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报春花的警示(2 / 2)

唯爱不别离 苏寞 19494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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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闵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正挨在一起看书的褚青蘅和萧九韶:“上了火车还可以跳车走人,上了飞机就没有办法了。”

沈逸觉得没事做,凑过去看他们正在看的书,是雷蒙德•卡佛的短篇集:“字这么多,怎么看得下去。”

褚青蘅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阅读障碍还真挺严重的。”

其实褚青蘅也根本就没把书里的内容看进去过,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是连起来就反应不过来了。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在到达候机室后她接到一个电话,是苏蔷打给她的。苏蔷用带着鼻音的哭音问她是否愿意留下来参加她姐姐的葬礼,而她只能很遗憾地告诉她,他们已经在机场了。她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就问苏蔷道:“吴助理在不在你边上?我想找他听电话。”

苏蔷很快把电话转交给了吴祎声。

吴祎声在电话那头有点迟疑地“喂”了一声。

褚青蘅飞快地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苏葵她一直都知道,在游轮上断电的那一刻,是你刺伤了她。”

“……她告诉你的?”

“她承认过的,她说她不想毁掉你的前途。”

电话那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褚青蘅“喂”了一声,问:“你还好吗?”

“……没事。”吴祎声轻声道,“其实你不用告诉我,不过还是谢谢你。”

褚青蘅听见苏蔷在背景声里惊讶地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褚小姐,没别的事的话,我就挂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你知道苏葵小姐为何要包下整个东太平洋号的一半舱房,最后却只有你们两个人上了船?嗯,她是用你的名字注册的那个私人手机号预约的名额。”

吴祎声很确信地说:“根本没有这件事,恐怕是你弄错了吧?”

这边,沈逸又转向刑闵:“刑警官,其实我不想装着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也不是个笨蛋,我想你们是在查一个案子吧?那件案子跟我有关?”

刑闵只是神色平静:“我不知道是否一定跟你有关,但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次东太平洋号事件的幸存者之中,眼下苏葵已经过世,第二个备选人也就是你了。”

沈逸像是松了口气般笑了笑:“原来如此,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只要不远离我们的视线,剩下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判断。”

沈逸转过身,心情轻松地跷着二郎腿哼歌,隔了片刻,又问:“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这个人很重要吗?他做了些什么事需要你们这样大费周章?”

褚青蘅忍不住笑,他问得很仔细,每一个问题都正中要点,刑闵根本无法回答。如果沈逸就是暗花,他的回答是没有意义的;而如果沈逸不是,他等于把一个机要任务的内容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低声问:“这很好笑?”

“难道不好笑吗?”她对于他那种“你笑点真低”的眼神已经免疫,“再说了,我笑我自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雅歌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咳嗽。

“没关系?你今后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管是食欲还是性欲,都跟我有关系。”

“喂,你不要在公众场合谈论这种问题好不好?!”

莫雅歌在一边咳得像得了肺痨似的:“你们两个也要稍微注意点影响吧,咳咳咳……”

萧九韶道:“偷听别人说话,这很有意思?”

“哈,你这小子现在得意什么?这边刚抱得美人归,现在就忘记我这个出死力的人,你信不信我把你小时候的倒霉故事都告诉小蘅听?”莫雅歌朝他皱了皱鼻子,“就当听笑话故事一样呢。”

褚青蘅两步跑到莫雅歌边上的座位坐下:“坐得远一点说会不会比较安全?”

“好主意。”莫雅歌又往边上挪开几个位置,“你知道我小时候第一次见萧九韶是什么情况?他被他妈妈打扮成粉红色芭比娃娃一样,而且居然不难看,不,应该说还挺好看。于是我为了跟他玩,走上去掀开了他的裙子……”

她还没来得及笑喷,就听萧九韶冷冰冰地开口:“褚青蘅,你过不过来?”

都叫全名了,看来真是生气了。褚青蘅拍拍莫雅歌的肩,又回到他身边,看他那脸色难看的程度,她就知道莫雅歌没有说错。

萧九韶深呼吸一下,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嘛……”她自然是不能出卖莫雅歌的,不然以后哪还有故事听,“来,把头凑过来,我轻点跟你说。”她贴近他的耳边,低声道,“雅歌问,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我说,能做的都做了,而且你在那方面很不错。”

萧九韶看着她,然后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你以为我有这么好骗?”他松开手,又道,“不过看在你没有说错话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

褚青蘅嘴角抽搐,果然男人都是喜欢听那种夸奖的,连萧九韶这种超级理智型的人都不例外。

好不容易等到点过了安检,进入机舱等待飞机起飞。

沈逸现在成了重点监控对象,被刑闵和秦晋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座位。褚青蘅落座以后,东挪西动,怎么都不安稳,一直到飞机起飞都是这个样子。萧九韶打开头顶灯继续看书,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对她侧目:“你怎么了?”

“人好多,位置很……有点挤,不太习惯。”她从小到大还真没有坐过经济舱,其实上飞机之前是可以升舱的,但是她不想在刑闵他们面前表现得娇生惯养。萧九韶抬手关掉顶灯,伸臂搂住她的腰,低声道:“在我身上靠一靠,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褚青蘅靠在他的肩上,一睁开眼便正好看见他颈上那两颗小痣,不由得在脸上浮起微笑来,连那笑都是甜的。

过了机场安检,沈逸打了个电话,回过身来道:“接我们的人已经等在外面。”

来接沈逸的是司机,见他们走过来,立刻下车道:“小少爷。”

沈逸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是王伯,他在我家很多年了,就跟我的亲人一样。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王伯忙打开车门:“各位请上车吧。小少爷,先生知道你要回来,特意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回祖宅吃饭。”

沈逸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没有陪外公吃饭了。”他大略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状况,家里是由外公掌权,早年做水泥和钢材生意发家,虽然现在市场不景气,却还有些家底。大约也是沈逸的外公太强势,底下的后辈都是碌碌无为,靠啃老过日子。

秦晋立刻凑过去问道:“你家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褚青蘅捂住嘴,忍着不笑出来。

沈逸一脸诧异:“我有两个表姐,怎么了?”

“年纪跟你相差大吗?”

“我们都是同一年出生,差了几个月而已。”

秦晋道:“你觉得我行不行?我可以考虑入赘的!”

莫雅歌咳嗽两声:“你够了啊,你就是在开玩笑,这玩笑也太低俗了。”

沈逸犹豫了片刻,回答:“我觉得是没问题……只是她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我们这里的风俗结婚都会很早。”

莫雅歌奇道:“那你怎么还没结婚?你长得不错,性格也挺开朗的。”

沈逸微微一笑:“相对而言我比较没有出息,大学肄业,又没有稳定工作,我想愿意嫁给我的女孩子很少吧。更何况,我难得遇见喜欢的人,她却有固定交往的人了。”他转过头,对着褚青蘅道,“你说对吧?”

褚青蘅呛着了。

沈逸家是在郊区,周围有一座刚刚开发的湿地公园,天色很蓝,空气也格外好。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沈逸下了车,引着他们走上排屋的台阶,“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外公住在前面的地方,正好外公叫我去吃饭,不如一起去吧?”

刑闵道:“不打扰你的家庭聚会,我们在这里等你就行。”

沈逸见他推辞,也没有勉强,开了大门领他们进去:“楼上楼下都有客房,不过房间不多,可能要麻烦你们自己分配一下。二楼右手边那个房间就是我的卧室。”

沈逸离开以后,刑闵从背包里取出几副手套,分给大家:“时间不多,一个小时内必须搞定,先从二楼开始。”

褚青蘅知道他们要趁沈逸不在的时候搜查整个屋子,便老老实实地走到一边给他们让开路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刑闵看了她一眼:“在门口守着,看到沈逸回来就给我们打报告。”

褚青蘅恨自己干吗要多嘴问这一句,竟落得个看大门的下场。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回过头看见刑闵正拿着一根弯曲的铁丝,对着二楼主卧的门锁勾来勾去,没两下就把门打开了。

她在周围的一小片花园里走了一圈,沈逸一个人独居在这么大的房子,竟还有心思打理花园,里面种了不少品种的花草。褚青蘅转过头,正好看见一扇窗子开在紫藤花架下面,想来是沈逸出门前忘记关,幸好墙上层层叠叠地爬满了爬山虎,把窗子敞开的缝隙遮挡了大半,就算刮风下雨也无妨。

她想了想,朝那扇窗子走近过去,踮起脚往里面看,里面黑洞洞的一片,隐约可以看见架子上有玻璃瓶泛着幽蓝色的光,她的想象力立刻活跃起来,一时间想起来的都是德州电锯狂的片段。

褚青蘅立刻绕回正门,找到了在花园里看过的那间房子,是在楼梯下面,看设计应该是个储藏室。她拧了拧门把手,这储藏室是被锁着的。她忙跑上二楼,只见他们正在沈逸的卧室里翻找东西。

沈逸的卧室跟整洁二字无关,作废的画纸塞满了整个垃圾桶,甚至还漫出来掉在地上。萧九韶正越过地面上的废纸,弯下腰把每个纸团捡起来摊开看,看完又揉成一团,把纸团摆放回原来的样子。

褚青蘅敲了敲门,只听刑闵头也不回地道:“你不是在看大门吗?”

“我在外面看到储藏室的一角,架子上有几个玻璃瓶,瓶子里依稀是球状物。”

刑闵直起身,朝萧九韶示意一下:“我们下去看看。”

秦晋和莫雅歌留在原地,继续之前的工作。秦晋已经拉开了书桌的第三个抽屉,从里面取出几盒颜料来:“他还真是个画痴,除了画纸就是作画的工具。”

褚青蘅跟他们下了楼,指着楼梯下面的房门道:“就是这里。”

刑闵蹲下身,拿出那根弯曲的铁丝来撬锁,撬了几下站起身道:“不知道是不是老式锁的缘故,竟然打不开。”

萧九韶弯腰端详了那锁头片刻,语气平淡道:“我来试试。”

刑闵正要把手里的铁丝递给他,只见他退后两步,直接一脚踹在门上,既快又狠,储藏室的那扇门本来就不够结实,发出了木头断裂的声响,那锁头跳了跳,被硬生生震出半截来。

萧九韶语气平淡:“门开了。”

褚青蘅满心纠结地站在那里,等下沈逸回来看到门锁掉出来了,这到底应该怎么对他解释?

刑闵呼出一口气,当先走了进去,只见靠墙边的架子上果然有一排玻璃瓶,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一双球状物体。他拿起瓶子来看了看,有点疑惑:“这是眼球?蓝色的眼睛,是外国人?”

褚青蘅走近一看,便知道不妙,虽然那摆放在玻璃瓶里的各色眼珠正对着她,可不管这制造技术有多好,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假的。她就为了那几瓶假眼珠打断了他们的搜查进度,甚至还撞坏了门锁……

萧九韶一把拉开盖在箱子上的白布,打开白布覆盖的樟木箱子,只见里面塞满了各种肤色的手臂和大腿。他顿了下,又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却是几个脸孔精致的头颅:“原来是球形关节娃娃。”

他弯腰下,从箱子里挑出两截手臂,把它们安在一起,那关节做得十分灵活,跟真人的构造相似:“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几个仿真度高的娃娃而已。”

刑闵看着满箱子的头颅和肢体部件,好像对着电影里被电锯分尸的场面:“你对他这种爱好怎么看?他有轻微自闭症?”

萧九韶答道:“也许有,不过这一点根本看不出来。”

“你觉得他是暗花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好说。”萧九韶把箱子复原成原样,又把白布小心翼翼地盖回去,甚至还细致地把白布的一个角做出了褶皱。

褚青蘅悄悄地溜出门外继续望风,他们很快又回到楼上,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这样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她看见沈逸沿着柏油路走过来,他走路的姿态特别,迈步的时候比一般人都要轻快。褚青蘅忙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们,刑闵道:“拖延五分钟,我们还要把现场还原到之前的样子。”

褚青蘅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逸微微一笑:“吃顿便饭而已,更何况在飞机上我也吃过航空餐了,就是陪外公聊聊天。”

褚青蘅忙挡在他面前:“嗯,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脾气暴躁,念旧,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有魅力。我外婆当年是书香之家的小姐,外公娶外婆的时候,他还有点穷,书也读得不多。”

“那……这次海难,你几个舅舅都不幸过世了,你外公会责怪你吗?”

沈逸嘴角微弯:“你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还是为了拖延我进屋的时间?”

褚青蘅顿时语塞,她其实不管有理没理都要扯出点道理来,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傻瓜,不可能全然都觉察不到。好了,你说要我在门口等多久?再等五分钟够不够?”

“……够。”她尴尬地沉默片刻,又道,“你真不生气?”

“当然,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笑道,“上一次我还被人当成刺伤苏葵的第一嫌疑人,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最后真的在门口等足了五分钟才进门。

里面的人已经完成了工作,各自分散站在客厅里观赏挂在墙壁上的画。

褚青蘅早就知道沈逸画的油画有种怪异感,现在被装裱起来挂在客厅里以后,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就越加明显。他的油画,每一幅都是透视错误,色彩古怪。

沈逸神色如常地跟刑闵他们打了个招呼,转过身的时候刚好正对着楼梯下那扇储藏室的门,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褚青蘅只得硬着头皮道:“不好意思,这个锁是我弄坏的,我会把修理费赔给你的。”

沈逸摆摆手:“没事,这个锁也旧了。”他走进去,拖出两只箱子来,掀开罩在上面的防尘布,像是献宝一样把里面球形关节娃娃的零部件取出来,一时间,地面上满是残肢断臂和头颅,像是分尸现场。

秦晋用一种看到了极端惊悚场面的表情,看着他把一截截肢体组装上,最后帮娃娃拧上脑袋。

沈逸微微笑道:“这是我小时候无聊玩的,我父母过世得早——是一起突然事故,这就算是我从前的伙伴了。”他装好一个半米多高的娃娃,举着给他们看,“是不是很精巧?”

莫雅歌噎了一下,回答:“还、还真的做得跟真人似的,它的关节都可以动哎。”

褚青蘅跟萧九韶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用眼神表达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沈逸恐怕真的不是暗花,他只不过经历了一个缺失的童年而已”的意思。萧九韶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母性和同情心泛滥,但是麻烦你看清现实,他比你要大四五岁,不需要一个年纪这么小的母亲。”

褚青蘅只能持续脑充血的状态:“你……”

“其实我的童年也是缺失的。”

“那一定是因为你性格怪异。”褚青蘅道,“你歧视智商比你低的小伙伴,大家就不再愿意跟你一起玩了。”

“我也想跟大家一起玩。”萧九韶抬起眼,睫毛好像羽蝶,“可是——”褚青蘅屏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谁知道他就此停住话头,再也没有下文了。她等了又等,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什么?”

他跟她对了下时间:“今晚十点到我房间来,我告诉你。”

傍晚时分,沈逸的外公倒是拄着手杖上门。

那个时候他们正分工合作,刚整治出一桌家常菜来。刑闵并不擅长做家务,这点倒是挺符合褚青蘅的想象,因为他家有贤惠的妻子,烧得一手好菜,他自然就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但是比较出乎她意料的是,萧九韶的下厨水准不错。

他煎的牛排表面有些焦,内里却正好七分熟,简直完美极了。

莫雅歌先尝了一小块,惊叹道:“小蘅,你以后可有口福了,我给打十分。”

褚青蘅忙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坐着:“你有什么特别不擅长的事吗?”一般来说,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了某项天分,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补回来。

萧九韶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试探问:“恋爱?”

褚青蘅还没回答,就听门外响起敲门声。沈逸立刻站起身去开门,等他拉开门时,立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外公。”

沈老先生拄着手杖走进来,看见他们,就问了沈逸一句:“你的朋友?怎么不招待人来家里吃饭?”

“我是想明天带朋友去外公你那里的,现在正是饭点,您不留下吃饭?”

“我要去你林姨家里吃晚饭,等下你那些表姐舅妈过来问,不要跟他们说,免得唠唠叨叨跟苍蝇似的。”沈老先生环顾周遭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褚青蘅身上,抬起手杖点了点,“这是你看上的?腿细了点,屁股不够大,看上去不好生养。”

褚青蘅的脑海里只剩下“不好生养”四个字无限循环。

沈逸忙道:“不是,他们都只是我的朋友。”

“那就找个好生养的,给我们家多生几个。”沈老先生拍拍他的肩,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萧九韶露出一丝微笑,低声道:“别担心,我家不需要生很多个,当然如果你有这个爱好,就另当别论。”

褚青蘅想在桌子底下踢他的椅子,踢了一下,因为角度不太好,这力道根本显示不出她的愤怒,于是改踢他的膝盖。萧九韶手疾眼快,一把握住她的小腿。褚青蘅的脸色一下子青了,又一下子变白,简直是各色调色板轮番上阵。打死她都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而且他的手还不老实,一直沿着她的小腿往上抚摸。

褚青蘅低声咬牙道:“你还不放开?”

萧九韶一下子松开手,神色淡定地顾自吃东西。

褚青蘅怎么都觉得不自在,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止亲密至此。她闷头扒白饭,莫雅歌忽然担忧地道:“小蘅,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是血管快爆了而已。

很快地,她的碗里出现别的菜肴。萧九韶道:“不尝尝我的手艺?”

褚青蘅尝了一口,她并不是个对食物很讲究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可是现在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吃习惯他的手艺,就再也接受不了食堂和外面的快餐了,那些食物就会变得根本无法下咽。

“其实我不是去德国以后才会做饭的,”萧九韶一边为她布菜,一边道,“在中学时候就会了,当然留学回来以后还学会了做西餐。”

“……你父母以前在家都不做饭的吗?”

“我妈不会做饭,她连盐和糖都可能不分。我爸又比较忙。”萧九韶微微一笑,“所以,我特别想找一个喜欢的人陪伴在身边,每天做饭给她吃。”

“……”褚青蘅明明知道他在拉好感,但就是无法出言揭穿他,他的表情这么诚挚,说出来的话又让她觉得怜惜,简直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人之心了。她扶着额头,无力吐槽。

沈逸家住在郊区,附近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再加上今日奔波已经疲惫,大家都极早地回房休息。

褚青蘅跟莫雅歌一间,莫雅歌一进房间就开始做每日必需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各两百次。褚青蘅盘腿坐在床上看她做运动,不觉道:“你们做刑侦的真是太辛苦了。”

莫雅歌甚至还有余力跟她聊天:“其实这几天我已经把锻炼量减到原来的二分之一了,我还要保持女子组的记录呢。”

褚青蘅百无聊赖便开始玩手机游戏,玩到一半跳出一条短信来,自来萧九韶:“下来?”

她点开短信,正要拒绝,又有一条新的信息发来:“陪我练习恋爱技术。”

褚青蘅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分钟,收起手机:“雅歌我出去一会儿,帮我留个门。”

莫雅歌正抱着头用手肘触碰到膝盖——是标准的仰卧起坐的姿势,闻言道:“去吧去吧,看着你们就腻味。”

她下了楼,果然见萧九韶已经等在门口。她忍不住道:“你够了啊,还有完没完?”

“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看到沈逸今天那个情况,觉得他得到了大家的关注,你就忍不住了。”褚青蘅摇摇头,“凡事也是有限度的,你家庭美满事业成功,还有什么好争的?”

萧九韶笑了一下,走过来低头拉起她的手:“我要争宠也只是在你面前,这样不对吗?”

褚青蘅拿他没辙,只好说:“那你现在叫我出来又要做什么?”

“跟你讲解一下我缺失的童年。”萧九韶道,“以此争取更多更好的待遇。”

褚青蘅当然不觉得他会突然开始长篇大论讲述他童年的遭遇,但凡他对回顾过去有一点爱好,他早就该跟她说过一些了。

他们沿着路慢慢往上走,这片住宅都背靠着山,环境清幽,下面多半是独幢排屋或是联排,上面是单独的别墅。他们走了十分钟,忽见一辆车从身边开过,车的款型眼熟,跟上午来机场接人的那辆一样。

那辆车开过他们身边不久,很快就在前面停下来。萧九韶拉着她走到了草坪上,直到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楚状况才停下来。褚青蘅看见车门打开,沈逸的外公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又转过身去扶另一个人,看身影像是个女人。那两人执手相对,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头碰头挨在一起,最后一起进屋里去了。

褚青蘅低声道:“看上去那位倒不像是沈逸的外婆。”

“当然不是。”萧九韶眯着眼望着那个方向,“刚才那两个人的举止不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夫妻,但是看那位的背影和走路的样子,又不像是年轻女人,基本可以判断跟沈老先生的年龄相差不远。再结合沈老先生对沈逸说过要去林姨家吃饭,也可想而知那位叫林姨的人的身份。”

“应该是沈老先生的原配夫人已经过世,他再找个老来伴吧。”

萧九韶跟她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路,忽然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这有什么好赌的?”

“因为你的两个猜测都是错误的。”

褚青蘅想了想,断然道:“赌什么?如果我输了你准备怎么办,我赢了又怎么办?”

“我想沈老夫人还在世,沈老先生的那位林姨至少是他过去的恋人,也有一定可能是初恋情人,而那林姨应该有她自己的子女,至少会有一个儿子。”萧九韶道,“错一个就算我输。”

其实这个赌注是偏向她的,她不过才两个推论,而萧九韶有这么多,姑且不论她的猜测是对是错,萧九韶可是错一个就算输,她要是不答应打这个赌才是傻了:“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我赢了,等回去的时候你就跟我回家吃饭。如果我输了,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如果你输了,你就得告诉我,你心中的暗花人选是谁。”褚青蘅绷着脸,“还有啊,什么叫我对你做什么都行,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萧九韶微微一笑:“也是,一次把什么活动都做完了,那以后怎么办。”

结果第二日,沈逸便是连懒觉都没得睡,早上刚过六点,他的两位表姐便找上门来,一边拍门一边在底下大喊他的名字。

褚青蘅被这动静吵醒,立刻就抓起外衣套上,去洗手间简单地洗漱,出来时只见莫雅歌抓起枕头蒙住头,钻进被窝里缩成一团。她摇摇头,只能先下楼,正好刑闵和萧九韶也准备去晨跑,两人已经穿戴整齐。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逸才裹着睡袍下楼,眼睛还是肿的。

他的两位表姐冲过去差点把他的睡袍从身上剥下来:“你这个没心思的,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家出大事了?昨晚那个女人都上门来了!”

褚青蘅转头看了萧九韶一眼,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般,脸上连表情都没有。

沈逸明显还没睡醒,连反应都慢半拍:“……外公昨天是说要去林姨家吃饭。”

“吃饭吃饭,你怎么就记得吃饭!那个女人昨晚搬到家里来住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沈逸一转头倒在沙发上,把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还跟姨母的姓氏,你就一点都没有身为沈家人的自觉?”沈逸的大表姐沈谈坐在他身边,低声道,“现在有外姓人闯进来,难道我们不应该联合在一起吗?”

沈逸翻过身,看着她:“联合在一起?联合起来做什么?”

“说你脑子里少根筋还真是,那个女人是有儿有女的,你没看到她那个儿子把老头哄得多开心,现在我和大姐的父亲都过世了,没人能主持大局。今天是那个女人搬进来,过几天可就是他们全家搬进来,到时候你说这个家到底是谁的?她不过是看上老头的钱了,仗着自己是老头的旧情人,就把自己当盘菜。”二表姐沈谙拿腿踢了踢沙发,“快点起来,去给老头说说去,他怎么也会把你的话当回事。”

沈逸磨磨蹭蹭地坐起身,忽然问:“我记得外婆去庙里了,是今天回来?”他倏然站起身,拖着睡袍奔上楼去,只留下两位表姐面面相觑。不到两分钟,他又摔门下来,一手拿着外套,一边走一边穿上,“王伯年纪大了,可能不会记得去接外婆,我现在开车去接她。别的事,一律免提,什么都别跟我说。”

沈逸跑出门,早上那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他的两位表姐只是脸色铁青,隔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不好意思,一点家务事,让你们见笑了。”随后也立刻就告辞了。

刑闵若有所思:“沈逸的表姐评价他脑子里少根筋……他是暗花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他转过头,看着萧九韶,“那我们两个的嫌疑反而升高了,你觉得呢?”

褚青蘅走到他身后,轻声道:“看来还是你赢。除了东太平洋号上的那次,你就没有再输过?”

萧九韶站在花架下面,头也没回地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应该是还没上小学,我有次看到7楼的那家女主人和5楼的那家男主人从一个电梯里出来,我就看出他们关系匪浅,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合,并且还能解释这样判断的理由。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后,几乎所有的邻居都不敢面对我超过半分钟。后来我父母不得不搬家了。”

“嗯,天才果然是从小就存在的。”

他转过身来,逆光看她:“没有人愿意被别人读出心里的想法,我有意识地去控制,但是更多时候它就会自己跳出来。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我有一半时间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然,你一定会觉得我令人难以忍受。”

褚青蘅主动拥抱住他:“没有人能够完全读懂另一个人的,哪怕天才也没有用。就像这世上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性格、一样经历的人,即使有,也未必能够完全了解对方。”她摸了摸他颈后的黑发,“不过你又赢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输给我一次?”

原本轻轻搂住她的手臂忽然收紧,变成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的力度。褚青蘅手心下滑,拍拍他的背,忍不住笑:“我发觉你最近很黏人啊,这是怎么了?”

萧九韶几乎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看到你喜欢我的程度又加深了的一点回报。”

沈逸到了下午就开车回来,顺便还接回了自己的外婆。他把外婆安顿在客厅里,又要去整理出一间房来。沈老夫人立刻叫住他:“你和朋友住在一起,年轻人自由自在的多好,我老太婆还是回去好了。”

沈逸弯下腰,握住那只皱巴巴的手:“外婆,难道你连陪我几天都不愿意了?”

沈老夫人低头看着他,沈逸个子本来就高,这样蹲在沙发边上,抬起头来往上看,倒像是乖顺的大型犬。褚青蘅端来了茶水:“请喝茶。”

沈老夫人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了个似乎在笑的表情,她皮肤雪白,脸型标准,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位气质美人。褚青蘅却在看到她那双眼睛时,稍微有点恍神,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黑这么深沉的眼睛。

沈老夫人拍了拍沈逸的肩膀:“你起来吧,其实平时待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你两位表姐,我承认,她们比你会讨我喜欢。我老了,总是喜欢听一些好话,就算知道她们都是别有所图。”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居然只有你来接我。”

沈逸笑道:“外婆多心了,表姐她们说要在家里准备饭菜等你回来。”

“我老归老,可并没有变傻。如果你的两个表姐真的是在家里准备饭菜等我回去,你又为什么要留我住在你这里?”沈老夫人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走,回去。”

沈逸苦着脸:“这个……”

“是不是那个姓林的女人进来了?”她叹了口气,“荒唐,真是荒唐,就不能等我死了再进门吗?”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褚青蘅,“不如一起去坐坐。”

褚青蘅其实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发憷,虽然沈老夫人态度和煦,她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她一边答应,一边给萧九韶发了条短信说明去向——最近萧九韶和刑闵之间的低气压也越来越重,还经常处于同一个空间,几乎要把他们这些围观人群给压垮。萧九韶很快回复:“收到,注意安全,留心细节。”

沈逸从车库里开车出来,扶了外婆坐在车后座,又为褚青蘅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其实沈逸的家离他外公家挺近,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开车更是转眼便到。褚青蘅弯腰去扶老夫人,她又拿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脸上出现了一个笑的表情:“我外孙似乎很喜欢你的样子。”

褚青蘅忙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恐怕您是误会了。”

“那就是单相思了?”她笑着摇摇头,“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家的孩子,在感情上向来都是不顺。”

褚青蘅不敢接话,陪着他们进了客厅。只见沈逸的外公正坐在沙发上,身边挨着个女人,看年纪也并不年轻了,跟沈逸的外公差不了几岁。她见到沈老夫人进来,有点紧张地站起身,握着双手:“啊……我看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褚青蘅猜测她就是沈逸口中那位林姨,她一眼就看见她交握着的手指关节有些粗大变形,脸上的皮肤保养得也不好,不像是一贯养尊处优的人。沈老夫人朝她点点头,很是平静:“既然进来了,就不会再想回去了,你坐吧。”

沈老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对着沈逸道:“你来了也正好,给你林姨倒茶。”

沈逸顿时左右为难:“外公,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太好?你是跟你姐姐一样要跟外公作对?”

褚青蘅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民国伦理剧的现场版,只是里面的三位主角都年近古稀,难免有点不伦不类。还是沈老夫人先为沈逸解了围:“你去倒四杯茶吧,难道褚小姐就不是客人了?”

“老太婆,现在这家里是我当家,我要做什么,决定什么,是不是还要你点头?”沈老先生抓起拐杖,朝她点了点。

沈老夫人在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坐下,摇摇头:“你是一家之主,自然是你拿主意。这次从外面带回家的女人不是什么年轻姑娘,居然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婆,你果然还是很重情义,这么久也不忘初恋情人。”

褚青蘅这个时候的想法却是,居然连初恋情人这点都给萧九韶说中,他的大脑回路真的太神奇。

“跟你过这大半辈我已经受够了!”沈老先生突然暴跳如雷,“你就是条蛇,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褚青蘅被他突然间的暴怒吓了一跳,想想这件事自己全然是个外人,根本不适合发表意见,便也忍着没说话。

沈逸很快就端了茶,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来,给外公顺气:“外公,你心脏不好,就不要总是动气。”

沈逸在孤岛上死去的舅舅也是有心脏病,看来这还是他们家族遗传。褚青蘅按照萧九韶的意思,不断记住各种细节,准备等下整理出来给他。

“我是看着她就生气!”沈老先生呼吸急促,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又对林姨道,“把你几个孩子喊来,晚上一起吃个饭。还有沈逸,你也可以带你朋友来。”

沈逸站直身体,抿着嘴角苦笑:“不了,我们自己有安排,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逸也一直沉默,然后以画画的名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就没了声息。秦晋见他反常,便问:“这小子平时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蔫了?”

刑闵平静地说:“其实我事先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据我所知,他的家庭状况比较复杂,他能长成现在这种性格已经很不容易。”

等刑闵走开,秦晋才笑嘻嘻地说:“这几天都没机会跟你八卦,说,你到底是怎么把我们的高岭之花追到手的?”

褚青蘅看他那样,心情总算好些:“有秘诀。”

“秘诀是什么?”

“你先对着他那张脸揍一拳,再对着他说三遍你是怪胎,他就立刻为你倾倒不已。”

秦晋顿时笑喷:“我敢说我这样对他,立刻就被打得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你要敢当我的面示范一次,我就喊你三声姑奶奶。”

褚青蘅道:“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被你喊老这么多?萧九韶还说以后要给我每天做饭呢。”

秦晋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每天加班回来还要给你这大小姐做饭……你之前还在东太平洋号这件事上摆了他一道,他都没有想跟你闹分手?”

“没有啊,他说下不为例。”

秦晋摇摇头:“……他赢了。”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就想,就算我们全局男人都喜欢你,这个全局男人的范围也不会有萧科。这叫什么,‘你不是他那杯茶’?”秦晋望天,“算了还是改说大白话,浅显易懂,很明显你们两个的差距得有十条马里亚纳海沟这么深,你刚摆脱黄毛丫头的样子读了大学,他都硕士毕业了,你不觉得这差距很虐吗?”

褚青蘅二话不说,直接朝他一脚踢过去。

秦晋“哇”的一声躲闪:“我是在为你着想啊,你想,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一定不知道,但是你在打什么主意,他看你一眼就清楚了,这个差距简直比天还高比地还广!”

褚青蘅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朝他背上扔过去。

秦晋一边躲一边喊:“救命啊——杀人了——”

“……你们感情挺好的,玩得很开心。”萧九韶抱着臂,靠着墙看着他们,那眼神简直寒刺骨。

褚青蘅跟秦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完蛋了”三个鲜红大字。秦晋没义气,先投降道:“萧科,其实我很早就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了,她那性格只能当兄弟的。”

褚青蘅回嘴道:“什么当兄弟?我有这么像男人吗?好歹当姐妹也好啊。”这句话说完,她立刻就后悔,她非要嘴贱去吐槽秦晋,这个时候提姐妹,真是触发萧九韶回想起以前她装傻充愣,曲解他心意的往事。

“你倒是真喜欢跟人当姐妹。”

秦晋一点义气都不讲地溜走了。

褚青蘅忙道:“姐妹虽多,可是正牌男友只有一个。”她搂着他的腰,磨蹭来磨蹭去,“别生气啊,别生气——唔……”嘴唇直接被吻住了,褚青蘅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睛,趁着接吻的间隙含含糊糊地开口,“原来你根本没生气啊……”

“我没生气你很遗憾?”萧九韶微微一笑,又抬手摸摸她的头,“你跟秦晋就像在玩过家家,我是正宫犯得着生这个气?”

褚青蘅已经不想吐槽正宫这两个字了,该说他太有自觉,还是根本没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等等,我好像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什么?”

她苦思冥想一阵:“我也说不清。就是刚才一瞬间好像想到什么,但是这个念头太快,一下子就过去了。”

“……你慢慢想。”

“不行,好像真的回想不起来。”褚青蘅皱了皱眉,有点苦恼的样子,“可能也是……不太重要的事吧。”忽然上方沈逸主卧的窗子被推开,一罐颜料直接扔了下来。她不得不转移注意力,看着上面,“他从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其实也难怪,换了我也觉得接受不了。”话音刚落,这次是整个画板丢了下来。

褚青蘅冒着被砸到头的风险把画板捡起来看,只见那张画不过才初具雏形,画的好像是一张咒怨版的全家福,每个人都是面目模糊,形容诡异,再配合着阴暗的背景色,像极了恐怖片的宣传画。

萧九韶一眼便看到其中唯一的一抹暖色调,他猜想这是褚青蘅,但是他绝不会告诉她。

傍晚的时候,沈逸的二姐沈谙又找上门来。这一回,她一改之前强势的样子,有点无助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今天老头子找律师咨询了新遗嘱公证的事情,你怎么看?”

沈逸表情淡漠道:“外公的财产他老人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做晚辈的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沈谙“哈”地笑了一声,双手叉腰:“你倒是高风亮节,你敢说你一次都没有惦记过外公的财产?”

褚青蘅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关注他们的家务事比较好,他们这群人甚至连公正的旁观者都算不上,但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去看他们。其实沈谙现在这个模样倒是跟沈逸挺像的,他平时也是一副气势很足自信满满的样子。

沈逸也站起身,他站直了,一下子高过沈谙大半个头:“我为什么不敢说?我就是一次都没有惦记外公的财产。”他嘴角带起一个讽刺的笑,“明明是你想要,却不敢说出口,只会拉我来垫背。你要是真这么能干,你大可以去阻止外公不要做新的财产公证——可是,你敢吗?”

沈谙只气得发抖:“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就去做给你看!”她走出门的时候,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沈逸倒退两步,把整个人窝进沙发里。隔了片刻,刑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你刚才不应该这么说话。”

“为什么?”

“你这么说会刺激到她,让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刑闵缓缓地道,“被逼得急了,每个人都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沈逸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明早去家里给二表姐道歉。”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刑闵做了个手势,“你之前说,‘你大可以去阻止外公不要做新的财产公证’,这句话可能会刺激她做出危险的举动。”他的眼睛停留在沈逸脸上,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份表情变化,“比如,谋杀。为了大笔的财产,每个人都有可能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沈逸有些微动摇:“我……不知道,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有这个胆量去做这种事。我觉得,如果等她有这个勇气,我肯定已经抢在她之前动手了。”

褚青蘅听了沈逸这几句话,只摇摇头。他敢在刑闵面前说这种话,真是找死。他大概还不知道,他现在就如一根稻草,如果能够证明沈逸就是暗花,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而如果他被洗脱嫌疑,最不妙的还是刑闵和萧九韶。

这一晚依旧是过得平淡。

沈逸受到刑闵这一番话的影响,在吃过晚饭以后还打了个电话给祖宅,是沈老夫人接的,电话的背景里还有沈老先生精神奕奕的咆哮声。

“……没什么,我有点担心外婆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沈老夫人的语音平稳,“你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懂事的,我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

沈逸拿着话筒,闻言笑了起来:“您根本没有看出来过……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不愿意去学校,您非要逼我去,还骂我不懂事。那时您和舅舅都骗我说父母只是出门旅游了,我不相信。”

“但你最后还不是被外婆逼着逼着就不得不去上学了?”

“不,最后不是您逼我的,是我自己愿意去的。”沈逸道,“我想对每个人负责,尤其是我自己。”

“你那个时候才十几岁——嗯,刚过十六岁的生日。”

“是的,我那时是想,没有人能够逼迫我做任何不愿意去做的事,但我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沈老夫人被他逗笑了:“好好,你早点睡吧,别像你姐姐那样胡思乱想,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沈逸挂了电话,又对刑闵道:“我想了想,还是明天一早回祖宅看看,我怕二表姐真的因为我那句话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然而,当他们赶到祖宅时,只见别墅门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外面停着一辆警车,警车顶端的警灯正发着红蓝相间的光。

刑闵疾步走上前,出示警官证:“这里是怎么了?”

门外执勤的警察检查过他的证件后,站直了道:“刑警官,我们接到这户人家的报警,说主卧房门反锁,结果是出了命案,已经在实地勘察了。”

褚青蘅看了沈逸一眼,他被门后执勤的警察隔离在外,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咬着牙不说话。她同萧九韶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知道这件事已经往一个不好的方向走了。不管沈逸昨晚那句话是出于无心还是有意,但是他担心过的事实还是发生了。

而众所周知,但凡有暗花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罪案。

如果沈逸真是暗花,他总有忍耐不住的一天,就会出手犯下罪案。而现在,又有人命消逝,但沈逸却并不在现场,他根本没有办法去犯案。

他的嫌疑越来越低,而刑闵和萧九韶的嫌疑却无限升高了。

刑闵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警察倒是挺耐心地跟他说具体情况:“半个小时前,有人报警,我们就出警赶到这里。这幢别墅里的男主人,也就是沈老先生倒毙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反锁,现在有同事正在里面问话。”

“房门是反锁的?”刑闵抬起头去,看着墙上打开的窗子,若要从窗子里进出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外面的藤架搭得并不牢固,似乎很难支撑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而就他所知,昨晚沈逸也不可能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的房间就在隔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都不可能听不见,除非沈逸是跳窗走的。

隔了五分钟,只见一个警察绕到藤架下面,伸手攀爬,才刚踩上两步,那架子便“哗啦”一声倒了。而那警察身高不过一米七五,身形偏瘦,连他都无法沿着藤架攀爬上去,可想而知,沈逸更加是不可能办得到。

萧九韶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今天出警的是不是黄警官?我以前曾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能否帮我通传一声,这个案子可能跟我们目前正跟着的一起案子相关。”

执勤的警察看了看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叮嘱道:“你们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进去问一下我的上级。”

隔了片刻,便有人踩着台阶跑下来,那人看见萧九韶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萧,很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又升职了?”

“没有升职,前段时间犯了个错,回去可能还要写检查。”萧九韶笑了一笑,“黄老师,这次还要你破例通融一下,给我们提供些帮助。”

“什么事这么严重?”黄警官狐疑地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同刑闵寒暄了一句,“刑警官,以前小萧还是法医的时候借调到我这边一阵子,那时候多亏他了,最后才破了那个连环杀人案件。”

那个案子褚青蘅也是知道的,大概就是萧九韶那个“毒手三千屠”的外号产生的地方。那个案子其实并不离奇,但是凶手的手法却十分残忍,简直泯灭人性,那种现场就算是资深法医都扛不住。

据说萧九韶最后是一个人把受害人给拼合回去,后面太累了就在解剖台上铺了个被子睡着了,早上清洁阿姨来打扫的时候看见他掀开沾着血迹的被子走下来,还跟她打招呼,尖叫之后就吓昏过去。

因为太出名,她刚考进病理科就听说了。尤其是配合着萧九韶那张俊美的脸,实在太有传奇效果了。

刑闵道:“如果不妨碍的话,我想请黄警官通融一下,让我们也参与这次的案件。”他走近两步,低声说了一句话。黄警官表情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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