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清醒(2 / 2)

抱我 无虞 2220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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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俗套爱情片标榜真心高于一切,彼此喜欢便足以白头偕老——可现实只是现实,不是什么结局必然美好的爱情故事,哪怕在十七八岁最为勇敢莽撞的年纪,只有喜欢好像也远远不够,谁都知道的。

放下陶瓷杯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抖了,只是指尖冰凉,不期然想起某个夜晚风霜寒冷,江声替他呵气暖手的场景,心脏便猛地抽疼一下,屏息良久才缓过来——他的反应比预想中平和些,但他也心知肚明,那不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只是像母亲离去或查出色弱的时候一样,封闭情绪陷入了麻木的僵死罢了。

本就不是同路人,相伴一程,也弥足珍贵了……他早就知道的。

尝过这两个月的温暖和甜,足够他独自上路,去经历未知的风雪了——就像前十七年里,家道中落前几年众星捧月的关怀,不也支撑他踽踽独行了十年么。

“阿姨,”他闭了闭眼,道,“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影响你们的生活了——”

短短几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一般,喉咙口有些哽塞,像是堵了一团锈迹斑斑的铁丝,每说一个字便磨蹭一次他内里的血肉,让他狼狈不堪,连呼吸都有些疼:“……之前您说,会资助我继续学美术的事,还算数吗?”

手腕上的金玉貔貅被他按在手心,被体温熨热了,又渐渐凉下去,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在想一场雪,风雪漫天,淹没他的归途——天气预报说,十二月将至,就要下初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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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母亲没有太绝情,还是允许他在最后这几天里同江声说说话,用自己的方式好好道别。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江声,关上书房门后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径直回客房——走到半路却被人冷不定拦下,江声拉开房门探出半个身子,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发,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虽然考完了可以放松一会儿,不过画具都还在我房间里呢。”

陈里予肩膀一僵,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推开他的手,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该搪塞拒绝,等彻底冷静下来再去面对对方——然而他的理智在情感面前向来不堪一击,只一愣神的时间,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点了头,走进了这间他无比熟悉的卧室。

“怎么了,”江声察觉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关上房门后先凑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温声问道,“我妈说什么了……”

陈里予一怔,像是终于从飘忽梦境跌回现实一般,某种近于委屈的生涩情绪陡然涌上来,猝不及防地淹没了他——他意识到自己踉跄了一下,扶着床沿跌坐进柔软床铺里,才不致狼狈更甚。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把遇见的委屈都和盘托出,让江声去替他解决,自己只管撒娇讨抱便万事大吉了……可是不行,时过境迁,他好像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没什么。”最终他也只是转开视线,不去看江声的眼睛,摇了摇头低声回答。

江声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想追问,还是咽回去,低下身子抱了抱他,放在他身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像在安慰什么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陈里予仰着头,脸颊贴上他温热的侧颈,隐约感知到他的脉搏,心跳便跟着颤抖——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两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在画室,江声也是这么自上而下地拥住他,试图让他安心。

他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堤坝,就要崩塌了。

铺满阳光的旧画室,窄巷里枝叶婆娑的青梧桐,水泥高台,边缘卷起的笔记本,盛着星光的床头柜,还有暖色台灯下、堪堪挤下两个人的书桌……直到这一刻他才出离清醒地意识到,未来道路漫长,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场景了。

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酸得有些烫,声音也是哑的:“江声,我……”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了。

“嗯,怎么了?”少年的声音如常温柔,牵动他心底的某一根弦,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脸埋进对方柔软的兜帽里,半晌才堪堪找到自然的声音,说没什么。

怎么了,没什么……明知道许多遗憾会自此而起,却也找不出更合宜的答案了。

其实隐瞒毫无意义,江声迟早会知道真相,大概也不会因此就真的放弃他——至少瞒到他真的离开之前吧,他不怕江声知道,只是怕对方稍一挽留,自己就会心软后悔,后患无穷。

没什么呀——他默默地想,真的没有什么,往后你不用费心费力照顾我了,也会遇到更适合的人,过长足光明的一生。

不是非我不可的,你的未来这么长这么好,不必因为十七八岁撞破的一场梦,就此耽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