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原以为要与朱说同塌而眠,早令下仆在房里添了张床,寝具也给铺好了。
如今,朱说遭怀抱幻想的滕宗谅‘先下手为强’,他则顺手将狄青拐了来,倒也不算白费了这番准备。
陆辞照例睡到内侧去,狄青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外侧。
“年岁不饶人啊。”褪去厚重外袍,只剩下单薄寝衣的陆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叫下仆提前放好了三个汤婆子的被窝里一缩,舒服地叹了气:“人一老,气血变虚,就越来越怕冷了。”
狄青神色纠结。
他固然附和惯了公祖的话,但这通明摆着自我打趣的……还是别接的好。
幸好陆辞只是一边羡慕地瞟着他,一边随口这么一感叹,并无让他答话的意思。
当见狄青换好了寝服,却还愣在床畔不动时,还忍不住揶揄道:“即使你真不惧寒,也不必在我跟前这般炫耀吧?”
狄青即刻回神,微赧地垂下头,毫不犹豫地跟着上了床。
只是人虽上了塌,但在掀起厚被前,他对着唯一亮着的那盏摇曳烛光,却犹豫了。
要不要直接吹熄呢?
公祖未明确吩咐过,而按照他的小小私心,是不愿意熄那么早的。
公祖素来入眠颇快,尤其灯熄之后,顶多说上一小会儿话,就静静入睡了。
难得能有独处的机会,更遑论这还是一年里少有的几回能与公祖同眠的天大甜头,他着实不愿就这么囫囵吞了。
可不熄灯的话,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近看公祖了……
哪怕是被友人们誉作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陆辞,此刻也绝无可能猜到就这么一个对着烛火发呆的简单举动里,蕴含了这多重心思的较量。
他在被汤婆子捂得暖融融的被窝里幸福地眯了会眼,还没等到狄青躺在身边,不由睁开眼来看了看:“青弟还愣着作甚?快将灯熄了躺下吧,莫大意下受了风寒。”
“公祖说的是。”
陆辞这句来了个一锤定音,便终结了狄青犹在激烈交战的两股念头。
他赶紧伸手,将灯掐灭,便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将被子掀开、躺进去,被子重新盖好’的动作。
他生怕动作慢了,导致进去太多冷风,吹坏了那盆名为公祖的宝贝花儿的娇嫩枝叶。
这般迅速,连陆辞都微微一讶,半晌才轻笑出声,却是误会了狄青举动背后的含义:“刚才冷着了吧?让你愣神不择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