你。”
“我们小眠是大学霸噢。”
林眠抬头挺胸，自信接受众人的夸奖。
傅铮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看见林眠高高兴兴的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一群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没多久，班主任就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这次月考的成绩单，把纸张卷成一卷，敲了一下班上的大铁门：“好了，开始早读，别说话了。”
他环顾四周，最后朝林眠招了招手：“林眠，你来一下。”
“来了。”
林眠放下书本，站起身来。
黄毛等人朝他使眼色：“老李找你干什么？你闯祸了？”
“没有吧？”
林眠摇摇头，朝外面走去。
他应该没有闯祸吧？
对了！林眠忽然想起来，该不会是他这次进步太大，老师以为他作弊了吧？
他前几天看过的小说里，就有这样的剧情。
那接下来……
他不会要在办公室里做完一整套全新的试卷，来证明自己没有作弊吧？
万一他正好不会做怎么办？那岂不是说不清楚了？
林眠提心吊胆地走到外面走廊上，喊了一声：“老师。”
班主任疑惑：“我又没说要骂你，你怎么蔫蔫的？你这次可是进步之星，进步了一百多名。”
林眠抬起头，班主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高二开学之后，你一直很努力，我和其他老师在办公室也经常说，看你那个努力的劲头就知道，这次月考你肯定能考好。”
林眠惊喜：“真的吗？”
班主任展开手里的成绩表格，递给他：“来，你先看一下你这次的成绩。”
“好。”
趁着林眠看成绩，班主任扭过头，朝教室里喊了一声：“吵什么？早读！”
没多久，林眠抬起头。
这次考试，他在年级排一百三十五名，进步了一百多名，差一点点就可以上光荣榜了。
“老师，我看好了。”
“你再看看傅铮的，还有后排那几个同学的。”
“好。”
林眠低下头，忍不住惊呼，“傅铮这次是班级三十五名，年级第四百一十七名！”
这对常年吊车尾、考五百多名的傅铮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不只是他，经常和他混在一起的那几个学生，这次进步也不小，至少所有考试都参加了，只要有答题，就有分。”
林眠找到黄毛眼镜他们的名字。
正如班主任所说，他们这次都不是垫底。
“老师知道，傅铮和其他同学这次进步，你也有很大的功劳。”
林眠自信抬头。
“所以老师第一个就找你谈话，是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松懈。”
“老师，我会的。”
林眠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
“还有就是……”班主任欲言又止，“你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名了，越往上，想超越前面的同学就越难，你也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林眠用力点头：“嗯。”
“如果你学有余力，想要监督傅铮和后排其他同学，当然可以。但是如果你没有余力、不想再管他们的话，老师也可以帮你调换位置……”
林眠一听这话，连忙道：“老师，我不换位置！我要和傅铮一起坐！”
“你能保证你不会受到他的影响吗？”
“嗯嗯，我能保证。”
林眠连连点头，“我不会被他影响的，我会监督他认真学习的。”
班主任露出得逞的笑容：“那老师记住你的保证了，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如果期中考退步的话，那就真的要把你们两个换掉了。”
林眠一脸坚定：“老师放心，我肯定不会退步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嗯？”
林眠回头。
“实验班沈行舟的爸爸，学校老师和派出所的警察陪他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要是他以后再来，不管要钱还是闹事，你们都不要单独和他接触，马上通知老师。”
“老师会找机会把事情告诉你们的家长，你也告诉其他参与这件事情的同学一声，顺便把傅铮喊出来。”
“我知道了。”
林眠高高兴兴地走回教室，拍了一下傅铮的课桌，“傅铮，老师找你。”
“嗯。”
傅铮合上英语课本，站起身来，接替林眠，来到走廊上。
同样的流程。
班主任让他看成绩表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傅铮，林眠可在我这里立下‘军令状’了。”
傅铮抬起头，皱起眉头：“什么？”
“林眠这次考了班上十二名，我本来打算给他换个座位，让他和十三名坐同桌，两个人也好互相帮助，互相进步……”
什么？！
傅铮面不改色，背地里已经握紧了拳头。
一个班级，一条银河，他在这边，眠眠在那边。
他不要和眠眠分开！
班主任瞧见他的动作，不自觉后退半步，补充道：“当然，林眠很在意你们之间的友谊，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
傅铮神色稍缓。
“林眠为了和你坐在一起，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向我保证，下次期中考，他会考进年级前一百，还会帮助你考进前三百五，证明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是有益于学习的。”
“如果做不到的话，你们就只能分开坐了。”
傅铮正色道：“可以，我会考进三百五。”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
班主任又一次得逞，努力掩饰笑意，“林眠对你这么好，为了不给你太大压力，还特意让我不要把打赌的事情告诉你，你也要更努力才行。”
傅铮同样一脸坚定：“老师放心，我知道。”
回到教室，傅铮重新坐在位置上，握住林眠放在桌上的手。
两个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开始大声早读，把后排正打瞌睡的黄毛等人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班主任抱着手，站在门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