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战神女峰(1 / 2)

画骨(画骨香) 苏诀 14149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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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赤红的灵力肆虐在半空中,像是游走的小蛇,绕着她们两人急速飞舞,阴姽婳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的血红逐渐褪去,与此同时,那些灵力也慢慢湮灭消散。

她松手放开云皎,神情勾起诡艳的笑意:“明白了吗?这就是你与长离的过往,被长离抹掉的过往。”

云皎表情怔怔的,还未从远古时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眼前不断浮现起记忆中的片段,昏暗阴沉的天之涯,荒芜冰冷的幽冥之渊,纯净圣洁的九重神殿,以及最后诀别的那场大战……又听阴姽婳慢慢说道:“长离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却毫不知情,我这个做姐姐的,可真是看不下去呢!”

云皎看向阴姽婳,眉目间还是掩不住震惊,她定了定心神,静静地问:“姐姐,你这次来,其实是为了我吧?”

阴姽婳挑了挑眉,眸中似是敛着深水,脸上的笑意更是明显:“你又知道了?”

云皎垂下眼帘,说什么神女峰,说什么阳炎,阴姽婳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把云初末支走,让她看到那些过往罢了。事到如今,她恍惚想起一件事来,以前的云初末从没有过失控的时候,可是自从阴姽婳为他疗伤之后,他就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和情绪,有时候甚至会不自觉地显现出长离剑灵的原身。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她还是能看到缭绕在他身侧丝丝缕缕赤红的煞气。

她抬头问:“那日……在雪域的时候,你对云初末做了什么?”

阴姽婳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这样久远的事,难得你居然还记得,长离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长离本就该与我们在一起,他却为你抛弃了我们,抛弃了三界,将自己的元灵封印起来,我所做的,不过是想让我的弟弟回来罢了。”

云皎眼眸低垂,怪不得和绯悠闲对战的时候,云初末没有丧失最后的理智,怪不得跟他相依相伴了百年,她都看不出他的原身是什么……净水池中的水常年清澈如镜,纵使有杂物落在里面,用不了几天也会消散了踪影。可是这些天,她能明显感觉到净水池变浑了许多,甚至池水旁还有隐隐的煞气逸散出来。

阴姽婳语气生冷,没有丝毫感情地说:“他以为这样做,便真的能脱离三界,跟你在这一方天地里安稳生活,不再陷入争斗之中了吗?”

这世上有一种生灵,他们超越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内,亦不在六道之中,活着的时候形单影只,即使死了,也无法坠入轮回。因为什么都不是,所以地位才最低微,连弱小低贱的怨灵都比不上。

创世灵剑,是何等尊崇和高贵,云初末便是抛弃了这样的身份,跟她嬉笑怒骂生活在明月居,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曾跟她提起过。

云皎觉得心里生疼,堵塞在胸口的痛楚如何也化解不开,她清淡的语气里,仿佛在确认笃定着什么:“云初末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他不想再做回长离剑灵了。”

阴姽婳的笑依旧从容,信心满满般:“长离剑灵注定要被封印回混沌之井,这不是他所能选择,也不是你所能掌控的。”

云皎对上她的目光:“既然这样,你为了什么,要花费心思找上我呢?”

这时候,阴姽婳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她微微偏着头:“一万年前,你杀死了阳炎的主人,阳炎要找你和长离报仇,作为他们的姐姐,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她目光灼灼,理所当然地道:“你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要把性命交给我?”

云皎握紧了手指,对方是上古剑灵,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面对阴姽婳,她到底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云初末,心中又鼓起些许勇气:“杀死临渊的是战姝妤,不是我,战姝妤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也该结束了!”

阴姽婳呵了一声,似是嘲讽般:“结束?到底是什么令你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你的身上已被打上邪魔的印记,堕落的灵魂不可能获得拯救,只要这些东西还在,那些事情就不可能成为过去。”

阴姽婳的语气冰冷,令云皎的心里发寒,她的手止不住地轻颤,虽然恐惧,却还是鼓足勇气,哽咽地道:“他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逼他,让他留在人世间继续做他的云初末,这样不好吗?”

阴姽婳低笑了一阵,她慢慢接近云皎,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分明能感受到冰冷和绝望:“你也曾看到过心爱之人死在眼前,也曾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离别,历经万年,可还记得那是一番怎样的滋味?”

云皎在她的气势中慢慢退后,听到她的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

阴姽婳缓缓勾着唇角,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美艳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孤独和苍茫:“我说过了,我是一个女人,你觉得对于女人而言,什么样的诅咒才是最令她无法承受的?”

云皎的思绪顺着她的话语,慢慢向深处探寻,触及某一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望着阴姽婳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悲伤。

阴姽婳微微笑了,语气依旧平静:“别那么看着我,倘若失去已成为习惯,也就没什么心痛可言了。”她在云皎跟前顿步,冰凉的手覆上云皎的脸,“帮帮我,让长离回来吧。”

云皎的神情怔住,感受着阴姽婳阴寒如冰的手指,想知道她的心是否也如这般冰冷寒凉,在经历了无数次悲伤之后……

“不对……”云皎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那是你的事,跟云初末有什么关系?”

阴姽婳的手还顿在半空,呵了一声,慢慢垂下来:“赤水女当年早有规定,三大灵剑只要有一把还流落在世间,那么围绕灵剑的争斗就永无止息,直到天地覆灭,我们也跟着一起陨灭,是为终结。”

“那你们应该想办法解开诅咒……”云皎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应该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为什么要别人来主宰你们的人生?”

阴姽婳闻言,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似在嘲讽她的天真:“若是真能解开,凭我们灵剑之力,何苦要受折磨至今?”

“所以你就甘愿被封印在混沌之井,甘愿永生永世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云皎没来由地愤怒,连语气都硬了不少,“这不是结束,而是退缩,是懦弱!你怕再次看到主人死去,害怕再被诅咒缠身,因此才不敢相信这世上其实真的有解决之法,你想到的只是该如何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灾难,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公平吗?你的内心,真的愿意被封印吗?”

阴姽婳沉默了下来,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公不公平,愿不愿意呢!

她垂下了眼帘,叹了口气,默默摇头:“来不及了……”

云皎一愣:“什么意思?”

阴姽婳失魂落魄地看向她,喃喃道:“长离已然到达神女峰,他与阳炎之间,必死其一。”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根据赤水的诅咒,阳炎是不可能打败长离的,可若是再加上神女峰的天谴之力,就不一定了。”

云皎闻言,心中陡然一惊,神女峰最是接近天界,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人,那里的天谴之力比之凡间不知强大了多少倍。阳炎出现在那个地方,目的就是引云初末前往神女峰,借助天谴之力把长离剑毁掉。

她望向阴姽婳,眉目中闪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明知道是这样,为何还要……诱云初末上当?”

阴姽婳倒没有一点儿隐瞒,专注而认真:“我的出现是为封印长离和阳炎,如今他们肯主动回到神女峰,岂不是更好?事情因你而起,也该由你结束,长离的性命现在握在你的手里,他的生死,要看你怎么选择。”

想起神女峰的天谴之力,云皎几乎不带任何迟疑,她向阴姽婳走近了一步:“姐姐,带我去神女峰吧。”

阴姽婳默默注视着她,眼眸波光潋滟:“你可想好了?”

云皎点了点头,又听阴姽婳道:“此去神女峰一行,你可能会死,难道你真的不怕?”

云皎哑然一笑,淡淡道:“我的性命是云初末所救,在雪域中已交给了你,还怕什么呢?”又补充了一句,坚信而笃定,“有云初末在,我不会有事的。”

阴姽婳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慢慢道:“好。”

她走在前头,刚想施法又被云皎拉住了衣袖,紧接着听她轻声道:“姐姐,天道循环,有始就会有终,总能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你不要封印云初末好不好?”

阴姽婳的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倏忽诡艳地笑了:“到时候再说吧。”

等她们赶到神女峰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云初末手里持着长离剑,与一人对峙在半空中,一袭墨紫色的衣袍随风轻摆,身后的云纱高高扬起,隐约现出上面金线绣着的龙图,他的神情泛着幽凉,潋滟之中,又带着沉静的冰冷与温柔。

那位与他打斗的剑灵,浑身穿着黄金般的战铠,身姿坚挺英武,神冠绾着的墨发凌乱,身上已经负了好几道伤,却依旧毫不退缩。他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长离,真是想不到呢,万年之后,我还能再见到你。”

长离眉目阴柔精致,闻言缓缓勾起笑意,越发显得阴冷:“是吗,我也真是想不到呢,事隔万年之后,你居然还敢再来找我。”

不等阳炎回答,他首先开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忘了提醒你,那个大天神临渊……是我杀的。”

“你……”阳炎果然发怒,注视长离的目光更加阴狠,不仅是临渊,他从前的主人哪一个不是死在长离剑下?

阳炎身为三大灵剑之一,在那个群魔乱舞的时代,本就很难遇到敌手,然而赤水女却诅咒他永生永世都要败在魔剑之下,是以当他的主人带着神剑纵横天下的时候,只要遇到长离剑,就一定会死在对方的手里。因此那个诅咒的本身还有另一层含义,与其说阳炎要终生败在长离剑下,还不如说,阳炎的主人皆要死在长离手中。

阳炎狠毒阴鸷地望着长离,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把他毁灭。临渊,是他遇到的最强大的主人,本以为借助大天神的力量可以打败长离,没想到那个大魔女战姝妤从中作梗,竟在那场决战中将临渊杀死,阳炎剑也因此遭到损坏,他躲在三界中休养了万年才恢复过来。

长离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意,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告诉我,赤水女在哪里,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提起赤水女,阳炎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优越的神情,三界六道,只有他一人知道赤水女沉睡在何处,他挑了挑眉,语气也悠然了许多:“长离,你找主人做什么呢?想杀死她吗?”

长离的容颜如雪,周身王者威严的气息氤氲,神情温浅淡漠:“那个恶毒的女人,难得你现在还认她做主人。”

“住口,长离……”听他竟敢出言亵渎赤水女,阳炎摆出长兄的姿态,似是教训般,“你不要忘了,是谁将我们铸就出来,在自己创生的故地,你便是这样对待自己主人的吗?”

长离的唇角勾了勾,紫云纱的衣袖随着微风轻摆:“我只记得,过去数万年,我一直都活在煎熬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拜赤水女所赐。”

他淡淡地说:“你若是不肯,我倒是不介意用自己的手段,让你不那么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云皎站在神女峰的山顶,只见天空逐渐被乌云所掩盖,隐隐地,还能听到沉闷的滚雷声。她呆呆地望向长离,他的身姿依旧颀长优雅,然而却已不是她的云初末了,阴姽婳先前用来解封他元灵的灵力,已经被长离清除,墨紫的衣袍周围缭绕着阴寒的煞气,分明就是长离剑灵最初的模样。不过还好,至少他现在还保持着人的思想……

阳炎这时注意到她的存在,眸光不由得闪了闪,顿时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大了许多,他无比优越地望着长离,轻笑道:“看到了吗?战姝妤那个女人也来了,也好,你们今日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长离的神情有些恍惚,瞬间之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沉静,语气幽凉如水:“你能吗?”

他提剑向阳炎挥去,剑势携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神女峰掀起一阵阵狂风,阳炎横剑去挡,身形在长空中倒退了数十丈,却仍是抵挡不住,只得偏身闪开,险险地躲了过去。那一击的力量打在对面的山崖上,即使是先前被阳炎化解了不少,却仍然在瞬间削去大半个山头,山石崩塌,碎成灰末,被风吹过顷刻又散开在空气中。

两道身影在长空中翻身打斗,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肆虐的灵力交织出电闪雷鸣,掀起一阵又一阵狂风,与此同时,天空的乌云也变得极为浓重,黑沉沉地压下来,像是将要席卷天地一般。

忽然,一道响雷炸开在天空,雷电交织朝长离延伸过去,长离侧身避开天谴之劫,又横剑挡住了阳炎的攻势,只见他面容却依旧沉静如水,他漠然注视着阳炎,唇角泛起冷笑:“想借天谴毁了长离剑吗,你也不算太笨。”

阳炎的神情中尽是得意之色,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萦上心扉,他对上长离,没有丝毫退缩:“长离,我早说了,你们今日都会死在我手上。”

长离勾了勾唇角,语气寂然:“很遗憾,你没有这个能耐……”

他长剑一划,瞬间将阳炎打飞出去,与此同时,身体被蔓延的雷电枝节击中,他仅是神情凝滞了一下,随即转向阳炎飞去,墨紫色的衣袍飞舞摇摆,发出猎猎的声响,趁阳炎还未稳住身形之前,又向他挥出了一剑。

阳炎的身体被沉痛一击,急速地向地面坠落下去,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他还未来得及站起,长离的身形就翩然落在了他的不远处。长离手里持着长剑,不紧不慢地向他接近,像是将要凌迟敌人的王,墨紫的衣袖微微荡着,神情淡漠优雅。

阳炎浑身狼狈,他拄着长剑将要站起身,却先倏忽笑了:“长离,阳炎剑主人是死在你手里,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万年之前,你的主人也曾死在我的剑下,宿命的结局不可更改,今日便是要重蹈万年前的覆辙。”

“住口!”长离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剑势毫不留情地挥了出去,暴虐的灵力又将阳炎重创打飞到老远,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壑。

天谴之劫越发严重,一道道雷电像是张牙舞爪的巨龙,从天空一直延展到地面,长离的眼神威严地眯了眯,持剑的手逐渐收紧,仿佛手中掌握的是对方的性命:“说,赤水女在哪里?”

眸中的神色愈加幽深,周身缭绕的煞气像是寂静燃烧的黑暗之火,雷电落在他的脚边,扬起漫天的灰尘,他的身侧撑起一道透明淡紫的结界。他不紧不慢地行走着,交织的天力击打在上面,却没有紊乱半分:“告诉我,赤水女在哪里?”

阳炎的喉间发出低沉的冷笑,他挑着眉:“生气了?发怒了?你想杀了主人解开诅咒,我却偏不让你如愿!”

话音刚落,又一道沉重的剑锋迎面而来,阳炎被打飞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滚出去好几丈,他口中喷出一口热血,拄着长剑半跪起身,咬牙死死盯着长离,眸中倏忽闪过一道金芒,神情阴狠而热切,那柄泛着光辉的阳炎剑逐渐消失了身形。

长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现出原身吗……”

握剑的手松开,剑身上萦绕流紫光华,他的脚步缓慢,在向阳炎接近的同时,深眸的流紫也泛了起来,衬着阴柔精致的容颜更是清冷惊艳。空中如落飞火,漫天乌云之中,两道身影,时而变作人形,时而又化成灵剑,一金一紫,上天入地厮打在一起,肆虐的灵力耀得天际发亮,兵器相接,铿然震耳。

云皎望着漫天飞舞的虚剑,心中顿觉不妙,她连忙看向阴姽婳,只见对方垂眸摇头道:“剑灵现出原身,就是到了战无可退的地步,没有办法了。”

云皎向她走近了一步,焦急道:“你也是灵剑,难道不知道解救之法吗?”

阴姽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呵了一声:“你我心中都明白,神魔妖灵现出原身,眼中便只剩下杀戮和战争,除非累死或者被杀死,否则就不会停止。”

云皎闻言,再次回首望着天空,此时长离已经化作人形,手中划出灵力将阳炎剑打飞,顷刻之间,又变作了长离剑的模样。

天谴还在进行,雷电交织劈在他们之间,恍惚中,她忽然想起了银时月,他当初不也是化成原形,悲怒之下杀死了大俞的十万铁骑?可是,遭受天谴之后的他,即使筋疲力尽,已到强弩之末,却还是保持着一丝人性回到了姜雪羽的身边。

云皎仰望灵剑又幻化出长离的身形,转头向阴姽婳道:“姐姐,把我送到那边去吧。”

阴姽婳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确定?”

区区人类,在面对洪荒远古的力量时,怎会不觉得惶恐惊惧?云皎望着那道墨紫的身形,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我能把他唤醒的……”

身侧的雷电像是张牙舞爪的巨龙,从长空之上蔓延下来,阴姽婳带着云皎,小心避开锋芒,翩然飞落到山峰的底下。

只听得一声巨响,阳炎剑从天上坠落下来,插在地面化成阳炎的身形,他伸手捂着胸口,强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瞳孔闪烁着金芒,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然而受了这样重的伤,他却好似没有知觉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里心里仅剩下天地间与自己对战的那个剑灵,把他杀掉,是他唯一还记得的事情。

他的不远处泛起流紫的光辉,长离的身形缓缓从中走出来,眸中的墨紫像是潋滟的深水,面容清俊阴柔,犹若白玉雕琢一般,他在缓步向阳炎靠近,云纱龙图的衣摆拖曳在地,唇角染着血迹,显然在阳炎和天谴的双重夹击下受了重伤。

“长离会死于天谴……”

云皎正望着长离,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她转头望着阴姽婳,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还未化开,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阴姽婳偏过头看她,不动声色地勾出一抹笑:“逆天行事,带走被诅咒的灵魂,更是以禁忌之术替她收集魂力延续性命,纵使没有阳炎,没有神女峰,他也活不了多久。”

云皎闻言哑然,再度看向长离,墨紫色的身影落在她的眸中再也化不开:“我要怎么做?”

阴姽婳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不听话的弟弟,死了才好呢!”

“阴姽婳……”云皎望向她皱眉,表情也难得地严肃认真,“不是说三大灵剑要同时被封印在混沌之井,诅咒才不会继续?你不要忘了,倘若要解开诅咒,没有云初末,单凭你和阳炎根本不可能成事。”

阴姽婳脸上荡着笑意,衬着美艳的容颜,明晃晃的像是亮丽的罂粟花。“阳炎才不会想解开诅咒呢,要知道他是我们当中,最忠心于赤水女的那一个。”她若有所思地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不是说要跟随自己的内心吗,那就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吧,或许还有救。”

长离手中握着虚剑,面无表情地向阳炎接近,眸中似乎还含着戏谑慵懒的笑意,手下败将,不堪一击,这么没用的东西,死在他手里也算是荣幸和解脱。

化成原身之后,他身侧的结界就已消失不见,天谴之力落在他的身上,那些触角一样的雷电交织在他的周围,击打在地面上扬起漫天灰尘,然而他却连躲避的意识都没有,深紫的眸中只看得到杀戮,心里想着的,也是如何将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杀死。

身体像是干涸的河床,如何也填不满,如何也停不下,他只觉得热,唯有杀戮才能带给他片刻的清凉。然而,就在他慢慢接近的时候,眼前忽然闪出一道人影,碧绿衣衫,皮肤白皙,身体又小又软,水灵灵的眼眸像是一泓泉水,清澈灵动。

云皎挡在长离的前面,怔怔地望着他:“云初末……”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要说的话,一柄阴寒的剑锋就抵在了她的喉间,那柄虚剑离她仅有半寸,却没有刺下去,云皎勉强定了定心神,在他的威逼中后退:“云初末,我都知道了,万年前是战姝妤解封了长离剑,她在神魔大战里与天神临渊同归于尽,却也阴错阳差地保全了你,是你在冥海中将她拯救出来,耗费万年的修为凝出精元送她投胎,成就了我……”

长离表情木然,望着她的模样亦没有半分怜惜,却又在她的话语中停了下来,脚步顿住,剑锋依旧抵在云皎的颈间,深紫的眼眸像敛着飞雪,苍茫而深邃。

云皎见此,心中大喜,强忍着快要涌出的热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害怕什么,可是云初末,我早说了啊,人死了,灵就散了。纵使还能投胎转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好好过完这一生。”

夜晚轻风中,江畔小舟里,他说,我曾遇见一人,因为孤独执念成恨,最后杀死了自己最爱的男子,她自己也因伤重而消亡。直到死前才明白她对那个人并非是恨,只是太想念,太想得到他的爱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云初末是爱着姝妤的,却不承想他们之间,原来还有着这一层缘分,他知道她心中另有旁人,那么,他的心里呢?轻声呢喃,像是掩着无尽的哀伤,他在问,如果她的人生可以重来,还会不会做这样傻的事?

明明爱着却踟蹰不前,为前生所恼,为过去所累,他曾目睹过最后的那场诀别——战姝妤与临渊之间那千丝万缕的结,总害怕有一日,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总害怕有一日,被他拾起的情意不得已转交给别人。

苦涩无边蔓延,江水潺潺,凉薄寂寞如他空洞的心,他说,如果……你是她呢?

如果是她,他要怎么面对横在旁人中间的感情?

如果是她,渐行渐远,奔赴别人的身影,他该怎么才能挽留?

可是战姝妤是战姝妤,云皎也只会是云皎,一百年的相依相伴,她不是木头,也不是坚石,能够在相濡以沫的点滴中始终保持无情。

她喜欢云初末看着她微笑的模样,面容清俊柔和,总是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她喜欢云初末抬手敲她的模样,三分戏弄,七分宠溺,亲切贴近暖人心;她喜欢云初末斜眼看她的模样,那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话语,也难为他总是耐心配合;喜欢他的闹,喜欢他的静,喜欢他总是欺负自己,也喜欢他每次放低身段的讨好和温情……

这么多的喜欢,历经一百年的时光,不知不觉积累成深爱,是她醒悟得太晚,但也希望不会太迟……

云皎长嘘了一口气,继续说:“云初末,战姝妤已经死了,三界之内再也不会有她,关于她的缘也该就此斩断。我不是她,也不会成为她,所以云皎只会是云皎,不然你以为会是谁?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以为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已知足,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不许你心里还想着别的什么人,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要我?”

云皎说着,声音艰涩地哽咽出来,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可是,她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为什么还要哭?

长离望着她的表情怔怔的,手中的虚剑缓缓垂了下来,沉默木然地望着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云皎向他靠近了几步,他又警觉地挥起了剑,冷锋指着云皎,一如他拒绝靠近云皎的心。

泪水涟涟,如何也止不住,云皎索性不管,避开长离的剑锋向他靠近,好在长离没再拒绝她,手中持剑一动不动,在她的靠近中,脸上一如既往保持着木然的表情。

云皎走到他的跟前,伸手触及他的脸,她与长离的目光对视,带着哭腔:“你说想跟我像从前一样生活,云初末,你回来啊……”

“当啷”一声,虚剑掉落下去,化成流紫的灵力顷刻没有了踪影,长离的神情有些触动,深紫的眼眸中,莫名的情意闪烁不清,他缓缓伸手抚上了云皎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替她抹去腮边的热泪,艰难不确定地试探了一句:“云……皎……”

云皎终于哭出声来,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意,她刚想说话,长离的视线移到后方,神色一凛,伸手将她拨到一边,紧接着一道淡金的锋芒打来,他闷哼了一声,墨紫的身形摇晃了几下。

大雨倾盆而下,落在身上打得肩膀生疼,他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幽深与静默,指尖流溢的灵力捏成一道冷刃,挥手向阳炎劈了过去,重伤虚弱的身体跪倒下来,华贵的衣袍被泥水浸湿,低垂的墨发掩住了清俊容颜,顺着发梢向下滴水。

阳炎在他的那一击中倒飞出去,阴姽婳匆忙赶来,见此情景,指尖捻动法诀,赤红的灵力将他紧紧束缚,顷刻之间,阳炎便化作了一柄长剑。

阴姽婳秀眉微蹙,整个身形升腾到半空中,与化作长剑的阳炎对峙,溢满灵力的双手摊开,与此同时,神女峰上倏忽现出一道七彩灵光,穿透深层乌云,直冲霄汉,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满意得逞的笑容:“阳炎,回去吧。”阳炎剑身上泛着金色的锋芒,在半空中游走了几圈,最终不甘地飞至神女峰,直直地落进了混沌之井中。

云初末半跪在地上,他吐出一口鲜血,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唇齿间被浓重的血腥所充斥。天空中,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响雷炸裂开来,雷电之势仿佛要把天地毁灭,云皎脑中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后背扑了过去……

元宵佳节,长安的街头挂满了灯笼,夜凉如水,一盏盏孔明灯飞向天空,静止在浓重的夜幕里,像是一点点星光。河畔佳人结队而过,手中捧着莲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云皎推门而入,本想找云初末去街上游玩,没想到他并不在房中,书案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竹条和宣纸,木头的碎屑撒得到处都是。云皎迈步走过去,嘟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把书房弄得这么乱,待会儿还得她来收拾。

她把散落在书案的宣纸拾起来,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正收拾着,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那些毁掉的画稿上笔线勾勒,或是眉眼盈动,或是玉手纤纤。她愣了片刻,把宣纸平铺在书案上,几张画稿放在一起对比,大致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云皎站在书案边,恍惚想起云初末以前总爱在书房里写画着什么,每次她接近的时候,他都很避讳地把画收起,偏偏藏着掖着不给她看。她的视线落在书房木柱后的绢缸上,淡青的轻纱掩映,隐约露出几十幅画卷,由于位置偏僻,又被木柱挡着,所以从前打扫书房时,都没有在意过。

她把手里的宣纸放下,迈步朝木柱边走过去,展开一卷画轴,一个女子的身形映入眼帘,眉目狡黠,嬉皮笑脸,手指抵在唇瓣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清澈无邪,几乎可以流出水来。望着画中的女子,云皎有些怔神,她收好画卷,又拿起了另一幅。画中的女子身着淡绿的衣衫,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单手郁闷地撑着头,看上去像是在和谁生闷气,她的面前摆着茶水和点心,身后是绯红灿烂的桃花,轻纱垂在地上,微风吹过,衣摆拂起了落花。

云皎注视着绢缸中的画卷,把手上的放了回去,小心地离开了书房。有些东西,可以不必再看,因为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心间。她走出书房,正巧遇到云初末迎过来,还未开口,便听云初末先道:“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去你房间,没有找到人。”

月光融融,落在他的身上越发出尘冷清,阴柔清俊的面容在夜晚的灯火中,显得沉静而温柔。想起在书房里见到的东西,云皎的小手背在身后,带着一贯沾沾自喜的表情:“云初末,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云初末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放心:“你身体还未好,留在家里休息吧。”

云皎闻言嘟起了嘴,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日明明被雷电劈中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连道小小的伤痕都没有留下。不过云初末为了这事儿,还跟她置气好几天,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讨好巴结,才勉强把他哄好。

她向云初末走近了两步,微微嘟着嘴,露出最纯真无辜的表情,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怜巴巴,不晓得有多凄惨:“云初末,我早就没事了,你就陪我出去玩一会儿吧。”

云初末还是不太放心,抬手敲在她头上,没好气道:“我说待在家里,少给我耍小性子,若是那么想玩的话,等过段时间再出去。”

云皎立即不乐意地大哼一声,抱住他的胳膊拼命摇着:“今天是元宵节,再过段时间可就要等到明年了,你陪我出去吧,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云初末,云初末……”

云初末被她晃得头晕,唇角却泛起笑容,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可奈何道:“我不是说过,以后再用这招就没用了?你啊……”

见他答应,云皎顿时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得逞满意地小声嘀咕道:“谁说没用了?明明每次都很有用……”

正想着,头上又被人敲了一下,云初末气定神闲,眼神轻飘飘地斜看她:“不是要出去玩吗,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见他默许答应,云皎立即露出最讨人喜欢的笑脸,抱住云初末的胳膊,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云初末,云初末,我们先去看花灯好不好,我知道哪里的花灯最好看……”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开始云皎还能拉着云初末的衣袖行走,被人挤来挤去之后,连握着衣袖的手都摇摇欲坠,云初末斜斜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他的脚步停了停,待云皎接近的时候,索性伸手将她护在怀中。

云皎简直感激涕零,眼神无辜又纯良:“云初末,你真好……”

云初末又斜了她一眼,凉凉地道:“是吗?”

心知他被这些人闹得头疼,云皎抓住机会连忙道:“是呀,你看你本来不喜欢热闹,但是为了我,却还是出来了,所以说云初末你的为人真是不错。”

看着某人沾沾自喜、自我感觉很好的样子,云初末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忍不住打击道:“谁说我是为了你?”脸上笑吟吟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说元宵佳节,出来赏灯的美人甚多,我不过是想出来凑凑热闹罢了,没准儿还能捡到一个姑娘。”

他瞥了一眼云皎,发现对方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便厚着脸皮,不知死活地又补充了一句:“你看那边柳树下穿蓝色衣服的姑娘就不错,还有那边提鲤鱼灯对着我笑的姑娘……”

云皎很是愤怒,很是郁结,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立即把云初末搭在她肩上的胳膊拿下去,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搂着怀里的,还惦记着外面的,男人都是欠教训!

云初末眸中泛起戏谑的笑意,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慵懒地喊了一句:“喂……”

见云皎压根儿不搭理他,又若有所思道:“其实那位走在前边儿,穿绿衣裳的姑娘更不错……”

云皎走在前头,闻言顿住了脚步,忍不住被他逗笑,却还是嘟起了嘴,故意闷声问:“这大街上穿绿衣裳的姑娘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得寸进尺,给点儿颜色就要开染坊,云皎更是这其中的典型,云初末走到她的身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反正总归不是你,就对了。”

“你你你……”还指望他说些好话哄她开心,没想到云初末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云皎简直恨到咬牙切齿,大大地哼了一声,跺脚转过身。

云初末神情泛着温柔的笑意,拉住云皎的胳膊,温声哄道:“好了,不要闹了,待会儿走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云皎很不服气地嘟着嘴,偏头看了他一眼:“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也能找回去。”

云初末挑了挑眉,悠然地道:“那我就把结界封起来,即使找到也不让你进去。”

云皎又哼了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似乎在指控他的无情无义,随即摆出最蛮横霸道的表情:“有本事你封啊,我我我……我还能刨坑打洞!”

云初末顷刻被她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着语气:“你啊……”

云皎喜欢热闹,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想挤进去看个究竟,云初末最不喜欢跟凡人待在一起,混在他们中间,感觉身上最起码要挤出一层灰。无奈自己身边的那位也是凡人,且一见到好玩的事物,就忍不住蹦蹦跳跳地凑上去,这边刚拿起一个面具,那边又捏起一个泥人,不见她买什么,反正就是这样有兴致。

云初末被她东拉西扯地拽着,望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虽然无可奈何,可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宠溺温暖的笑容。这么多年,他们便是这么过来的,她胡闹,他忍让;她聒噪,他妥协;然后日子过着过着,便热闹了起来,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变得温暖。

他还是不喜欢跟人类相处,还是不喜欢走到人群中去,当年选择入住长安,不过是看这里人多,使用禁忌之术时,所受的天谴会小一些。比起离开家门,他宁愿永远待在明月居中,每天只对着云皎一人,听她愤怒不满地抱怨哪家的商贩缺斤短两,听她喋喋不休地说今日又在街上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从不觉得那些事情有多重要,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被她说出一朵儿莲花来,他喜欢看着她兴致勃勃、活蹦乱跳的模样。有时候单手支颐,听她哇啦哇啦地说话,思绪不由自主地就会移开,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眼里看到的是她手舞足蹈的欢喜模样,耳中听到的,也只是她软糯轻快的声音。

一块冰的融化,需要多长时间呢?相比铁石来说,它要冷上好几倍,然而也是最容易被化开的。因为寒冷久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寻找温暖,靠近那团火焰,在明媚中化成一潭深水,将他所爱的那个人包裹其中,倾尽心力,温情以待。

软泥青石板,新波碧水旁,一群年轻男女手里拿着孔明灯,这个祝愿家中老人长命百岁,那个希望来年能够金榜题名,这边的黄衣姑娘墨汁刚刚污了纸张,那边的某个灯笼上就烧出了窟窿,娇憨的欢笑声恍若银铃,透过夜色久久回荡在风中。

云皎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孔明灯发呆,咬着笔杆绞尽脑汁,还不忘警惕地回头,提醒云初末:“你不许偷看!”

云初末与她背对背,气定神闲地拿着墨笔,闻言挑了挑眉:“我看起来很闲吗?”

云皎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咬笔杆,若说心愿,那她的心愿可多了,想要许多许多的银子,想吃很多很多的美食,想让云初末对她温柔可亲一点儿。哦,她还想再长高一些,省得云初末老是说她很小!

想到这里,她欢天喜地地提起墨笔,刚要写上去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想,这么多的心愿,若是天神看到了,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贪心,然后就更不会帮她实现心愿了?

于是,云皎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纠结中……她想吃芙蓉铺的糕点和水云间的炖鱼头,更想要黄灿灿的金子,反过来一想,若是有了金子,什么好吃的买不到?于是在两者之间,她很有智慧地选择了后者,虽说云初末现在对她好了不少,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再犯。要知道他这个人一向恶劣,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过段时间,他一定还会不遗余力地欺负她,打击她,于是在金子和云初末对她温柔之间,她忍痛割爱抛弃了前者。

对于自己的长相,云皎一直没有什么概念,从前遇到的妖魔鬼怪,不是模样太美,就是长得太丑,美的像是天仙下凡,颠倒众生,丑的乌黑似歪瓜裂枣,而她大致应该只能算作中等,奈何个头永远长不高,站在那些高挑美丽的女子身边,果真还是显得太嫩了。

云皎很是消沉,抱着膝整个身体又小又软,云初末会不会嫌弃她又矮又扁……想到这里,她转过身问云初末:“云初末,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云初末的头抬了一下,又低下去,漫不经心地问:“问这个做什么?”

云皎望着自己的孔明灯,闷闷道:“没有啊,就是随便问问,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我的长相。”

云初末闻言,手中的笔锋顿了一下,隔了片刻,挑了挑眉:“长相?你有长相?”

云皎顿时有些不乐意,虽说她的模样比不上绯悠闲,更比不上阴姽婳,可是也没有那么差好不好?心中怨念了好一会儿,最后云皎气愤地想,云初末真是太不识货了,人家明明看起来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