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向旬知道苏之贺为了谈恋爱胡说了什么,大概要掷地有声地骂一句——
无耻!
无耻就无耻,苏之贺承认。
好在无耻得还算有底线。
他告诉秦轻,虽然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助理,也确实不需要他做什么助理的活儿,但没人强留他,如果哪天想辞职了,随时都可以。
他是自由的,不受限制的。
去留的选择权,始终在他手里。
然后转头给秦轻把月薪定在两万。
又说:“当然,我觉得你很好,也确实很欣赏你。”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很多优点,和我喜欢的地方。”
“我也希望以后和你的相处,可以尽量的相互坦诚、真诚一些。”
“如果可以,我也想从你那里听到关于对我的看法和评价。”
“比起老板和助理,我更希望我们的关系向朋友靠拢。”
此言此语,无比真挚。
任谁听了,都要觉得苏老板高手段。
苏之贺不觉得自己手段高,他只是想用方法把人留住,又不想过于手段化。
毕竟这种事,不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更不想把一段关系处到最后,变成自己单方面的不择手段。
这一点,崔火火很能理解。
“就像我们村儿的王老狗,每次他老婆和他吵架气得回娘家,他都要追过去,不说自己想老婆,一定说他闺女哭着想妈妈。”
苏之贺:“……”
“能不提你们村儿吗?”
崔火火:“能能能。”
赶紧转移话题问,“那秦轻都成吉祥物了,他以后干什么?”
不干什么。
或者应该说,不指定他干什么。
但苏之贺也和崔火火打了声招呼:“以后有些要动手的事,像搭棚子搬东西这种,不要让他做。”
崔火火想了想,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剥荔枝这种呢?”
苏之贺:“什么荔枝。”他压根不喜欢吃荔枝。”
崔火火:“我是说,给你准备吃的东西这种。”
苏之贺想了想:“随他。”
崔火火这个时候就聪明了:“哦,这种你就想他弄。”
苏之贺一脸“你过来”的表情看着崔火火。
崔火火正色:“好的,明白了。”
当天的晚饭,苏之贺推掉饭局,在自己的房间和秦轻、崔火火一起。
菜单原本不在秦轻手里,崔火火拿了递给苏之贺,想想一转手,递给了秦轻。
秦轻要给苏之贺,苏之贺示意他点。
秦轻翻开菜单,问:“有忌口的吗。”
苏之贺:“清淡点,过段时间要进组,得控制体重。”
崔火火小声:“我要龙虾。”
这是个相当大胆的提议,换平时,苏之贺要吃素控体重,崔火火万万不敢点龙虾,今天不一样,今天有秦轻,崔火火就很想任性一把。
也想顺便看看,有秦轻在,苏老板会多纵容。
结果秦轻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很想吃龙虾,说:“晚上点吧,到时候点到你自己房间,或者去我那儿,我陪你吃夜宵。”
苏之贺正坐在桌旁的沙发上看剧本,闻言道:“点吧,你们吃。”
秦轻:“味道太重了,会影响你减肥。”看看崔火火:“晚上吃吧。”
崔火火的目光在秦轻、苏之贺脸上来回扫,心道你们这是在相互关心啊,还挺搭的。
吃的时候,就不是苏之贺和秦轻相互关心了,变成了崔火火和秦轻。
苏之贺一个减肥吃草的,眼看着崔火火一筷子一筷子给秦轻夹菜,夹得碗里垒出高高一摞。
“吃这个,还有这个。”
秦轻:“谢谢。”“不用夹了,我自己来。”
苏之贺看着崔火火,手痒,想掐后颈。
饭毕才听说,夹菜的习惯,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听说秦轻被家里逼着辍学,才有的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苏之贺捏着剧本靠在沙发里,眼睛落在台词上,人在出神,想起早前关意允提及秦轻时说过的一些话。
那些话,苏之贺因为早知道秦轻住在尚玲珑,一直觉得是忽悠关意允他们。
现在想想,住地下室,吃白水泡饭,未必都不是真的。
毕竟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只看衣着打扮,秦轻都不像个有钱家庭出来的孩子。
又早早辍学出来工作。
至于高档小区的楼王,很有可能只是借住。
果然,随口一问,住哪里,具体到哪个小区,秦轻回道:“尚玲珑。”
吃完饭在桌旁玩儿手机的崔火火惊讶:“玲珑广场旁边的尚玲珑吗?老板也住那个小区!”
“那边房子可贵了!”
秦轻也坐在桌边,正在看书:“不是我的房子,是朋友的朋友,出国定居了,房子空关,我暂时借住。”
崔火火:“那你几栋?”
秦轻:“八栋。”
崔火火看向苏之贺:“八栋?那不就是前面那栋?”
扭回头看秦轻:“老板就住你后面。”
秦轻意外,觉得太巧了。
又想也不能说巧,那片住的明星不少,尚玲珑是高档小区,苏之贺住那里不奇怪。
他住才比较奇怪。
苏之贺依旧拿着剧本。
空关的房子?原房主出国定居?
这种一般家具都会搬空,搬空的房子,怎么住?
很快想到,再怎么不能住人,也远胜过地下室。
苏之贺拿着剧本也没在看,索性起身,剧本往沙发上一扔,走出来:“陪我下去散个步。”
崔火火和苏之贺对视了一眼,默默举手:“我申请不去,我要蹲大号。”
“批了。”苏之贺说着往外走。
秦轻合书跟上。
山里的酒店,有大院子,绿植多。
还有个连着中央空调的大玻璃房,一条长长的石子路,两边是各种景观盆栽。
苏之贺走在前面,秦轻陪着。
闲人闲聊,苏之贺问起:“明年回去考试?”参加高考。
秦轻想了想:“应该吧。”
苏之贺回头,放慢了脚步,逐渐和秦轻并肩:“应该?”
秦轻:“还不确定。”
苏之贺:“都在看书了,也想要考,怎么会不确定?”
秦轻:“还有一年时间,挺久的。”
苏之贺懂了,这是说,时间很长,不清楚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数。
苏之贺转头看看秦轻,他没觉得这是年轻孩子对未来没有规划、目标不强的表现,恰恰相反,他觉得秦轻过于稳重成熟了。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更像是一种对世事无常的看透。
因为看透,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才走一步看一步。
连流露的散漫,都透着股勘破尘世的了然。
看似没有目标,实则都在他掌控之间。
甚至还游刃有余。
苏之贺为这样的发现觉得惊讶。
奇妙的是,他并没有在这小男生身上看出与年龄过分不搭的气质,秦轻的身上,透出的感觉,依旧很清爽干净。
——对人没有想法,对事物没有**,眼神清澈,神情自然。
那些超乎他年龄的部分,不像与生俱来,更像是种阅历的积累,如河底细沙,经年累月细无声地沉淀在水底,毫无显露。
至于那些与年龄相符的部分……
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在凉棚里,和崔火火比赛剥荔枝吗。
苏之贺身边是秦轻,心里想着这个人,脑海里也是他,走着走着,兀自笑了笑。
秦轻看看苏之贺,两人走得慢吞吞。
苏之贺见秦轻在看他:“嗯?”
“我觉得……”在苏之贺表达过足够的诚意后,秦轻不想自己如那泡在冰水里的荔枝,用壳子牢牢包裹着自己。
诚心换诚心,他当然也该表达。
秦轻:“我有时候觉得,贺哥你好像在观察我。”
苏之贺大大方方:“是在看你。”
秦轻问:“看出什么了?”
苏之贺不着调地说:“看出你长得高,长得帅,性格稳,爱学习。”
秦轻笑。
苏之贺逗他:“笑那么好看,怎么不常笑。”
秦轻笑说:“因为我要专注学习。”
换成苏之贺被逗笑。
两人都笑了,距离和隔阂感便没剩多少。
秦轻主动道:“我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如果学籍不动,高考是要回去考的。”
苏之贺:“比起赚钱,更想上学?”
秦轻:“是。”
苏之贺:“我以为现在的年轻小孩儿都想当明星。”
秦轻:“没有,我不想。”
苏之贺绕回来了:“长这么帅。”
秦轻笑说:“谢谢老板。”
苏之贺:“谢什么老板,谢你贺哥。”
聊轻松了,有些话就好提了。
秦轻:“贺哥。”
苏之贺:“嗯?”
秦轻:“你真去算命了?”
苏之贺半真半假:“没去。”
秦轻:“?”
苏之贺勾唇,神色间完全是大佬的气势:“我要算什么命,我想红几年就能红几年,想在娱乐圈混到什么时候就混到什么时候。”
秦轻有点搞不懂了:“那助理……”
苏之贺忽然道:“来。”
站定,侧身。
秦轻不明所以,跟着停下。
苏之贺抬手,是秦轻见过很多次的捏颈的动作。
不同的是,捏崔火火,是大哥对小弟,捏后颈的一块肉,边捏边教,直捏得人又痒又疼缩脖子。
秦轻这边没有捏,也没有把手放在他后颈上,而是脖子往上、后脑下的那块地方,掌心很轻地覆着。
秦轻为这动作有些莫名,人站着,眨眨眼。
苏之贺站在秦轻身旁,手兜着他后脑,教他:“有些事,不用问得太清楚。”
秦轻再眨眼。
苏之贺:“问到底,被问的人不好答,不好答,你又不能忽然去问别的,场面就要尴尬了。”
秦轻忽然抬手指天道:“贺哥,你看天上。”
两人离得近,苏之贺和他目光对目光,“天上怎么了?”
秦轻:“天上没怎么,我在问别的,转移话题。”
苏之贺笑,放下手。
秦轻心道,苏之贺刚刚明明也在转移话题。
至于为什么要招他做这个助理,是不是真的因为算命,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秦轻也不想知道了。
这份工作做得很顺利,苏之贺身边也呆得很顺心,这不就够了?
“贺哥?”
“嗯。”
“上去吗?我想回去看书。”
“走吧。”
大玻璃房挨着一楼餐厅,平台来探班的人今晚没走,和节目组这边一起,搓了顿饭局。
苏之贺牌大腕儿大,谁都请不动,本来就是被请来救场的,根本也不用跟谁面子,说不来就真的不来。
不来吃饭的人,倒是带着助理,在外面玻璃房溜达。
隔着大片的落地窗和绿植,被餐厅里吃饭的人看到了。
这里面就有寇江。
寇江攥着酒杯,默默地望着,神情幽深,片刻后,笑了几声。
旁边的人问他:“笑什么?”
寇江收回目光:“我在笑苏老板的那个助理。”
旁边的人往玻璃房里看去:“你说秦轻啊,怎么了?”
寇江意味深长:“命好啊,年纪轻轻,跟了大佬。”
旁边的人喝得脸色通红,从寇江的话里听出点羡慕的调调,笑说:“寇江你说什么呢?他命好?再命好也就是个助理。”
摆摆手,嗝着酒气:“他那个命好没用,真的,得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好,也得是自己的好,这个命好才有用。”
那人攥着酒杯,和寇江手里的碰了碰:“这种助理,你就别看了,搞不好过几天就换人了,他哪儿能和你比,你现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