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帷幕(2 / 2)

唯爱不别离 苏寞 11700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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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闵偏过头看了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指指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慢慢谈。”

萧九韶还是站着不动,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如上去说话?”

刑闵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来。三人跟着人流进了电梯,萧九韶按了8楼的按钮,便一直绷着脸沉默。褚青蘅莫名地觉得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却又说不出缘由。刑闵在第一时间看到萧九韶的时候,没有例行公事先把人抓起来再说,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事态又有所变化,然而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却很难说清。

很快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他们走了出去。

萧九韶开了房门,等他们走进去以后就顺手带上门。褚青蘅拿了电热水壶去灌水,剩下他们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刑闵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自从东太平洋号失事以来,我没有过一天假期,也没有回家一次,都是拜你小子所赐。”

萧九韶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褚青蘅把电热水壶的插座插上,转身坐到萧九韶身边。

刑闵看了她一眼,问了个无关的话题:“你们在交往?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就是那件分尸案以后。”褚青蘅答道。

刑闵呵了一声:“我还成了你们的媒人,看来以后你们的酒席得请我做证婚人了。”

“那自然。”萧九韶用最简短的方式转换了话题,“是不是那件事又有新进展了?”

刑闵点头,从衣袋里拿出手机,调了调音量:“口说无凭,你听完这段录音就会知道。”那段音频里面还有不少杂音,在一段无序的波状杂音之后,开始有人说话了:“我就是暗花,本次行动的目的是把警方的精英全部带到东太平洋号上一举消灭,此次任务即将完成。十分钟以后,东太平洋号上的爆破系统将会启动,他们即将和船上的游客一起消亡。”剩下的一小段音频又再次充满了杂音,根本无法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褚青蘅偷眼看了看萧九韶,只见他脊背挺直,下颌紧绷,像是隐约咬着牙,衬衫下的每一块肌肉和骨骼似乎都处于随时会攻击对手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刑闵关掉音频,把手机放回衣袋里:“这是我从游轮上的录音设备里拷贝下来的。经过技术员的还原,只能到这个地步,不过也算是清晰明了。”他看着萧九韶,似乎很满意于他现在的状态,“第一次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我后面的解释都可以省略了,你一定已经知道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了。”

电热水壶里的水烧滚了,褚青蘅站起身来泡茶。南市并不是产茶的城市,酒店里只有提供小盒的绿茶,她拆了最贵的那一盒,端过去给刑闵。

刑闵喝了口茶,问她:“你知道刚才那段音频里面说话的人是谁?”

“里面杂音太多,我听不出来。”

刑闵又道:“给你一个提示,对萧九韶的监控在昨晚就全部取消了,而关于他的调查报告直到你们回到酒店的一个小时前才出来。”

褚青蘅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时候,她还跟萧九韶在海边的回廊里用晚餐,他甚至即兴为她拉了不少小提琴曲,而在拉那首《魔鬼的颤音》的时候,琴弦断裂。

萧九韶断然打断他下面想说的话——他平时即使冷淡也是彬彬有礼的,绝不会打断别人说话:“不用问了,这里不是警局,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回答问题。这段音频里说话的那个人是凌局长。”

褚青蘅愣了一下,倒水的时候连热水溢出都没有注意,直到手背沾到了滚水,变得通红。萧九韶立刻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进了浴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放在冷水下冲洗。

他轻声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褚青蘅抬眼看着他,只见他那双清亮优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浴室里是暖黄的灯光,依然无法美化掉他眼中那股仓皇的神色。

她回想了一下,从那起年会上的爆炸案开始认识凌卓远,一直到最后他在船上对她说过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她还是让自己坚定起来:“我不相信凌局长会是暗花。”

“我也不信。”他急促地说,“可是理由?”

只剩下一室无言,空气中似乎有邪恶的精灵正跳着舞蹈,不断蛊惑着相信吧,相信吧,证据确凿,不如一起堕落地狱。

“我不会相信,以我对凌局长的了解,嗯,虽然我对他的了解其实也不够多……但是你想,如果暗花真的是凌局长的话,那么那个发邮件给整个警局的人又是谁?如果暗花想借助凌局长的身份让大家认为他已经死了,为何又要一次次冒出来提醒每个人他的存在?”褚青蘅简直都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了。

隔了片刻,萧九韶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的时候突然抱紧了她:“你说得对,他不是。”这个拥抱很快就松开,他拉着褚青蘅的手腕走出浴室,之前身上那股蓄势待发准备攻击对手的气势已经消失。

他平静地在刑闵对面坐下,问道:“东太平洋号上的黑匣子找到了没有?”

刑闵似乎对他此时此刻的情绪有点琢磨不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回答:“还没有。”

“那就继续找,等到找到以后一切自会有定论。就算这段音频是用刻着凌局长编号的录音笔录制下来,也一样只能作为间接证据。”

刑闵颇为意外:“间接证据?你觉得这还不够?”

“如果我说,我知道真正的暗花是谁,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你也不会采纳我的想法,不是吗?”

“那就拭目以待,我用我的方式,你用你的方法,我们看看是谁先抓到暗花。”

“好。”

刑闵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又回头道:“虽然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可是你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你太过于自大,迟早有一天,会在这上面吃亏的。”

萧九韶却道:“关于苏葵这边的进展,我会跟你分享进度。”

“对了,还要多谢你这几日不断地留给我追查的线索,我才能直接找到你。”刑闵说完,伸手拉上了门。

褚青蘅静下心来,回想起刑闵和萧九韶最后那一段对话,每一句话仔细品味都玄机无穷。她不由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烙饼一样,越想越睡不着,好几次都想跑到边上的那张床上把萧九韶摇醒过来。

他对刑闵说:“如果我说,我知道真正的暗花是谁,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你也不会采纳我的想法,不是吗?”可是他本身就是不会轻易使用那些不确定词汇比如“如果”的人,他这样说,是否是已经有了暗花的人选?

而她尚且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他却已经有了结论,这也太让她不服气了。

隔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轻微的翻身的响动。褚青蘅忍耐不住,悄悄爬到他的床上,轻声问:“你还没睡吧?”

萧九韶回答的声音倒是很清醒:“睡了。”

“那就是睡了但还没睡着。”

“……睡着了。”

褚青蘅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呵气:“不要睡了,来陪我聊聊天。”

“别碰我。”他的语气有点不好。

褚青蘅之前被他拒绝跟随了无数回,现在还不是对方先妥协,她的脸皮早已练得刀剑不侵:“那我不碰你,但是你总可以跟我聊聊天吧?”

萧九韶终于被她磨得没办法,转过身来,跟她面对面:“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好奇宝宝。”

褚青蘅决定从最简单的问起:“你当时真的看见吴祎声刺伤苏葵?”虽然他所说的从逻辑上来看并无纰漏,可她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在电路断开之前,他会正好闭上眼。

“没看见。”

“什么?”

“我说我根本没看见,我是骗她的。”

“……好吧。”褚青蘅不由得在心里为苏葵默哀,她虽说也是见多识广以柔克刚的女强人典范,居然被他一句话诓进去了,“那你还说得像真的一样,其实是猜的?”

“我从来不靠猜测。”萧九韶回答,“你没有发觉你、沈逸、苏葵和吴祎声当时站的位置都非常巧妙?但是如果要刺伤人,最佳的位置绝对不是沈逸那边,更何况他是个左撇子。再加上苏葵裙摆上有明显的荧光粉的痕迹,在一片黑暗里,她无疑就是一个发光物,能够刺伤她的只有沈逸或者吴祎声,而沈逸的嫌疑可以排除,就只剩下另外一个人了。”

“那第二个问题,暗花是谁?”

他意外地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褚青蘅只能继续试探:“你之前对刑队说‘如果我知道真正的暗花是谁,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你这句话深层次的意思是,你其实一直知道暗花是谁?”

萧九韶干巴巴地开口:“这点我很难向你说明。第一,也许是我的判断失误,而你听过我的话以后会更注意那个人,不论他做什么你都会先入为主;第二,有时候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保护你,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

褚青蘅本来也并不指望他能把他大脑里所思考过的一切都和盘托出,虽然觉得有些失望,却也不生气:“那么凌局长这件事呢?这后续事件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其实她还很担心凌夫人和他们的小女儿,本来她的丈夫、女儿的父亲是因公殉职,可是现在他却有可能成为头号犯罪分子,其中的落差将有多大?如果凌卓远不是暗花,却又找不出证据来支持这个结论,他便是死后也要背负这个恶名,甚至影响到他的女儿。

“他当然不是暗花。”萧九韶回答得很快,“我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暗花的计划也并不是天衣无缝,他犯了一个错误,不然也不会没有支持那段录音的事实发生。”

褚青蘅惊讶至极,如萧九韶所说,如果暗花的计划全部都得以实行,凌局长本来也应该是幸存者之一,且有一段音频作为佐证,直接就可以令他身败名裂:“可是有一点,如果他要凌局长活着,但是凌局长当时录下那段音频的时候定是处于暗花的威胁之下,那么凌局长就等于看到暗花本人了,暗花就不怕事后被揭穿身份?”

“不,不是说舅舅会成为幸存者,他会在游轮爆炸后幸存,最后被溺死或者别的任何死法,也可能是被伪装成走投无路而自杀。但是那支录音笔却在游轮里的保险箱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被发现。这应该是暗花原本的计划,但是中间他犯了一个错误,舅舅最后是死于爆炸之中。”萧九韶道,“我想黑匣子里的音频一定很关键。而暗花也知道只要发现了黑匣子,录音笔里的那段录音就毫无用处了,他才会给整个警局发了示威邮件。”既然不能完成自己的所有计划,也要嚣张地把结果展示给对手看,肆意嘲弄对方。

褚青蘅不由得道:“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他还没疯,他一直都是冷静地享受这一切。”

她这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他已经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气窗打开了一半,白色的窗帘在他身后飞扬摇曳。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肋,支着下巴在安静地思考着什么,那模样干净又好看。

褚青蘅看了一会儿,道:“你不会后来都没睡着吧?”

萧九韶转过头来,在阳光的沐浴下微微一笑:“后来睡得挺好的。”

她静默地坐着,也觉得此时此刻是心中最为宁静的时刻,其实她也并不喜欢那些灯红酒绿,只要在清晨醒来,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就是最完美的场景了。

隔了半晌,是门外的按铃声打破了这沉默。

萧九韶站起身,打开门说了几句话,她在里间都听得不太清楚,也没有用心去听。她在东太平洋号上曾到处去听人谈话,找人闲聊,一边还要偷听凌局长和刑闵的对话,觉得自己都快进化成窃听器了。

最后萧九韶关上门,端了托盘进来:“这都算早午饭了。”

他这么一说,褚青蘅才反应过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表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萧九韶把餐盘摆开在桌上,转头道:“苏葵早上已经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半左右让吴祎声来接我们。”

“居然都劳动她家吴助理的大驾了,真是受宠若惊。”

“你知道是场鸿门宴就好。”萧九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起不来?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褚青蘅拎起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等到出来的时候不但换上了连衣裙,连妆都画好了。她揭开餐盘上的保鲜膜,皱了皱鼻子:“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比苏蔷好看吧?”她发誓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就直接拿盘子砸他。

萧九韶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看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那还用说?”

吃完饭他借用了褚青蘅的手机给刑闵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苏葵的邀约,刑闵在那一头答应了,顺便又跟他交换消息:“黑匣子还是没有找到。”

“会找到的,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褚青蘅用叉子把盘子里的一片德国香肠切割成十二片,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其实我一直想说,但是又觉得这个念头实在太疯狂,之前我们一直都说,暗花在幸存者之间,于是……幸存者除了沈逸苏葵他们,其实还有刑队……”

萧九韶去酒店附近的营业厅重新办回原来那张SIM卡,刚一开手机,就是接连不断的接收信息的声音,他的手机险些卡住。

这个时候吴祎声也到了,他坐在副驾,身边还有司机,摇下车窗道:“两位办好退房手续了吗?请上车。”

萧九韶坐在后座上,就开始删手机上的短信。

褚青蘅只得充当那个跟对方寒暄的人:“苏小姐忽然邀请我们去她家里,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吗?”

“那不是苏总的家,是她在海滨购置的别墅,专门接待客人的。”吴祎声透过后视镜,同褚青蘅对视了一眼,又道,“她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吧,其实她不光邀请了两位,还请了别的三位朋友。”

褚青蘅又东拉西扯地问了些问题,附带吴祎声的学校和专业,他是工科毕业,竟然做的是纸媒,专业根本不对口。他虽然做事勤恳努力,但是论起掌握谈话的能力,跟褚青蘅这样从小耳濡目染的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很快地,她就收集到他拐弯抹角想隐晦表达出来的信息:苏葵其实主要是邀请了三位朋友,其中有两人是她的合作商,就怕到时合作谈不拢又撑不住场面,才会拉上萧九韶。毕竟他是警方身份,别人多多少少会对他有点忌讳。

她还真是半点都不肯吃亏,非要收回成本来。

萧九韶早已猜到这个事实,面无表情地继续删手机上的信息。他的母亲凌卓宁只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除此之外,连来电提醒都没有过,那条短信也很简单:“我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她很甜,是我喜欢的类型。记住不要欺负她哦,不然等你回来我会收拾你。”

萧九韶的嘴角以极其细微的角度抽搐一下,删掉了这则短信。

当他看到下一条短信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把手机转向褚青蘅,微微笑道:“请你解释一下其中的含义?”

褚青蘅只看了屏幕一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当时都觉得他几乎无生还希望了,才会发‘我已经认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样气息哀怨的话给他,而这段时间不断四处奔波,她几乎都忘记有这件事了。

萧九韶收回手机,道:“我会把它保留下来的。”

“你保留了想做什么?”

“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

褚青蘅把脸转向车窗那一边:“你果然无聊。”

到达苏葵的海滨别墅,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吴祎声拉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提出了行李袋,对司机叮嘱了几句,那司机就开车离开了。

车库里面正停着一辆跑车,是耀眼的深红色,倒是很像苏葵的个人品位。

吴祎声走在前面:“小心台阶,这拐角的地方还有一节楼梯,很容易绊倒。”他走到门前,正要拿钥匙出来,就见那门打开了,苏葵站在门口,巧笑兮然:“辛苦你们了。”

她带人去二楼的客房安顿下来,又问:“要不要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其实我有一个忠告,苏小姐不知道是否愿意听一下?”

“你说。”

“现在打电话取消这次安排,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由得奇道:“为什么?”

“窥探隐私,以吸血的姿态吸附在受害者身上,以此来获取利益,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苏葵像是凭空被打了一记耳光,立刻便柳眉倒竖地想发作,但是她自制甚好,很快就平息了怒火,冷笑道:“收到你的提醒。可是事实会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多余的。”

褚青蘅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若在‘最会得罪人的排行榜’上排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她原来以为他们刚正式认识的时候,他说话已经足够不留情面了,结果今日才发觉,那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程度最轻的那一种。

萧九韶淡淡地道:“实话总是容易得罪人,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

褚青蘅耸了耸肩:“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你又想暗示她什么?她继续做手上的生意会被暗杀,还是她今晚邀请朋友来开party会被谋杀?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耸人听闻了吗?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不会相信。”

傍晚时分,苏葵邀请的三位朋友都到了,而她邀请的朋友多半也是在南市有点头脸的人物。其中两位都是在传媒业有一定名气的人,是苏葵的合作商,另一位却是从事药物研发的研究员,还是难得的女性。

饭后,他们凑了一桌打桥牌,褚青蘅的手气向来不错,从第一把拿到牌就绷着脸,免得太过得意忘形。萧九韶坐在她身边,看到她那副表情便凑过来看了看她的牌,极轻地在她耳边哼了一声。

褚青蘅转过头看看他:“怎么样,我的牌不算差吧?”

萧九韶比她还绷得住,语气极为微妙且勉强:“还行吧。”

和褚青蘅打对家的媒体人叫罗令,从他摸牌切牌的姿态来看,是个高手,闻言只是笑笑道:“不好也没关系,有时候不看手气看技术——当然还有我帮你挡驾。”

苏葵手上拿着牌,有点心不在焉,和另外一位叫楼澈的男人在一边小声说笑。

他们之中真正在认真打牌的大概只有那位药品研发员,她叫陆敏之,她的心思倒是一直放在牌局上,出手也稳健。

褚青蘅的牌实在太好,刚开局没多久就奠定胜局,楼澈本来还拿着一张纸在计分,看到她的牌面,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苏葵揉了揉发髻,笑道:“我发觉你运气真的不错。”

其实褚青蘅自己也觉得从小到大的狗屎运都特别多,比如考试前不复习但也不会考得太差,比如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倒追高岭之花一样存在的萧九韶,他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她打了几局还是小赢,其他几人都是堪堪平局。要是她今晚的手气一直持续到最后,大家都会很无趣,就主动要求她跟楼澈换位置。

楼澈就跟所有做杂志的传媒人一样,衣着时尚,看上去人也讨喜,闻言便笑道:“不如先把机会给你边上这位萧先生吧,我晚点上桌也是一样的。”

苏葵抬手支着额头,默然无语。褚青蘅估计她跟自己都想到一块去了,任何活动有萧九韶参与,就会失去它应有的乐趣,尤其是这种纸牌活动,他估计会一边出牌一边算对方手上的纸牌。萧九韶微微一笑:“不了,恐怕我参与进来,整个牌局就没有意思了。”

他这么一说,罗令也不信邪了,非要他来试一试手气。

褚青蘅让了位,看他们切牌摸牌,她看着萧九韶手上的纸牌,简直要憋得内伤了。萧九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跟她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她太庆幸今晚她没有跟他在一张桌子上打牌,不然估计会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打了三局便站起来借故出去走走,大家也都默契地没有挽留他。

褚青蘅见他在门口站了五分钟都没有回来,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苏葵取笑她:“你真是的,人家才走开几分钟,你就捺不住了。”

褚青蘅也笑着回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分别有五分钟之久,怎么也有一两天了。”

罗令拿着牌笑道:“也太肉麻了吧?”

她走到门口,只见萧九韶站在走廊上,脊背挺直,看上去很挺拔,手指上正捻着一根烟,夜色中正好看见烟头上一点火星明灭。她走到他身边,奇道:“原来你抽烟?以前都没见你抽过。”

萧九韶吸了一口,像是被呛到了,咳嗽道:“不抽,提提神。”

很快地,他把还有大半支的烟摁灭了,扔进身边的垃圾桶里:“你怎么了?不想打牌了?”

褚青蘅用手撑着栏杆,轻声道:“其实我不喜欢打桥牌。嗯,相对来说,最近对你的大脑皮层和做事方法最感兴趣了。”

他转过身看了她一阵,忽然问道:“那现在你想看吗?”

“想。”

“你夜间视力怎么样?”

“这跟我刚才的问题有关?”

“你往这边看,前方第六根路灯下面,一辆车抛锚了。”

褚青蘅凝神看了一阵,的确可见阴影底下隐约有车子停下来,很快的,有人从车里出来,在周围转了两圈:“看到了,然后呢?”

萧九韶没有回答,隔了片刻,那人影开始朝这边走来,走得近了才发觉其实是三个人,走在最前方的是苏蔷,跟在她身后的却是沈逸和刑闵。

褚青蘅望向了萧九韶,只见他神色平静,却给她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苏蔷轻快地跑过来,还欢快地叫着姐姐出来迎接她,她跑上台阶,看到萧九韶微微一愣,立刻变得安静了,轻声细气地问:“萧学长,你也在啊?”

褚青蘅顿时有点同情她了,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苏蔷喜欢萧九韶,但是她连搭讪都不会,对着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你也在这里”,只会令萧九韶把她当成白痴。果然,萧九韶只是出于礼貌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打招呼,越过她看着刑闵。

刑闵踏上台阶,一边还拿着纸巾擦汗,那纸巾散发出来的香味实在太重,褚青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蔷笑着说:“这一路可多亏了邢叔叔,我跟沈逸出去玩,半路车子爆胎了,是邢叔叔载我们过来的。”

褚青蘅被那句“邢叔叔”给震撼到了,不由得在心中默默道,她一直跟着刑侦那些人喊邢夫人为嫂子,而苏蔷叫叔叔,岂不是比她矮了一辈?更何况南市的市政建设是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这么巧半路爆胎,谁知道是不是这位“邢叔叔”干的。

刑闵果然一副好叔叔的样子,笑得挺和蔼可亲:“顺道送一程而已,现在人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苏蔷连忙阻拦:“天这么黑了,你的车又坏了,一直要走一个小时才有公交车,就算走到了,末班车也开走了,不如留下来住一晚?”她话音刚落,苏葵也走到门口,瞧见他们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刑警官,这可真巧,不如留下来过夜吧,反正也还有空房间,正好方便你们同事之间交流。”

“同事?”苏蔷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苏葵亲昵地揽住妹妹的肩:“先进来再说吧。”

剩下他们四人站在外面,各怀心思,各自无言。

却是沈逸先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我在游轮上的时候就觉得刑警官你的架势非常像个警察,弄了半天,原来萧先生也是。倒是我眼拙,一直都没看出来,还真以为你是从事服务行业的。”他念到“服务”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音。

萧九韶倒是没有受他挑衅,反而牵动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微微弯腰来用鼻尖亲昵地蹭着褚青蘅的发丝:“晚上跟白天温差大,早点进去免得感冒。”

褚青蘅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被他牵着走:“你跟刑队是打算角逐明年的奥斯卡?”

“你觉得我像在演戏?”

她点点头:“很像。”

“其实我是真情流露。”

苏葵把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就算是认识了。

正好钟点工端上了晚上的点心,他们便三三两两各自分散在客厅和棋牌室——这本来是两个不同格局的空间,苏葵却在找人设计装修的时候把一面墙给拆了,正好把这两处地方连在一起。

待到快十一点半时,那个叫陆敏之的药物研发员开始困了,第一个站起来打算回房。

苏葵却忽然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在这里办个party来招待各位,后来一想,觉得太过于平常也没有意思。而现在机缘巧合,有两位警官在这里,不如就换个新玩法。我的手上呢,有各位的一些私密,谁能最先猜到别人的,作为奖励我会把得胜者的秘密保护起来。”

褚青蘅看见陆敏之在楼梯上绊了一跤,似乎还磕痛了脚趾。

而罗令和楼澈都还面带笑意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反应。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让后来的人一道参与进来感受到不一样的乐趣,我十分庆幸在这之前我也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查,在座的每一位的私事我都有所了解。”苏葵用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点在唇边,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狮身人面给出谜题时露出的那种魅惑又残忍的模样,“各位都不必惊慌,我们是在做游戏,只要按照游戏规则进行就好。”她结束这段宣言的时候,正巧到了十一点三十分,客厅里的老式吊钟发出了叮当的响声,好似为这场即将开始的游戏拉开帷幕。

褚青蘅自认为无事不可对人言,除了她经历过的那起爆炸案,其余的事情她都不觉得会是秘密。而那场爆炸案里,她是个受害者,并不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环顾四周,在场的每一个人,是否都跟她一样问心无愧?

她听见刑闵问:“苏小姐的意思是,连我的秘密你都知道?”

“当然。”苏葵娇媚地朝他微笑,“不光是刑警官你,还有你、你、你,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掌握了一定信息,你们之中还有杀人犯呢。怎么样,这个游戏开始变得好玩了吧?”

褚青蘅站在房间门口,住在她隔壁的是那个叫陆敏之的药物研发员,她进了房间以后,门上就响起了双重落锁的声音。

她不得不承认苏葵的语言很有魔力,她明明不想参与这个游戏,却还是有置身其中的感觉。她自问问心无愧,怀疑身边的人,而身边的人是否也同样怀疑她?

她关上门,想了想,也学着陆敏之那样把两道门锁都锁上了。

褚青蘅双手枕在脑后,安静地思考,苏葵连刑闵的秘密都知道,可是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苏葵原来邀请的是她和萧九韶,还有罗令、楼澈和陆敏之,就算无人中途加入,她也是打算宣布这游戏规则吧?那么她掌握的萧九韶的秘密会是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将萧九韶会是暗花的可能性粗暴地否定,是不是因为她从心底觉得没有把握,只能让自己如此坚信?她的直觉是相信萧九韶并非暗花,可是从理性分析的层面上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萧九韶曾经化身为那个Arthur的ID跟她交流,也是习惯用代理IP的,而暗花恰好也有这个习惯;当他被送到港口医院的那一天,她就收到暗花的匿名邮件,这些会不会并不只是个巧合?

褚青蘅翻了个身,拿起枕头压在自己的脸上,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下去,她既然已经选择相信萧九韶,就不能做这些不必要的假设。

而帷幕却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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