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郗颜颤抖着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小手轻触他结实的胸肌,温行远情难自控地呻吟了一声。抬眼与他对视,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溢满了狂野与痴迷。
然而,亲密却没有继续下去。
挪开半压在她身上的身体,温行远侧身摸了摸郗颜红的不正常的脸,觉察到非一般的热度,他又把额头抵在她额上贴了一会,依旧滚烫:“发烧了?”
郗颜迷离的神智霎时被拉回,可怜兮兮地答:“感冒了,下午的时候有点发烧。”
闻言,温行远身体里的火霎时熄了,他抖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责备,“怎么不早说?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买药。”
郗颜没有接口,只是伸出手搭在他腰间。
抚摸着她光洁的背轻喘调息,温行远的声音极度温柔,“一会去医院看看,打一针。”
这样的拥抱,让郗颜觉得温暖而窝心,她把小脸贴在他胸口,撒娇,“不去医院,包里有药,吃了就能好。”
“要是吃了没效果,就得去医院,不能任性。”猜到她怕打针,温行远哄道:“要是你听话,我就不追问你突然生病的原因。”
郗颜一愣,随即赌气似的使劲推了他一把,“谁怕你问。”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病倒了?害我连正经事都办不了。”温行远并不生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搂好,牵起她的手重新搂上他腰身,“别再冻着了,抱紧点。”
郗颜憋不住笑,在他胸前咬了一口,“不要脸。”
温行远低笑,俯在她耳边轻语,“要不是看你病了,还有更不要脸的。”
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郗颜枕着他的胳膊轻喃,“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儿。”
温行远心疼地搂紧她:“是不是昨晚在外面瞎晃冻着了?”她几点离开酒吧,又是几点才回到公寓,他心里有数。
“在外面吹了冷风,后来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起来时就开始难受。”郗颜如实相告,末了又仰着小脸怯怯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又要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温行远板着脸反问,气她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
郗颜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她负气地挣开他的怀抱,翻了个身背对他。随后听他叹了口气,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你乖乖吃药,要是好得快我就不生气。”
郗颜屈肘拐了他一下。
温行远轻笑。
郗颜的这场感冒,上半夜还勉强能睡得安稳,到了下半夜,她开始不停地翻身,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小脸都憋红了。
温行远起身穿好衣服,轻轻摇她,“小颜?”
郗颜揉揉眼晴,将手伸出被子递向他:“行远。”
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贴在她额上,“怎么这么烫?起来,我们去医院。”
郗颜身上软软的,有气无力地说:“难受。”
温行远抽手去了客厅,回来时掀开被子给她穿好衣服,又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身子陡然腾空,郗颜晕晕地靠在他怀里:“你要干嘛?”
温行远不由分说往外走:“去医院。”
“不去,”郗颜抓住他胳膊,嗓子都咳哑了。
温行远低头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听话。”
他的担心不言而喻,郗颜乖乖的闭了嘴,任由他抱着下楼。出租车里,郗颜猫儿般窝在他怀里,他特有的男性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进她鼻子里,将她整个包围,从心底温暖着。郗颜安心地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眼晴湿了。
到了医院,温行远跑前跑后地挂号就诊拿药,最后也是他把郗颜抱到病床上。
郗颜趟在床上,虚弱地安慰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温行远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闭上眼晴睡一会儿,针水打完了我再叫你。”
此时,柔和的灯光照进他眼里,令本就英挺迷人的五官更觉贵气俊逸,郗颜一时忘了言语。温行远却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更担心了:“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郗颜笑着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上他的,轻声说:“只是觉得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还是挺有压力的。”
温行远怔了一下,然后弯唇:“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吧?”见郗颜撇嘴嗔他,回握住她的手,“我痴心着呢,赶都赶不跑。等睡醒了让你看个够,现在乖乖睡觉,嗯?”
唇边尤挂着微笑,郗颜听话地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什么时候打完吊针,全然不知。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也格外安稳,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而她躺在公寓的床上。
郗颜拥着被子坐起来,轻喊:“温行远?”
温行远在客厅,闻声急急挂了电话进来,“醒了?”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确定烧退了, “怎么就起来了?再躺会儿。”
郗颜撒了个小娇:“你不在,睡不着。”
“我可以当作是一种邀情吗?”温行远看着她散漫一笑。
这话太暧昧了,让郗颜忍不住想起昨天两个的亲密,退了烧的脸又红了起来,她扭过头低声说:“谁要邀请你,大半个床都被你霸占了。”
温行远搂过她亲了一口,“是你的床太小,等以后换张大的。”
郗颜红着脸推他,“胡说什么啊,我一个人睡足够大。”
“舍得我睡沙发啊。”温行远贴着她的脸,亲昵地将她拥进怀里,“饿不饿?我煮了皮蛋瘦肉粥,要不要喝?”
饥饿感强烈的某人立即表示:“要。”
郗颜的胃口不错,连喝了三大碗粥,温行远却只随意吃了两口,就坐在旁边喝咖啡。
吃饭喝足,郗颜才想起来:“几点了,还得上班呢。”说着,人已经从椅子上跳下来。
“消停喝你的粥,我打过电话给你请了假的。”温行远抬头瞪她,“我养不起你?”
郗颜不甘示弱地回瞪:“谁要你养啊?”
“那要谁养?”温行远也上来胡搅蛮缠的劲了,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盯着她。
互瞪了一会儿,郗颜白他一眼,一副反正不要你养的表情,又低头继续喝粥。直到撑的饱饱的,他还在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看报纸,明显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温行远?”
“说。”报纸挡住了他的脸,郗颜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忍笑又叫一声:“温行远。”
放下报纸,温行远微眯眼晴看她。
郗颜笑盈盈的:“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又有精神了是不是?”温行远不急不缓地站起来,“我记得我们还有件大事没办,嗯?”特意在大事上加重了口气,在她跑开前俯身横抱起她。
“啊!快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郗颜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
“做完再说。”温行远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的眼里透出危险的信息。
郗颜的大脑轰的一下短路了。
强烈拒绝,有点违心了。热烈回应,好害羞啊。
真是左右为难。
温行远见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脸埋在他怀里不敢见人,朗声笑了,“怕了吧?看你以后还敢顶嘴,嗯?”
居然逗她?害她如此纠结。郗颜粗鲁地挣开他的怀抱,从床上弹起来,亮出爪子在他身上找下手的地方,“今天这一架,不打是不行了。”
打架这种事,温行远不擅长。所以,他长臂一伸,将某只小狼爪握在手中,“谋杀亲夫啊,就不能温柔点?”
郗颜不自量力地和他较劲,“亲夫什么的,你还没有上岗证呢。”
温行远失笑,“无证上岗也是屡见不鲜的吧?”
越说越不像话了。郗颜见他不松手,眼晴一转,计上心来。
下一秒,她皱着小脸:“哎呀……”
温行远果然上当,松开手把她往怀里带:“怎么了?哪疼了?”
“哪也不疼啊。”郗颜嘻嘻笑,双手利落地伸到他腋下,冲着他的软肋下手。
温行远笑着将她抱起:“鬼灵精,仗着我心疼你是吧,嗯?”
郗颜双腿往他窄腰上一盘,双手亲昵地搂上他脖子,像个袋鼠一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温行远,我知道喜欢你什么了?”
温行远眉眼含笑地抿嘴看她,对于她的答案十分期待。
看着他如三月春风的笑容,郗颜心中一暖,把脸轻轻贴在他颈间,低语道:“我就喜欢你疼我又不惯我,不惯我又宠我,宠着我又喜欢欺负我,期负我吧又能逗我开心。”
绕口令式示爱方式?如果不是郗颜的语气异常认真,温行远会以为她是故意绕他呢。
堂堂小温总思索了下才回过味来,“那是因为我想看你笑。不仅仅是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还在于你笑,代表了开心和幸福。”
心里明明是感动的,嘴上却不肯服软,郗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间接说我不笑的样子丑。”说着,还用手指戳他胸膛,语气故意透出不满。
“不是说了我就喜欢丑的,不丑的死活不要。”温行远轻咬了下她小巧的耳朵,“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间接说我不笑的样子丑。”
温行远把她压倒在床上:“看来不和你动点真格的,你是不能听话了。说不说?嗯?”
“哪句啊,好话不说二遍……”所有的小倔强在温行远的大手覆上她胸口时被瓦解,郗颜软声求饶,“好啦,我说我说,我喜欢你。”
漫漫岁月,他终究等到她的一句“喜欢你”,不枉他坚守真心十年。
温行远伸手抚上她的小脸,眷恋地轻柔抚摸,漆黑的眼眸渐渐涌起淡淡的湿意,磁性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沙哑:“小颜,我爱你!”
他这一瞬间的泪湿,让郗颜蓦地体会到他十年等待的辛苦,顿时涌起心疼,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眼角滑了出来。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她哽咽:“我知道,都知道。”
温行远俯下身,把脸埋在她发间,与她交颈而拥。
郗颜回抱他,轻声说:“我回A市好不好?”
温行远显然意外于她的决定,他霍地起身,盯着她的眼睛,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你说真的,回A市?”
郗颜提议,“或者你辞去温氏总裁的职务,我们长住古城?”
温行远像孩子抱着心爱毛绒玩具似的搂紧她,笑道:“那也可以,不过你要包养我,一个月发五万块的零花钱,我才同意。”
“五万的零花钱?”郗颜捶他背一下:“是要我卖身的节奏吗?”
温行远给她出谋划策:“你以身相许,我把银行存款转到你名下,包养我到一百岁不成问题,考虑一下?”边说手已经不安份地往她衣服里伸。
郗颜按住他的手:“还要包养到一百岁?早不新鲜了好吗?不对,果然无奸不商啊,折腾来折腾去,存款最后还是你的是吧?”
温行远朗声笑,得意洋洋:“没有点城府和心机担得起别人的一声‘温总’吗?傻姑娘,上当了吧。”
九维广告的创始人是耿秋明,云南分公司的负责人是他胞弟耿冬明,要不是耿冬明对郗颜很是照顾,也颇为赏识,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将华都的广告推广全权交给他们负责,每年让他们净赚百万。哪怕九维有实力,哪怕谢远藤的能力确实强,他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这里面的微妙关系,包括耿家兄弟在内,无人知晓。
郗颜有了回A市的打算,原本是可以调职的,但考虑到要和谢远藤在同一层楼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决定辞职。当然不是还介意谢远藤和韩诺之事,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彼此都不愉快。
心结和尴尬这种事,有时不是过去了,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温行远并不干涉郗颜的选择。反正对他而言,只要结果是她回A市,就是喜讯。
下午,郗颜感冒的症状缓解了很多。温行远见她脸色好起来,才稍稍放下心,告诉她郗贺打过电话来,让她打过去报个平安。郗颜开机,收到一条新信息,看完后她草草给郗贺回电,情绪微变。
晚饭时,面对她的心不在焉,温行远问,“想什么呢,饭都没了。”
郗颜看看空了的碗,笑得有几分勉强,“没什么。”
温行远深深看她一眼,没追问,“在家闷了一天,一会儿出去走走?”
郗颜没赞成也没反对,只是食不知味。随后趁着温行远接电话的空档,她利落地收拾好餐具,在客厅等他期间,她频频看表。
温行远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拿起外套给她穿上,拥着她出门:“走吧,子良说酒吧没什么人,正好去坐坐。”
见温行远没有拿车钥匙的意思,郗颜忍不住在出门前说:“开车吧。”
从公寓到酒吧走古巷更近,开车反而绕远。温行远立即明白她想去哪里。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温行远转身拿了车钥匙。路上,郗颜几次欲言又止。在她第三次看表时,温行远方向盘一打,上了机场高速。
郗颜诧意地看他,心有不安。
温行远直视前方,声音微冷:“最后一班飞机是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
郗颜咬唇:“我……”
却被温行远打断:“从看了信息就心思恍惚,想去送机是吗?早上才说喜欢我,转身就是一副放不下的样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劈头盖脸砸出一堆话,然后停了车,冷脸看她。
他从没发过脾气,一时间,郗颜有点接受不了,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温行远火气更盛,扳正她的肩膀,四目相对,“看着我。”
迎视他的目光,郗颜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我可以不介意你在我面前提起他,甚至可以容忍你现在忘不了他,但是小颜,别在我面前掩饰,我受不了你骗我。”
郗颜心下委屈,反驳道:“我没有。”
温行远目光如电,语气如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看时间?如果是有什么要紧事办,我这就送你过去。”
郗颜无从辩驳,眼泪掉下来。
温行远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发动车子。
一路急驰。
直到机场,两人谁也没说话。
车停下,温行远双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外面出神。郗颜迟疑了下,推开车门。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出发厅,温行远使劲了砸了下方向盘。
安检口,韩诺一直在等待。
广播里已经在通知登机,韩诺终于忍不住拨郗颜的手机。铃音在身后响起,他蓦地转身,郗颜正拿着电话快步而来。
韩诺蹙眉:“不是病了吗?怎么来了?”
郗颜面上笑着,却控住不了眼晴的湿润,“你在这里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总是该来送一下的。”何况你此次古城之行,并不顺利。
韩诺点头,似乎是有表达感谢的意味,“我下午打电话到你们公司,你同事说你请了病假,打你手机又一直关机,有点担心,所以才发了信息,没事吧?”
“就是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为温行远的不信任和责问,郗颜分不清自己是委屈多一点,还是难过多几分,但她还是说:“他来了,你不用担心。”
韩诺意外,“那你还来干嘛?换我也会不高兴,赶紧回去吧。”说完转身要走。
“是他送我来的。”见他停步,背影僵直,郗颜咽回眼里的泪意,“韩诺,别再担心我,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知道。”韩诺将目光移向别处,声音有了沙哑之意。
他那么爱你,那么得之不易,怎么会不珍惜。
韩诺在下午时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想告诉她,回A市吧,别一个人留在这里。当听她同事说她请了假,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时,他很担心,所以才发了信息,希望她能在他走前开机看到。不确定她没事,他如何走得安心?
郗颜目送他过了安检,韩诺回身冲她挥手,她笑着挥了挥手臂,然后他们,同时转身。这一次,谁都没有回头。
飞机起飞后,郗颜坐在停车场的台阶上,回想韩诺最后所说的:“我许诺过要给你的幸福,注定是无法亲自带给你了。温行远可以给你的,是我可望而不及的,好好珍惜吧,早点回A市。”
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也许世上最美好的爱情就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却没有在一起。
郗颜不禁想,她和韩诺,能以最美好的记忆作为四年恋爱时光的怀念,已是最好的结局。
终于,那一段感情,有了一个彼此都必须释怀的结局。
再见了,我爱过的韩诺。
再见,只是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九点半过了,郗颜依然没回来。温行远下车向国内出发厅而去,却见她用双臂抱着自己,缩坐在停车场边上的台阶上。
“小颜?”他快步走过去:“坐这干嘛呢?没赶上吗?”
郗颜应声抬头,也不说话,只站起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温行远拉了一下她的手,被她用力挣开。他压了压火气,叫了声:“郗颜!”
郗颜没应,她径自往前走,然后拦了辆出租车。
温行远握着拳头在原地缓了缓才打她手机,响了两声她接了,说:“有话回家说。”
于是,两人分别从机场赶回公寓。
温行远回来时房间里漆黑一片,郗颜没有开灯,抱膝坐在沙发里,把钥匙随手扔到一边,他坐到单座沙发上沉默。
房间里很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划过。郗颜伸手拿过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温行远看见她微红的眼睛。
翻出韩诺下午发来的那条短信,郗颜递给他:“并不是想隐瞒你,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才不会惹你生气。”说完转身回房。
“并不是非来不可,只是想看看他陪你生活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真的很美。他是对的,带你来对了地方。相恋四年,我竟灰不知道你最向往的竟是这里。他比我更懂你。”
“坐在‘柔软时光’对面,看着你忙碌又快乐的身影,我说不清自己自己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古韵香庭’再见,你含笑和我打招呼,那么平静地祝我一路平安,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你的爱,我丢了。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但是,只要你幸福,没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
“温行远,那个可以在地产界翻手云覆手雨的男人,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但却不得不佩服他。换成我,十年,太漫长,我想我等不了。颜颜,别在固执了,和他回A市吧,一个人在外面,生了病都没人在身边,总是让人担心的。我走了,再见,以朋友的身份。”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温行远坐在沙发上,有些为自己的不冷静自责。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起身去敲郗颜的门,“小颜?”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伸手一推,门没锁。
温行远坐在床边,俯身在她耳边道歉,“宝贝,对不起。”
郗颜沉默。
温行远叹了口气,也躺上了床,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直到她哭得睡着了,他才低声说:“我也想大度一些,可是,小颜,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爱情的国度只适合两人居住,多一个人就会显得拥挤。这个只属于我们的小世界,我不想有猜忌,不想要争吵,更不要外人借住。
第二天,温行远醒来时,郗颜已经上班去了,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中午不用过来了,我在食堂吃。”
怨气未消。
温行远意识到自己厉声厉色的指责让她伤心了,思考了下,他发信息:
“药带了吗?中午要记得吃,感冒还没好。”
良久,郗颜才回复:“知道了。”
想给她打电话,都拨号了又放弃,觉得两人现在不怎么愉快的状态,她在公司也不方便讲话。对于郗颜,他从来不舍得为难。放下手机,温行远去浴室冲了个澡,处理电邮。只是,没有女朋友的软言温语的信息,温行远的烦燥溢于言表,他不停地看表,觉得时间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12点,温行远又发了条信息:“胃不好,要按时用餐,晚上我来接你。”
比起早上的惜字如金,这回连回复都没了。
正坐在客厅发呆,温裴文来电,“美国那边有人在收购温氏的股票,你安排时间过去看看,你哥最近忙不过来。”
温行远并不意外,他立即进入工作状态:“看报告的时候我就有所觉了,我会尽快过去,了解了具体情况再对症下药。”原来这次匆忙来到古城就是想在出国前看看郗颜,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把两人的关系搞僵了。
处理完公事,温行远独自去了酒吧。
张子良正坐在窗前抽烟,见他进来问道:“昨晚怎么没过来?”
温行远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点了根烟。
“怎么了?”张子良觉察到他情绪不对,“颜颜人呢?上班了?”
温行远嗯了一声,见杜灵和他挥手打招呼,点了点头,又转脸问:“什么时候结婚?”
“操不够的心,顾着你自己吧。”张子良看了眼杜灵,眉宇间尽是笑意:“我和小灵是水道渠成的事。”
温行远没有反驳,眸底划过一丝阴霾,昭示他心情不美丽。
张子良见他仰头喝了一大杯酒,皱眉,“有你这么喝的吗,买醉啊?”见他又要点烟,伸手抢了过来,“颜颜不是不让你抽吗?”
“她才懒得管我,和我生气呢。”
听温行远细说完从头,张子良笑了,“你也是,人都送去了,还发什么火?要不就装糊涂别去,去了就忍住了,怎么想的?舍了媳妇狼也没套着吧?”
“扯蛋。”温行远叹气似的说,“你是没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儿,我没抄椅子算是自控力好的了。”
张子良调侃地朝他竖大拇指:“爷们就得能压得住脾气。”
温行远横他一眼,想想十年坚持,自觉这次的确冲动了,“我都道歉了,还不肯理我,中午也不让我陪着吃饭。”
张子良一脸恨铁不成钢:“女朋友是什么人?就是无论对错都得哄着的人。你是实在还是傻?商场上运筹帷握的,怎么恋爱还谈不明白了呢?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温行远才不承认自己情商低呢,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要娶的是媳妇儿,还是小祖宗。”
张子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现阶段你肯定要当小祖宗供着,至于以后,为了家庭和谐,也不能怠慢。”
温行远何曾有过怠慢郗颜的想法,让她享受的从来都是老佛爷级别的待遇,况且也在古城停留不了几天就要出国,自然不会再固执下去,主动给郗颜打了个电话。结果她在“古韵香庭”和文韬商量广告案,匆匆就挂了。
临近下班,温行远发了短信过去:“我去接你下班。”
郗颜回复还在外面。
于是,温行远耐着性子等,直到七点:“还没忙完吗?我去公司等你。”
郗颜拒绝:“不确定几点能完,我自己回去。”
温行远没有打扰她的工作。九点,他说:“忙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半小时后,温行远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一个“好”字,有点火。
然而,直到十点半,温行远的电话也没响过,他拿着钥匙下楼,坐上车,郗颜的短信过来了:“累了,今晚在宿舍住,晚安。”
温行远深呼吸,连续的,下车,上楼,睡觉,没有回复。
第二天,温行远没发信息,也没打电话。郗颜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悄无声息。
第三天,两人谁也没搭理谁,相互冷冻着。只是,当晚有了喝了不少酒,被张子良扛回公寓的。
第四天,郗颜下班后去了酒吧。
温行远随后而至,看见郗颜,假装陌生人。
张子良见状,温情提示:“明天不是要去纽约了吗,不趁今晚哄好能走安心啊?”
温行远不领情:“有什么不安心?”
结合昨晚给郗颜打电话时她说的:“他又没理我,我干嘛上赶子?”张子良也火了: “是爷们你就端着。”但见郗颜来拿酒,视温行远为空气的时候,他又乐了,转向杜灵:“眼前这出戏远比任何一部贺岁片都好看。”
温行远脸色不太好。
杜灵没有张子良的闲心,她提醒似的说:“颜颜可是连晚饭都没吃。”
温行远看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话的真实性,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起身出去了。
论对郗颜的心疼,温行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张子良朝杜灵竖大拇指,杜灵挑眉,一副“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的表情。
二十分钟后,温行远把外卖往杜灵手里一放,继续上演哑剧。
杜灵接过来就要拆开:“给我买的宵夜吗?”
温行远不能对她发火,只横了张子良一眼:“给你女人买宵夜去,别抢我女人那份。”
杜灵眼里带笑:“你女人的,你往我手里放?”说着把外卖推回去。
温行远只好屈尊降贵自己送去。但他又没有台阶下,面上有点过不去,以至于当他把外卖放在郗颜面前时,力度没有把握好,热汤不小心溅出来了。
郗颜微仰头看他:“干什么,烫伤我体肤吗?”
温行远吓了一跳,确认没烫到她,负气道:“要是舍得就好了。”
不善的语气和嗔怪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惹得郗颜想笑:“没觉得你多稀罕。”
“都什么样了,还不够稀罕?”温行远觉得被冤枉了,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能不能说良心话?”
郗颜忍笑,板着小脸问:“怎么稀罕的?发脾气加冷战啊?”
看着她灵动的眉眼,温行远无奈:“要我怎么道歉啊还?用不用我把脸贴地上,你踩两脚解恨?”
郗颜批评他:“没品。”
温行远把买回来的晚餐一样样摆好:“有品和有你比起来,我只要后者就好了。”然后抬手捏了下她的小下巴:“雨过天晴了吧?给温总笑一个,奖励你一顿大餐。”
郗颜想拍开他的手:“一个外卖就想过关啊?绝不原谅。”
温行远顺势抓住她的手,握紧:“不就是吃了一次醋吗,我都说对不起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郗颜挣了一下,没挣脱:“松手啊,让不让我吃饭了啊,饿死了。”
温行远倾身,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眉眼间尽是笑意:“吃饱了回家。”
这话好暧昧。郗颜抬手给了他一下子。
温行远揉她发顶,笑而不语。
警报解除。经过三天冷战,两人和好如初。美国那边的事不能再耽误了,温行远要搭第二天的早班飞机去纽约,张子良体谅他们又要小别一段时间,早早放人,让他们回家耳鬓厮磨。
郗颜这才知道他要走,“怎么不早说呢。事情很严重吗?还要你亲自过去?”
温行远没开车,牵着她的手步行在古镇蜿蜒的小巷里:“问题不大,主要是大嫂要生了,大哥的心思不在公司事务上。”他说着,自己就笑了,俯在郗颜耳边低语,“人家都有儿子了,我连媳妇儿还没有。”
郗颜扳正他凑近的俊脸,身子向他怀里贴了贴:“那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哥哥呢,事事走在前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温行远的目光别有深意,他换了个话题:“辞职信递了吗?”
冷战归冷战,郗颜并没有改变决定,“耿总做了我半天的工作,希望我调职,你说呢?”
“喜欢这份工作调回去也未尝不可,要是不喜欢,就另做选择。如果你愿意,最好进温氏。”温行远尊重郗颜的选择,并不一味的要求他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活。
“不是兴趣所在,只是作为谋生的手段,毕竟已经是大人了,要靠自己生活,而不是家里。”郗颜伸出胳膊亲昵地挽着他:“进温氏就不考虑了。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人排队等着你的提携和重用,我就不添乱了。再说,我也不想天天被你呼来喝去的,心里不痛快。”
“你想怎么样都好。”温行远并不勉强,“只要你安安心心地做我女朋友。”
郗颜睨他一眼,“耿总已经同意我离职了,不过他希望我能把手里的案子处理完。”
“应该的。”
“我抓紧一些,年前可以完成,这样年后就可以不过来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温行远点头,然后嘱咐:“我这次去可能需要一个月,要是回来让我看见你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要一个月这么久?”郗颜不理会他的威胁,撒了个小娇:“能不能晚一天再走?”
“听话。”温行远收拢手臂,把她搂得更紧,“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大哥顾不过来。”
郗颜深知温行远对家庭事业的重视,乖顺地没再闹他。两个人回了公寓,窝在沙发上说话,直到后半夜,郗颜迷迷糊糊睡着了。温行远想把她抱回床上,郗颜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娇软地低喃了声他的名字,柔软的唇覆了上来。
……
早上被闹铃叫醒,郗颜偏头看看还在熟睡的温行远,拿开搭在她腰间的大手,轻手轻脚地下床,在他起床前到楼下买好了早点。
原本如此表现,以为会获得表扬,结果那位仁兄起床就一副“别惹我,心情不好”的表情。郗颜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温行远抬眼看她,然后继续享用爱心早餐。
郗颜一头雾水,猜想他或许有起床气,也没太在意。直到两个人准备出门去机场,温行远猛地把她扯进怀里,狠狠吻住。
郗颜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偎在他怀里,温柔回应。直到两个人都有点喘,温行远才滑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嗯?”郗颜茫然,见他眼里有微微的笑意,似乎还掺杂着几丝莫名的怒意,她憨憨地眨了眨眼睛:“难道我骚扰你啦?”
温行远就笑了,俯在她耳边低语,“前一分钟还吻得那么热情,转个身的功夫,眼晴一闭睡着了,还得我自己熄火,嗯?”
真的,骚扰他了?郗颜羞得无地自容,嘴上还不好意思承认:“不可能,我那么,矜持。”可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细细回想下来,似乎是主动吻了他的。底气不足似的把脸埋在他颈窝,她乖得像只小猫。
温行远轻笑,“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办了你。”
郗颜很没出息地不敢抬头。
温行远走后,郗颜回归每天公寓、公司、公司、公寓这种单调乏味的两点一线的日子,争分夺秒的忙着手里的工作。为免大洋彼岸的温行远担心,她索性把白天没完成的工作带回公寓,这样即便忙到很晚,也不会有越洋电话唠叨她。
温行远更忙,不见得有多少时间关注她,又因为时差关系,他们的通话并不多。幸好两人都把对方放在了心里,让感情处于持续升温的状态。
例如,温行远会在下班时给她发信息:“宝贝,该起床了,开车小心,别横冲直撞的。”
郗颜则会在午饭的时候提醒他休息:“该睡觉啦,别拿自己当超人。”
如果地球是平的,他们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眼中的思念。
因为爱情。
这样相互牵挂的日子持续到了年底,转眼温行远已走了二十几天。郗颜开始交接工作,连续两个周末没有休息,这天刚起床,意外接到谢远藤的来电。
她说:“我看到公司的人事调令,你要辞职?”
从十岁那年谢远藤搬家,这是郗颜与她的第一通电话。从惊讶到平静,郗颜恢复的很快,她坦言:“是啊,决定回家了。”
谢远藤沉吟片刻,“设计部现在很缺人,你可以考虑调回来。”
郗颜婉拒:“我在广告设计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混了三年,挺对不住公司的。”
“如果是因为我……”
“和你无关。”郗颜打断她,语气诚恳,“是真的想换个环境和行业。”
谢远藤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韩诺回天裕地产了。”
“我知道。”郗颜的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情绪,“他要拿回他父亲创下的基业,他等了很久。”
谢远藤诧异。她意外于郗颜对韩诺的了解,她以为,四年的感情足以被一场变故和三年分离耗尽。在她的想法里,韩诺应该是不会再涉足地产界的,毕竟,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是他毕生的理想。只是,她忽略了,韩诺的孝顺。
谢远藤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至于哽咽:“其实,你可以帮他。”
郗颜自知凭她一己之力无法帮到韩诺。能对韩诺的事情有所帮助的人,除了身为副局的郗贺,只剩能够在商界呼风换雨的温行远了。而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韩诺都不会接受。确切地说,与她有关的人,韩诺都不会向其借力。
但或许,谢远藤是不一样的。
郗颜想说:你也可以帮他。即便现在没有爱情,你的陪伴他应该已经习惯。毕竟,除了我,你是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也许只差一步,就能够走进他的感情世界。放弃,往往是最接近成功的时候。
然而,谁都没有权力要求谁用青春去守候一份看似无果的爱情。
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好自为之,冷暖自知。
所以,郗颜只能回答:“但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似乎被戳中心事,谢远藤的声音近乎破碎,“他最想要的,已经失去。”
我也失去过曾经最想要的。但是,现实证明,不是所有遇见,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或许是你带给他,也或许是别人。”无论是谁,总之不会是我。
“我?”谢远藤笑得有几分苦涩:“郗颜,我从小就讨厌你。无论是你想要不想要的,都有人捧到你面前,父母疼你,郗贺宠你。可是我,样样不落后于你,却总被遗忘。”
“我也同样不喜欢你。”郗颜也不掩饰,直言不讳,“但我的不喜欢不是你说的这些理由,仅仅是因为在我失去他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郗颜把目光投向窗外,高远的天空包容了她所有的心事,“不过,都过去了。”
“我并不想和你争。只是,在我们重逢前我就喜欢他了。”谢远藤第一次这样坦然地谈论她对韩诺的爱:“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已经相恋四年。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意识到,我没机会。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我明知道他说不出口分手,才借由我让你离开。你走后的那天,韩阿姨就去世了,他站在墓前整整一天。大雨里,他站得笔直,眼神呆滞,没有言语,直至昏倒。昏迷中,他……”
“颜颜,不要走,不要走……”韩诺的声声呢喃似乎还在耳畔回响,谢远藤的眼泪有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用手轻轻抵在左胸口,哑声:“郗颜,如果我能得他喜爱,即便是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
得不到的人或许都是这样的心里。可当主角换成你,你就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但你们却无法在一起,有多疼。
郗颜仰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去送韩诺时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再为那段已逝的爱情掉眼泪,她和韩诺约定,要勇敢地走出来,要各自幸福。她也在心里对温行远承诺,在无法给他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专一的情况下,给他一心一意的专一。
那天的最后,郗颜说:“我再不能为他做什么。如果你可以,谢远藤,我祝福你们。”
这份祝福于郗颜是真诚的,于谢远藤而言,却像讽刺。
温行遥因爱妻临近产期,由公司决策人升级为二十四孝老公。温行远被临时抓了苦力,将公司暂时接管过来。除了到美国的那天温行遥亲自去机场接,之后就几乎没露过面。温行远忙得白天不懂夜的黑,支撑他的只剩对郗颜的思念。
凌晨两点半,温行远冲完澡正准备休息,收到郗颜的短信,问他:“睡了吗?”
敏感地发觉她情绪的异样,温行远立即把电话打过去。
打扰了人家休息,郗颜却还责备:“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身体要不要了?”
到底是希望他睡,还是不睡啊?温行远的心因为也的关心变得柔软:“我会照顾自己,别担心。”听出她声音里浓重的睡意,他问:“刚睡醒?”
“嗯,突然闲下来不习惯,刚睡了个午觉。”郗颜对着手机低语,“梦见你病了。”
“所以就想我了?”温行远笑:“我好好的,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郗颜不确定地追问,直到温行远再三保证健康得可以立马下楼跑个几圈,她才尤显委屈地指责,“不是说就去一个月嘛,都四十多天了也不回来,骗我。”
确实延迟了归期,温行远自知理亏,柔声哄她:“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乖。”
“我的工作交接完了,要不我回家等你吧?想我爸了。”在外飘泊三年还是第一次觉得寂寞,郗颜考虑与其一个人在古城苦等,如回自己先回A市,也免得他从美国回来后来要来大妍镇接她。
“也好。”温行远嘱咐:“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就好,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就不要拿了,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才懒得拿。”郗颜噘嘴,对于不能和他同行多少有些失落,“等回去再买好了,让我哥付帐,好几年没勒索他亏大了。”
“强盗。”温行远笑骂,“等我回去陪你大采购。”
“那你回来前我不是变丐帮帮主了?”因为先前与谢远藤的那通电话,加之他迟迟未归,郗颜心情不太好,有点胡搅蛮缠,拉长了音调叫他,“温、行、远!”
“我在呢。”温行远好脾气地答应,还隔着电话亲了她一下,“一会去楼下吃东西,晚上没事就去酒吧逛逛。只是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早点回来休息,让子良送,或者开车,听见了吗?”
郗颜任性地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赖:“听不见听不见。”
“听话。”尽管看不见彼此,温行远目光中的宠爱之意依旧明显,他温柔地哄,“你乖乖的,回去给你带礼物。”
撒娇的语气:“我要袋鼠。”
含笑的声音:“看你像袋鼠。”
那边不依不饶:“就要袋鼠。”
别说是个玩偶袋鼠,郗颜说要天上的星星,明知摘不到,温行远也得试。
他温柔许诺:“好,买袋鼠。”
郗颜订了回A市的机票,收拾好行李,又把公寓打扫了一遍,干净程度用来为她饯行的张子良的话说,“一尘不染到让人无从下脚啊。”
杜灵也开玩笑:“又不是迎接温行远,你收拾这么干净干嘛?等你们有时间回来度假,还不是一地尘埃?”
郗颜以一敌二:“你们两口子的语文是一个老师教的吧,成语使用起来手到擒来啊。”
“打住吧,搞得和成语接龙似的。”张子良进门,背着手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这行远也是,就没舍得请个人来收拾一下?还得‘温太太’亲自动手。”
“温太太”的称谓立即引来郗颜不满:“请你们来干嘛,我就该吃独食。”
杜灵接口道:“我们就怕你吃‘毒食’,特意过来监督的。”
郗颜抄起抱枕朝她扔过去。
张子良挥手挡下,笑着警告:“注意你的言行。”
郗颜招呼他们在餐厅就坐:“过来吃饭,快点把嘴堵上。”
为了感谢张子良这几年的照顾,她特意将他们请到公寓来吃饭。当然了,连煮粥都煮得一塌糊涂的郗大小姐是不可能会煮饭的,再者说了,连身为男朋友的温行远都还没福气吃上一顿她煮的“毒食”,张子良和杜子更不可能有机会先品尝了。所以,山人自有妙计,聪明如郗颜,采取从酒店订餐的策略。那为什么不直接到外面吃呢?面对张子良的疑问,郗颜觉得:“这样比较有诚意。”
关于诚意,因为郗颜,有了新的注解。
记得后来张子良和温行远时谈及这顿晚餐,温行远揉乱了郗颜的长发,以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说,“亏你想得出来。”
离开古城前一晚,作为郗颜在这里最好的两位朋友,张子良和杜灵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她像是他们的妹妹,三年来,看她压抑、痛苦、重生,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还有温行远,除了时间,付出了难能可贵的真心,只为追求一份情长意久。
世界很大,城市很小,失去了缘份的人,终身都可能不再遇见。
他们之间,幸好有一人一直追寻。
这一晚,张子良喝了很多酒,或许是借着酒劲,或许是为了温行远,他趁着清醒,与郗颜推心置腹:“我们认识虽然只有三年,可我早在十年前就从行远那听过你的名字。行远的心意,不必我说,你亲身体会过最有发言权。韩诺,连行远都避讳提及的人,不管以前你们如何,从你答应行远的那天起,就该放下了。”
郗颜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不是谁都有行远的胸襟,能亲自送你去见前男友。”张子良看着她,字字清晰:“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爱极了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样惯着你。你懂吗?”
他的纵容是因为爱,郗颜何尝不懂。她眼睛湿润,声音哽咽:“下不为例。”
“敢有下次,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照揍。”张子良的酒劲上来了,有些口没遮拦,说得却是大实话,“颜颜,别不拿男人的青春当回事,他不提十年,是怕给你压力,可你心里得明白他的付出有多珍贵。”
“别看他一天神采奕奕的,他也会累。一个温氏已经够他费心了,还得顾着你。刚从古城走那阵儿,他一天两三个电话地打,问你是不是上班了,问你来没来酒吧,问你吃没吃饭,除了睡觉没法盯,什么都问。”话至此,张子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任由郗颜和杜灵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往温行远的房间而去:“算你还有良心,脑袋里的水终于倒出去了,决定回A城。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兄弟就真被你玩牺牲了。”
郗颜轻声而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张子良三年多来如兄长般对她的照顾,谢谢他提醒和嘱咐她该珍惜温行远的付出。郗颜感恩,在她恍惚度日,痛苦地以为再也走不过去时,没有放弃她的那些人。确切地说,她感恩拥有。
这一晚的最后,郗颜和杜灵都哭了,为了即将的离别。但她们也约定,好好珍惜身边的男人,让自己成为有福气的女人。
风雨三年,原以为再也走不出阴霾,没有想到,阳光一直在背后,只要回头,就照在脸上,温柔而温暖。郗颜微笑着离开古城,告别过去。
终于能够,不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