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这日。
冬寒凛冽,在风平浪静的运河上,仅剩零星几艘船在缓缓前行。
船员们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相比之下,跟随陆辞多年的下仆们则是安之若素,一如往常。
真算起来,距他们最初离乡已过去四个年头了,尽管对家人多有思念,但也丝毫不觉愁苦。
主家是个前程似锦的青年才俊,令下仆感到面上有光不说,还待他们极其优厚,这么好的差使,可真是这辈子都不见得能碰上第二桩的了。
正因清楚盯着自个儿位置的人在外头将有多少,哪怕陆辞逢年过节颇愿放归他们、表示可先从牙人处临时雇佣几人替他们一阵,他们都想也不想地选择了留下。
谁知那临时雇来替他们的是不是个特别机灵晓事的,届时叫郎主用顺手了,便将他们给真替了?
若只为同家人团聚这么几日,就丢了这份好差的话,不止自己要追悔莫及,就连家人也要气他轻重不分,得拿锄头把子锤他脑壳。
倒不如稳着这位置,再多挣一些,给家里捎带去,也就算心意到了。
横竖人是在郎主这,家里哪儿还有不放心的?
陆辞将诸人反应尽收眼底,仍似平时一般,先帮狄青将今日的课辅导好了,再在其对着一道时事策苦思冥想时起身出舱,将事前备好的红封交予两名下仆,着人一一发放下去。
待夜里船靠岸了,让各人挑一两件稍看得上眼的东西,也算弥补令人在大过年时陪他在路上奔波的辛劳、不得与家人相伴的遗憾了。
陆辞不欲让施恩感太重,也不喜欢听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便在让两下仆转交,径直回了舱房,继续督促狄青做功课了。
许是他动作太轻,也可能是狄青全神贯注在眼前课业上,以至于他这一去一回,都没能被狄青察觉。
这极轻的脚步声,只比趁狄青不备、放肆地趴伏其左腿上的小梨花给察觉到了。
它一双耳朵抖了抖,警醒地抬起头来,一见是陆辞,便讨好意味十足地软绵绵一声‘喵~’。
陆辞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走上前来,双手将这只极识时务的真狸奴温柔抱开,省得它扰乱了狄青的思路。
时务策一向是狄青的苦手,半晌一字未落,脑中草稿倒是打了无数道了。
陆辞将膝上狸奴抱走后,他才略微惊醒,也迅速抬眼,循声看去。
这一番举动,倒是与方才那只真狸奴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