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许你天荒地老(2 / 2)

念你情深意长 沐清雨 1479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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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远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不做出点不明智的举动,我们不是白算计了。”

“算计他是他的荣幸。”温行遥哼一声:“调查组有眉目了,‘金碧’的事故和项目经理陈明脱不了关系。”

这对温行远来说才是好消息,他问:“怎么?”

“陈明和韩天裕是旧识。确切地说,韩天裕是陈明的伯乐。在陈明最困难的时候,是韩天裕把他推荐给了韩天启。”

“陈明曾在天裕供职过?”

“当时还是天启地产。”

“原来如此。”

“后来韩天启发现他挪用工程款,把他辞退了。”

“由此可见,韩天启不是一个会赶尽杀绝的人,否则也不会顾及陈明的体面。”

“唐毅凡提议给陈明透露点消息,让他知道我们怀疑他了,他一慌,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温行远思考了下,点头:“自从季若凝走了,唐毅凡的脑袋灵光了不少。”

似是不满他对唐毅凡的贬损,温行遥把手中的资料掷过去:“有机会让小颜给说句话,这么耗着,何必?”

“给他个教训也是好的。否则他永远不懂什么叫‘珍惜’。”

温行遥继续前一个话题:“你这么帮韩诺,小颜知道吗?”

温行远没正面回答:“贺阿姨那场车祸,我和郗贺都怀疑是韩天裕幕后策划。但他做得滴水不漏,东窗事发,居然把不利证据都推到了亲哥哥头上。韩天启年轻时追求过贺姨,与郗叔在商场上针锋相对,不过是意难平罢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要至郗家于死地。可当时的情况,郗家确实危在旦夕。我怀疑是韩天裕擅自作主,改变了韩天启针对郗叔的计划,最终导致贺姨车祸身亡。而韩天启之所以承担下了一切罪责,实际是在向郗家赎罪。确切地说,是向贺姨赎罪。韩天裕正是利用了韩天启对贺姨的愧疚,为夺权篡位奠定基础。”

温行遥没接话。

温行远叹了口气:“事隔三年,要想找出扳倒韩天裕的证据谈何容易。”

只能以“金碧”事故作为切入点。

三条人命,足以对韩天裕治罪。而与他为敌,就是在帮韩诺。

温行远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依小颜的善良,不可能对韩诺身处困境坐视不理,与其让她为难,不如顺水推舟。”

所以,在韩诺无法参与“蓝天计划”的情况下,温行远高调地对外界宣布要收购天裕地产,就是算准了韩天裕会以“蓝天计划”为筹码与温氏抗衡,别无选择之下,只能冒韩诺会借此把他取代的险。

对温行远来说,给韩诺的助力只是举手之劳。

韩诺是聪明人,感激不言而喻。

而郗颜,才能安心。

也算两全齐美。

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地对外宣布收购,最后又如何下台一事,温行远根本不在意:“这是我温氏的商业决定,与他人何干?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包括媒体。”

他语气倨傲,有身为王者的霸气。

温行遥佩服弟弟的魄力:“‘蓝天计划’的标书我重新作。”

温行远眼神沉静:“提高我们的预算,确保韩诺中标。”

“需要提前和郗贺打招呼吗?”

温行远摇头:“不用。看了标书,他必然就懂了。”

属于男人间的默契,无需言明。

就在男人们为“蓝天计划”忙碌时,郗颜接到了程澈的电话。郗颜并不认识她,对她的了解只限于那篇报道。隐隐猜到韩诺是借由报道为她澄清,郗颜对程澈多了几分关注,甚至是好感。所以对于她的邀约,郗颜欣然前往。

两人约在上游见面,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里,郗颜与程澈迎面而坐。

程澈五官精致分明,眼睛澄澈清亮,看起来就是乖巧伶俐之人,而她的言语,更是有礼和客气:“冒昧约见,请原谅我的唐突。”

郗颜的眉梢眼角轻轻弯起,清淡闪亮的目光完全是不介意的样子:“是为韩诺吧?”

如此直接令程澈大感意外。

洞悉了程澈的心思,郗颜挑了下秀眉,神情透出几分俏皮:“就是不知道以我的微薄之力,能否帮上他。”

“如果连你都不行,即便‘蓝天计划’中标,他依然受困于韩总。”

郗颜的目光是疑惑的。

程澈也不铺垫了,直言不讳:“要天启地产重新挂牌,他需要的除了‘蓝天计划’作为阶梯,最重要的是51%的股权。”

郗颜恍然大悟,但是:“我能做什么?”

尽管约郗颜之前也料到她未必会拒绝帮忙。但身为温氏总裁的未婚妻,程澈很担心她会有所顾虑或犹豫。

忽然明白韩诺为什么要“利用”自己为郗颜澄清了。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初恋,换作是谁都会维护的吧,即便她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程澈隐隐有些心酸,“他用了很多方法,动用了他作律师那三年积累下来的所有关系和人脉,也仅仅只握住了46%的股权。”注视着郗颜,她慢慢说:“我想请你,帮他争取那至关重要的百分之五。”

程澈寄希望于她,一定是有道理的,郗颜平静地问:“拥有那百分之五的人我认识?”

程澈一句废话都没有,轻声说出一个名字:“文韬。”

“文韬?”郗颜猛地想起,在文韬的古韵香庭与韩诺相遇的一幕,“他去古城是为了文韬手里的股份?”

何止是这样。程澈的回答明显慢了几秒:“表面上是。”

郗颜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但她选择了忽略,“文韬为什么不肯给他?不满意价格?韩诺决不会吝啬。”

“文先生要的,”程澈斟酌了下措辞:“天价。”

郗颜不懂。

于是,程澈给她讲了一个关于承诺和辜负的故事。

三十几年的情感纠葛,不过只言片语就讲完了。郗颜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韩诺与文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除了震惊,一时间,她给不出第二种情绪。

“韩叔叔与文阿姨在古城相识,文先生在古城出生时,韩叔叔在A市结了婚。韩叔叔的承诺毁了文阿姨一生,直到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辜负了。我不清楚三十年里,韩叔叔和文阿姨有怎样的来往,我只知道,文韬拿着她母亲留下的天启地产百分之五的股份,是韩叔叔唯一留给文阿姨的。”

文韬的所谓天价,是她母亲一辈子的孤独和痛苦。

并不为过。

程澈坦言:“让文先生改变心意很难,却是唯一的机会。”

“只怕我的份量不够。我和他,没什么交情。”郗颜舒了口气:“但我会尽力一试。”

这样就够了。程澈诚恳地说:“谢谢你。”

郗颜静静地看着她,久到程澈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时,郗颜才开口:“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韩诺却告诉了你,这说明了什么呢?”

似乎是在提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程澈回答不出。

郗颜眼晴里有隐隐笑意:“别错过他。”

晚上,温行远正在处理电子邮件,手机提示有新信息。他没抬头,“小颜,帮我看看。”

郗颜放下手中的书,攀身取过手机,“是大哥,他说:如你所料,文,”熟悉的名字让她明显顿了一下,感应到温行远投过来的目光,她才继续:“文韬从古城过来了,韩天裕的助理曾洪去机场接机。如果韩诺失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必败无疑。”越往后声音越低,一如她低落的情绪。

温行远看着她,眸色说不出的温和:“程澈今天约你,也谈到了这个人吧?”

郗颜一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那装深沉”的表情。

温行远不动声色地笑:“韩诺马不停蹄地收天裕的股份,韩天裕不可毫不知情。他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查到文韬手上的股份,而他认定文韬不可能把股份给韩诺,才放任韩诺进入天裕高层。”

郗颜一点即透:“为了获取51%的股份,韩诺迟早会找上文韬,他们的身世,就是韩天裕打击韩诺的武器。”

温行远拍拍她的头:“还有呢。”

“即便争取不到文韬手中的股份,只要他拒绝给韩诺,韩天裕就赢了。”

温行远补充了一句郗颜不爱听的:“所以说,韩诺的胜算几乎为零。”

原本还在思考要如何说服文韬,现下——郗颜气馁。

温行远勾了勾唇角,眼底的笑意高深莫测:“需要指点吗小姐?”

他有办法。郗颜豁然开朗,乐呵呵地凑到他面前:“按摩时间到了先生。”

温行远捏捏她尖尖的小下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郗颜在他胸前蹭啊蹭:“人家是关心你的身体好吗?”

温行远对她的撒娇实在没有抵抗力,把人搂过来狠狠亲了一口,暧昧低语:“那就别惹火烧身。”

郗颜把脸埋在他胸口笑。

那晚的最后,郗颜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卑鄙?”

温行远从来不愿意在她面前展露人性黑暗的一面,但是,确实没有更适合的方法。而且,韩诺的时间不多了。

与郗颜十指紧扣,温行远告诉她:“记住,手段谁都会,不用,只是不屑。对付韩天裕这种人,忌讳犹豫和客气。”

“可是文——”

温行远打断了她:“他不愿意转让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为她母亲不平。于情,可以理解。不过,他怀着这么深的恨意活着,于谁有益呢?连他自己,都不好过。何必再牵累别人?无论是他,还是韩诺,都没有义务为上一辈人的感情债负责。而他们两个人,才是这世上,血脉相连的至亲兄弟。”

最后一句话说服了郗颜。所以第二天,当她出现在文静就读的大学,就不足为奇了。

没错,温行远给她的第一条指点就是文静。

用郗颜的话说是:“曲线救国。”

温行远表扬她:“我就知道,你最机灵。”

而这种机灵,郗颜并未用到文静身上,当小姑娘热情地请她共进晚餐,郗颜直接道明来意:“小静,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是想请你哥帮忙。”

文静笑道:“那简单啊,我约他出来你直接和他说,正好有人买单了。”

郗颜闻言说了四个字:“他会拒绝。”

古城相识,郗颜对文静的了解不深,仅凭感觉她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文静会问:“究竟是什么事这么严肃?”或者她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拍着胸脯表示:“我的哥哥我最了解了,我来搞定。”

然而事实却是,“既然这样,颜姐,你不要说了。”

她居然就这样拒绝了。

郗颜始料未及。

文静似乎也觉得表达得太过直接,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除了终身大事,哥哥的事情我都不参与,因为不懂。”

因为不懂,怕为对方惹麻烦;因为不懂,所以不插手。

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谁都能做到。

郗颜意识到,这对在特殊家庭长大的兄妹,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相互理解与默契,她几乎想要放弃事先组织好的一席话。可是——

“出于对你的保护,有些事情,文韬并没有告诉你。而那些,也不适合从我的嘴里说给你听。”因为为难,郗颜停顿了许久才继续:“是私心让我决定来见你。我很希望你能在了解事情的始末后,帮助你的哥哥续一份断了多年的兄弟之情。”

文静哪里听得懂她的一语双关,“我哥哥的兄弟之情?”也可能潜意识里在逃避什么。

郗颜提醒自己点到为止:“回去问你哥哥吧,答案在他那里。”

郗颜觉得自己很残忍,居然去揭别人的伤疤。

对于她的自责和愧疚,温行远安慰:“文家兄妹不会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尤其是文韬,粉饰太平不过是他们怀念母亲的一种方式。如果韩天启和他妻子在世,真相揭露出来会伤很多人。现在的情况是,这是个世人皆知的秘密,大家不过是在上演皇帝的新装。韩诺孤立无援,文韬不出面谁出面?身为哥哥,他不帮会后悔。”

事实证明,温行远的分析是对的。郗颜的一席话,在她看来或许会掀一波巨浪,然而,文家兄妹在谈及他们的身世时,显得那么平静。

“颜姐有求于你,料到你会拒绝,就找了我。”文静看着文韬的眼睛:“真正需要你帮忙的不是她,是我的另一个哥哥吧?”

从出生以来,文静没有见过爸爸。直到文妈妈去世前告诉她,“男人心里装着太多东西,单单是欲望就够他们奔忙一辈子,哪还有时间浪费在爱上?那太奢侈。是我太贪心太自私,以为可以用你们留住他。我和他有过约定,你们永不相认。所以,永远别问爸爸是谁。他是谁,身在何处,都没有意义。我只愿你们好好的,就好。”

文妈妈为爱自私了一辈子,想到远在A市幸福的韩天启一家,她不愿让儿女冠上私生子,私生女的名字。所以,她的临终遗言就是:“永远不要追究你们的父亲是谁,就当他早就不在人世。”

视爱情为信仰的只有女人,为爱情倾尽其情的只有女人,被爱情伤的体无完肤的还是女人。在爱里,女人注定是弱者。

母亲去世前,连文韬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直到整理文妈妈的遗物时,才发现了一封母亲留下的信。在信里,文妈妈详细地讲述了和韩天启从相识到她认为的相爱,再到她悄悄怀孕,以及后来两人决裂的全部。在信的最后,文妈妈说:“我从未动过去A市找他的念头,是不想伤害那个冠上他妻子名份的女人。他已经不爱我,何必再惹他讨厌?至于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妈妈知道你不屑要,既然这样,就随你处理。爱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我不怪他。”

她是真的不怪,还是借此告诉文韬不要恨,答案在她心里。

文韬没有否认,只反问:“你想我帮吗?”

文静想了想:“随你吧,只要别令你为难。”

原本文韬已经习惯了妹妹凡事以他为中心,但这一次,他竟有生出几分感动之意:“那也是你哥哥,如果我不帮,他很难翻身。”

文静去牵他的手:“我有你这个哥哥,就够了。”

文韬摸摸她发顶:“傻丫头。”

文静就哭了。

文韬把妹妹搂进怀里:“让我想一想。”

莫名就犹豫了。

隔日,文韬约郗颜见面。温行远有意同行,郗颜觉得这次谈话的主题不是是否帮韩诺,而是文静,温行远出面不妥,于是独自前往。

文韬还是一贯的温文有礼,首先恭喜郗颜订婚,才切入主题:“我本意不愿小静知道太多,一直以来,母亲和我都努力地给她创造健康的生活环境,尽量把单亲家庭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可惜,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控制。”

抱歉的话显得太过苍白,也未必是他需要的。郗颜沉默。

文韬静静地看着郗颜,眸色极深,深得让她无法分辩喜怒,“我母亲从小生活在古城,没有出过Y省。我从十六起和她学做生意,大学毕业那年正式接手公司。在她对那个人只字不提时我就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话至此,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多少有些介意。所以,我不愿离开古城。”

“我母亲和王浩的妈妈是好朋友,王浩和小静是名符其实的青梅竹马,为了不拆散他们,我才同意小静报考A市的大学。小静很懂事,为免惹我母亲和我不高兴,关于父亲,她从不多问。我以为可以这样瞒着她风平浪静一辈子。”

然而,“这就是命吧。该来的,总是躲不掉。”文韬嘴角泛些清冷的笑意:“温行远果然厉害,甚至不需要出面,依然能够指点江山。”

郗颜坦言:“他是为我。”

文韬颇有几分玩味的点头:“身为男人,他的胸襟我很佩服。”

郗颜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不过,”文韬抬头看她,英俊的脸似乎在瞬间浸了层寒光,而那双郗颜印象中温润如玉的眼睛,犀利得让人无法直视:“和韩诺的兄弟之情于我,没那么重要。”

郗颜意识到说服他的可能性为零,连迂回都省略了:“这话听起来太绝情了,却可以理解。毕竟,你们除了有血缘关系,将近三十年都未曾有过交集。凭空多出来个弟弟,对于你这种有妹妹,不缺亲情的人而言,显得多余。”她无意再留,起身要走,“只是,易地而处,韩诺的选择一定和你不同。”

文韬相信这话不是对韩诺的恭维,但是,“人之初,性本善,我也不是天生就这么绝情。”

郗颜无言以对。

这时,韩诺从背后的卡座朝他们走来,脚步声沉稳而清晰:“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每天下午习惯在这里喝杯咖啡。”

郗颜才意认到文韬约她见面的咖啡厅就在天裕地产附近。

韩诺的嗓音与脸上的笑意同样柔和,他说:“代我谢谢温行远。”目光转向文韬,“让你为难了,抱歉。”

文韬的神情和语气一样,清清冷冷的:“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过,谈不上为难。”

“那就好。”韩诺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是很想拿回天启地产,却无意打乱任何人的生活。缺少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我没胜算。但我却因为这世上还有你和文静两个亲人,觉得温暖许多。”

至少,我不是一无所有。

韩诺依旧在笑。郗颜认识他七年之久,太了解这笑容背后蕴含的感情。那是失去父母后,依旧有亲人在世的真实欣慰。

沉重到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郗颜伸出手握住他的,原本那个在寒冷冬日依然温暖的手,此刻竟是冰凉。

如果那是心脏的温度,他该有多冷?

心酸欲泣。

感应到她的鼓励和安慰,韩诺回握了一下郗颜的手,然后松开:“这件事到此为止。”

然而,到此为止都成了奢望。

当他和郗颜,以及文韬的合影再次成为晚报的头版,韩诺连愤怒都减轻了。只是,因为牵扯到了文韬,事情远比上次复杂。

大家心知肚明,该报道一出,就会有人在暗地里追查文韬的身世。

就这样,原以为天知地知的秘密,再也掩藏不住了。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之间心有灵犀,韩诺和文韬几乎在同一时间找上了韩天裕。

属于叔叔的尊重,韩诺不再给韩天裕。他直接把报纸拍到韩总经理的办公桌上,以倨傲的口吻通知他:“‘蓝天计划’我放弃了。在我看来,天裕被温氏收购是最好的结局。”

韩天裕伪装不下去了,他倏地站起来:“这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你就这样拱手于人,韩诺,你配姓韩吗?”

“你还知道天裕是我爸爸的心血。”韩诺冷笑:“看来你还没有混淆你身为韩家人都做过什么。至于我配不配姓韩,无需你来评判。”

韩天裕怒不可抑:“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韩诺,我是你的叔叔。”

韩诺站得笔直,挺拨的西装沾染上窗外傍晚的天光,更显得他戾气凌人:“谋害人命,篡权夺位,我为有你这样的叔叔感到羞耻。”

韩天裕伸手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挥落在地:“滚出去。”

韩诺不屑再与他逞口舌之争,说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转身阔步走了。办公室的门缓缓闭合,走廊里浮动的灯光掩映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最终被缓缓闭合的木门切割成两个界面。

文韬的电话随后而至,他以质问的口气说:“你答应我的,不伤害到小静。”

韩天裕已经失去了“蓝天计划”的筹码,不想再失去文韬这个他极力争取的盟友,故而否认报道一事是他幕后操纵:“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是最明白的那个。”隔着电话,韩天裕看不见文韬的脸色,但他低沉冷漠的嗓音把情绪表露无疑:“韩天裕,我顾念什么你最清楚,我奉劝你别践踏我所剩无几的同情。”

韩天裕太阳穴突跳。

文韬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径自切断了电话。

相比他们,还有一个人的反应犹为激烈,那就是温斐文。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他打来电话痛骂了温行远:“看看你坚持十年赢得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短短一个月时间,先后两人次和别的男人上头条。温行远,你作何感想?”

郗颜就在旁边,温斐文那么大的声音,她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

温行远按住她的手,“上不上头条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小颜和文韬见面的原因我清楚。至于韩诺,只是个巧合。”

“巧合?亏你说得出口。”温斐文显然不信:“她和韩诺的关系有多敏感,你和韩诺之间又有多微妙,她不会不清楚。怎么就不能注意自己的言行,给记者机会曝出什么‘三角恋’的新闻?我郑重提醒你,事不过三,再闹出什么绯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替你作主取消婚约。还有你总裁的职务,我也一并罢免了你。”

不给温行远辩解的机会,温斐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行远——”郗颜刚开口,就被温行远打断了,他说:“我不需要解释。”

这份信任,令郗颜动容。

然而,温行远要的却不是郗颜的感动。

在韩天裕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宣战,他终于不再客气。

在韩诺放弃“蓝天计划”后,在确定文韬不会伸手的情况下,温行远命人放出风声,称韩天裕授意“金碧”项目经理陈明破坏工程,导致工地事故,造成三名工人死亡,令天裕地产的股价下跌。然后,温氏大肆收购天裕股票。

韩天裕没有想到温行远的动作这么快。他试图以融资的方式挽救天裕,可惜,业界有几人不知他与温氏的过节,谁敢帮他?谁又敢与温氏死磕?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更令韩天裕意想不到的是,温行遥居然在一个清晨送来了债权转让协议。

当看见温行远的名字以债权人的方式出现在协议上,韩天裕如遭电击。

身为债权人,温氏正式启动收购计划。

作为债务人,韩天裕最终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创建一个地产王国或许需要一辈子的心血,毁掉一座王城,仅仅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当韩天裕最后一次坐在天裕地产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他俯看这座城市,心底是无尽的凄凉。

原本就不属于他,现在被拿走,也不算失去。连韩天裕都这样定论,谁会为他辩解一句?只是,失去何以能赎得了他所犯下的罪责?韩天裕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时,等待他的是“金碧”事故调查组和——警察。他因涉嫌指使他人破坏工程致人死亡,正式被拘捕。

韩天裕被刑事拘留后,他的妻子李敏几乎是跪求文韬,“有温行远插手,没有律师敢接这个官司,除了你,没人能帮他了。”

文韬的冷漠很坚决:“我凭什么帮他?”

“他是你的——”

文韬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他一字一句反驳:“不要玷污了那个称谓。”

李敏哭喊着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想和他有个平静的晚年,都不行吗?”

文韬讥讽地笑:“和你们平静的晚年相比,我母亲的一辈子算什么?”他用最后的仁慈扶起李敏:“韩天裕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就在当天,警方收到一段视频录像,画面和语音清晰至极,是韩天裕坐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茶馆里,神色平静地说:“是我制造了那场车祸。贺玉梅不死,如何打击韩天裕?不把他踢出天启地产,危机始终存在。”

当这段足以证明他罪责的视频在法庭上公开,韩天裕震惊之余终于承认:“没错,我先是冒用了我哥哥韩天启的名字,后又在他打压郗闲鸣时,制造车祸至他的初恋情人,贺玉梅死亡。”

包括温行远和韩诺在内,众人哗然,郗颜的痛哭声中,唯有文韬神色平静。

韩天裕被判刑的那天,天裕召开董事会,当韩诺走出会议室,他成为天裕地产新一任总经理。一周后,天裕地产正式更名为天启地产,短短几天之内公司有近三分之一的员工被裁掉,向来温和的韩诺终于大开杀戒,以祭奠他永远离世的亲人和被断送的爱情。

文韬最终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无偿地给了他:“我母亲到死,都不愿我与他为敌。为了她的临终遗愿,我无法帮你。但他竟然不知悔改,以我和小静作为筹码,我实在不能再纵容。”

这样的真相,韩诺也始料未及,“别让小静知道。”

父亲竟然是那么不堪的人,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文韬感激他的周全,坦言:“她以为你是她哥哥。”

韩诺笑了:“如果你愿意,我就是。”

文韬反问:“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韩诺朝他伸出手。

文韬在一秒的沉默后,递出手与他相握,韩诺听见他说:“谢谢。”

无法想像文韬在得知事情真相时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但在这一刻,韩诺真切地体会到面前这个男人,内心有多强大。

收紧手指,韩诺叫了一声:“哥。”

文韬的声音低而稳,他简洁有力地应了一声:“好。”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韩诺分明看见他眼底的泪意。

文韬回古城那天,韩诺去送机。机场大厅里,他与文静首次见面。

韩诺不知道文韬怎么和她说的,总之,小姑娘是一副全然接受他的姿态,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哥哥。”

看着女孩子甜甜的笑容,韩诺心软得不行,他温柔地表示:“以后在A市就是有娘家的人了,随时欢迎你来‘勒索’哥哥。”

文静爽快地答应:“好啊。”

文韬见状说:“以后有事就找你韩诺哥吧,大老远的,我胳膊没那么长。”

文静撇嘴:“你在甩包袱啊?”

文韬拍她脑袋一下:“还知道自己是包袱,没傻到家。”

文静挥拳相向。

临走前,文韬对韩诺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等她寒假,天启也该上轨道了,你和她一起去趟古城吧,我的陈年普洱,还没人陪我喝。”

韩诺弯唇笑:“好。我去尝个鲜。”

温行远现身天启地产的时候,已经不用坐轮椅了。总经理办公室里,他笑言:“作为债权人,温氏会时刻关注天启地产的运作和发展。韩诺,你压力很大。”

他们还是第一次以这样愉快的方式相处。韩诺却无心说笑,“我欠你一句感谢。”

都是聪明人,温行远在整个事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岂会不知?

温行远浓眉一挑:“算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吧。”

韩诺很想把手头的文件扔过去砸他:“别以为这样,我就不和你算夺我所爱的账了。”

温行远朗声笑:“欢迎来抢。”语气倨傲。

韩诺就真的把文件夹甩到他伤腿上:“要领证了有底气了是吧?”

温行远尚未完全恢复,自然是躲不开的,在挨了一下后放言:“等我告诉小颜,毁了你个前男友的完美形象。”

韩诺真心觉得下手轻了。

温行远和郗颜注册结婚那天,正是温行远的生日。郗颜准备了烛光晚餐为他庆祝。摇曳的烛光映着她的脸,如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静而美。

当郗颜唱着生日歌端出长寿面,温行远感动得说不出话。

这是郗颜第一次为他过生日,确切地说,是她第一次记得他的生日。过去的十年,他的生日也和她一起庆祝过,只是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只是像朋友一样陪他吃个饭,还有些不情不愿。

他瞬间的百转千回,郗颜感应到了。凑到他面前,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郗颜用鼻尖蹭他的脸颊,撒娇似的说:“学了很久,失败了N+1次,好不容易弄这么一桌,温先生可一定要给面子,不要打击我生活热情。”

她佯装可怜的样子可爱极了,温行远宠爱地笑,“不用这么讨好,温先生也不会发休书的。”

郗颜张嘴在他颈窝咬一口:“多复印一些吧,否则也不够发。”

温行远朗声笑。

到了试吃环节,郗颜有点紧张地问:“怎么样,还能吃吗?”

温行远眉毛都没抬一下,“不错!”

郗颜却不相信自己。她不顾温行远的阻止切了一小块牛扒放进嘴里,下一秒,又皱紧眉头吐了出来:“这样你还说不错,不怕被咸掉牙啊?”

温行远体贴地给她递水:“你做的,入口就是福。”语气真诚,没有敷衍之意。

郗颜挫败地抱住他的腰:“我怎么这么笨?”

“这是福气。”温行远把她小小的后脑扣在胸口:“你老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随便传授你个一招半式的,就是武林高手了,还担心一顿饭吗?”

胸臆间充斥着温暖的幸福感,郗颜傻气问:“你会永远这样哄着我惯着我吗?”

温行远掐她脸蛋一下:“那要看你会不会永远像现在这么容易被我哄了。”

郗颜哼一声:“就知道有了证,你就不会像从前那样疼我了。真不可爱。”

温行远失笑:“都骗到手了,我还扮什么可爱啊,傻姑娘。”

郗颜手下不留情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给温行远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块与她细腕上同款的男式手表,郗颜偎进他怀里,轻轻地说:“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没有争吵,没有冷战,也没有遗憾。”

一个月后,温行远以最隆重的仪式迎娶郗颜。

圣坛前,身穿白色西装的英俊新郎从郗贺手中接过新娘的手,面向神甫,“请开始!”

神甫打开圣经,诵念祷告。

祷告诵完,神甫抬起头来:“温行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郗颜小姐为你终生的伴侣,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温行远声音低沉,语气坚定:“我愿意。”

“郗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温行远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似乎这样也不够表达对他的爱。

凝望着温行远的眼睛,郗颜声音轻浅:“曾以为天荒地老是奢望,相濡以沫是童话,直到遇见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世间最好的爱情。因为被你所爱,我不再怀念从前,因为爱着你,我怀着要走到最后的想法嫁给你,并决定:终身不离不弃,不变不移。”

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你,不枉我披荆斩棘而来。温行远因为眼眶太酸,缓了许久才不至于让眼泪落下来,然后,他在神甫的示意下把自己最珍贵的爱以戒指之名戴在郗颜手上,“一生相守,永不分离。”

在他专注的眼神鼓励下,郗颜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以戒指之名交给他,“从现在开始,你往哪里去,我就往哪里去。行远,你就是我的一生!”

温行远以指腹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祝福声中,他倾身上前亲吻他痴恋了十年的新娘。

捧花自新娘手中抛出,白色的花束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稳稳落入程澈手里。年轻的女孩儿抱着怀中的花球,抬头之时,视线在半空中与韩诺含笑的目光相遇。

时光温柔,幸福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