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繁华笙歌落(2 / 2)

画骨(画骨香) 苏诀 12688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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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悠闲皱眉,觉得沈阙的话根本听不下去,用生硬的声音问:“人类都有欲望,你难道就没有想要过的生活吗?”

沈阙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才笑了笑,温雅答道:“有啊,小时候经常想若我不是生在王族,就能天天见到父王和母后了;少年时想,我如果不是生在王族,兄弟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比现在亲和许多,至于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即使再怎么设想也都是虚妄罢了。若是能在这乱世中,安静平和地过完一生,也算值得了。”

绯悠闲的目光微凉,注视着沈阙的身影慢慢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阙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楚王驾崩,新君即位,不久之后,一定会对齐国用兵的。”

绯悠闲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回齐国?”

沈阙的身份是质子,不到约定的时限便不能回齐国,现在更是被人诬陷与公子湛意图谋反,正被楚国通缉追杀,若是此时回到齐国,不仅会给楚国攻打齐国提供借口,说不定,齐王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反倒会把沈阙主动献出去,到时候沈阙即使想逃也来不及了。

沈阙点了点头,答道:“父王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楚国的情况,我在楚国待了五年,多少对他们有些了解,此番回去之后,兴许能帮到父王。”

听到这么天真的打算,绯悠闲不由得冷笑:“恐怕你的那位父王,将来会令你失望。”

沈阙一愣,这样的可能性他自然也想到了,于是黯然地垂下了头:“我本来就是质子,是不该离开楚国的,若是将来父王为了保全齐国,把我献出去,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了绯悠闲:“姑娘,你可以把我送回齐国吗?”

绯悠闲听着他的话,缓缓侧过了身子,她的神情冰冷艳丽,银发在晚风中微微飘着,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送死的话,我倒一点儿都不介意。”

沈阙闻言笑了,朝着绯悠闲不紧不慢地点头施礼:“多谢姑娘。”

绯悠闲侧对着他,居高临下地瞥了沈阙一眼,神情之中虽有嘲讽和不屑,却也隐约带着怜悯和敬佩。只有灵魂如此纯净之人,才能做到这般无欲无求,即使她身为妖,也不免会为这样的人动容,她转身迈步走向了木屋,只留给沈阙一个清艳孤绝的背影。

不过绯悠闲答应为沈阙办的事情,终究没能实现。在她找到沈阙不久之前,曾经在妖林遇到过一个剑灵,当时垂涎于那个剑灵耗费万年修为凝结成的精元,在其修为损耗昏迷之时,她趁机将那枚精元盗走,并且带着它逃回了雪域。

精元对于妖来说,是比人类的魂魄还要有用的珍宝,更何况这枚精元还是那个剑灵耗费万年修为凝聚而成的。她知道那个剑灵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不过一下子耗费了万年的修为之后,她很自信那个剑灵不敢再轻易跑到雪域来找她的麻烦。可是没想到为了夺回精元,当真有人不知死活地追来,而且看他周身的气势,他不仅要取回精元,还要杀掉胆大妄为盗走精元的她。

雪域万丈冰渊之上,浅灰的天空静静飘着雪花,一个男子伫立在山崖之上,遥望着远方的那座木屋,阴柔精致的容颜里慢慢泛起漠然冰冷的微笑。他身着一袭深紫的衣袍,淡金的团龙锦绣在墨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紫金冠饰束着长发,乌墨的长发依稀透着深紫,从中引出的淡金流苏顺着未绾的长发倾泻而下,身后的衣摆轻纱被寒风撩起,发出猎猎的声响,整个人看起来威严而又华贵。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来。”绯悠闲觉察到他的气息,从远处的平地上飞跃而起,翩然落在了他的对面,注视着这个男子的神情冷冽非凡,警觉又充满敌意的氛围十分明显。

这个男子的神情冰冷,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他的语气轻浅而平静:“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绯悠闲微微蹙起了眉,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滔天的煞气,那是一种令她都不寒而栗的气势与尊贵,从她创生开始,纵观三界数万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也从来都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存在,她现在只知道,眼前这个对手是一个剑灵,还是一个极有可能把她杀死的剑灵。

她冰冷地一笑,绝美的容颜里绽放出阴毒和嘲讽:“连阴姽婳都败在了我的手里,你确定自己比她强?”

对方却意外地“哦”了一声,神情之间似乎有些不屑:“你觉得那个不靠谱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可比的吗?还是在你看来,她已是你所能企及的极限?”

他顿了顿,幽深的眼眸里蕴含着潋滟的流光,语气慵懒而又傲气:“更何况她会输给你,那是因为她想输,而不是你能赢。”

绯悠闲听此,心中不由得惊了一下,三大创世灵剑的阴姽婳,在他的口中竟然被贬损得不值一提,眼前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竟像是与阴姽婳相识?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有把握能够取胜,要知道这个剑灵为了凝聚精元,刚刚消耗了万年的修为,哪怕他真厉害,也绝对经不起这样的折损。她的手中缓缓化出一柄长剑来,清冷孤绝地指着他:“想要夺回精元的话,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这剑灵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他的身姿优雅清俊,立在雪地中像是睥睨众生的王,雪花落在他的墨发上,气势威严而尊贵,无形中便能令人感到压抑和胆寒。

他没有说话,淡漠的目光注视着绯悠闲,广袖掩着的右手微微一侧,深紫的光辉萦绕,从中缓缓化出一柄长剑来,通体墨黑又带着阴鸷妖异的流紫,墨色的煞气缭绕在剑身上,上面古朴典雅的纹络隐约可辨,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似是来自洪荒远古最为深沉原始的呼唤。

绯悠闲望着他瞪大了眼睛,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但是,她认识他手中的那柄魔剑。

传说中的那柄可以毁天灭地的霸道之剑,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注视着它、敬仰着它,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萦绕在它周身的王者气息,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崇敬和拜服的信念,仿佛下一刻就要匍匐在它面前,心甘情愿地俯首膜拜。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人:“你……你是长离?”

长离的唇边泛起冰凉的微笑,望着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真荣幸,你能够认出我。”

绯悠闲的心中大骇,望着面前的长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先前她只知道那柄霸道的长离剑,却不认识附身在魔剑之上的长离剑灵。因为在过去的数万年中,长离剑灵很少在世间现身,那些曾经得到它的人,或是叱咤三界,或是甘愿隐匿,都没能逃脱坠入修罗地狱的命运,而作为剑灵的长离,目睹了一个又一个主人的死亡,竟毫无悲痛怜悯,也从未现身保护。

传闻中仅有的一次现身,便是在万年之前的神魔大战里,那时候大魔女战姝妤辅佐魔王向天神发起进攻,为了获得足以与大天神临渊匹敌的力量,她不顾诅咒强行解封长离剑,也凭着这柄魔剑,几乎毁灭了大半个天地,最后天神临渊战死,而战姝妤也因重伤身亡,堕落的灵魂坠入冥海,注定要永生遭受无休无止的劫难。

神魔大战时,她正藏身在雪域之中,也因此避过了那场浩劫,只听说战姝妤死后,长离剑便不知所终。有人说它被重新封印回混沌之井,也有人说它在那场大战里被毁灭折断,没想到万年之后的今天,长离剑竟再一次现身人世间。

她忌惮地看着长离,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惑,像他这样从远古活过来的剑灵,早就该无悲无悯,无欲无求,何以会损耗自己万年的修为,仅仅是为了凝聚出一枚人类的精元?

精元是万物生命之根源,由天地自然衍生而来,若眼前这位不是长离剑灵的话,纵使他修为再强大,也是无法凝聚出精元来的。这种东西对于没有魂魄的灵来说一无是处,然而却是妖魔鬼怪争相抢夺的宝物,因为吃下一枚精元便可增长数十年的修为,长离剑灵凝聚的这枚精元,积聚了他万年的修为,倘若被她吃下了,对于修为的助益何止是数十年?

绯悠闲打定主意,即使这个人是长离剑灵又如何,她连阴姽婳都能打败,更何况是失去了万年修为尚未恢复的长离。想到此,她开口道:“我不明白,精元对你来说毫无作用,既然这样,倒还不如便宜了我。”

长离细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周身的气势清冷逼人,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为何要便宜你?”

“你……”面对他的疏离和拒绝,绯悠闲虽然有些恼怒,却还是笑了,“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是强弩之末,凭着长离剑做做样子罢了。”

长离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幽凉,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是吗?那你就看着好了。”

话音刚落,长剑划过长空,冷冽的剑势携着漫天的飞雪向绯悠闲直冲过去,绯悠闲也不敢怠慢,连忙轻身飞起,落在山崖的另一边。与此同时,剧烈的爆裂声传来,方才站的位置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壑,烟尘弥漫,碎石还飘荡在半空中尚未落下,长离便已发起了又一轮进攻。

煞气滚滚的魔剑朝着绯悠闲压了下来,绯悠闲沉着架剑去挡,与同样飞来的长离对峙在漫天的飞雪里,刀剑金革声此起彼伏,两道身影在山崖之间来回穿梭,剑势的力量击打在山崖上,发出剧烈的声响。转眼间,雪域已有几座山崖裂开,轰隆隆地向下掉着碎石,动荡的余威还在蔓延,雪崩之势朝着崖下的平原滚滚而去,浩浩荡荡像是千军万马奔腾一般。

绯悠闲预料得没错,一下子失去了万年修为的长离,还没能从元气大伤的损耗中恢复过来,每一个剑招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总有点儿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纠缠打斗了数百招,还未能分出胜负。和疲乏虚弱的长离不同,绯悠闲刚刚获得精元,原就深厚的修为突飞猛进,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再接着打下去,只怕长离会死在她的手上。

他们的身体静止在半空中,寒风撩起了衣摆轻纱,发出猎猎的声响,绯悠闲饶有兴致地望着长离,唇边泛着冰冷的笑意:“看样子你很在乎这枚精元呢,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也要把它从我这里夺回。”

长离的眼眸中氤氲着彻骨的幽凉,苍白俊美的容颜如美玉雕琢而成,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依旧高傲孤冷:“区区一个杂碎妖而已,还想取我的性命吗?”

他的声音平静而威严,紫色的衣袍随风翻飞,冠饰之下束着的长发寒凉如墨,却也带着依稀的深紫,淡金的流苏顺着墨发垂下,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剑,白皙的手指衬着金线流云的深紫衣袖,显得更加清贵决然,即使现在身处下风,面对的是一个修为强大的妖,也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和慌乱。

绯悠闲的脸色沉郁,她冷冷地注视着长离,使出全力向他攻了过去,冰冷生硬地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长离横手划出一道剑光,双方力量相撞,瞬间在雪域里掀起数十道雪柱,巨大的声响震动到数里之外,那片遥远的妖林中,一下子惊起无数只仓皇出逃的妖。

绯悠闲和长离的身姿静止在半空中,被掀起的雪柱又轰隆隆地坠下,在地面上激起数丈冰雾雪沙,十几道雪柱落下的瞬间,两个人眼疾手快地均向对方挥剑而去。刀剑声此起彼伏,阴灰的长空不时划过几道流紫的光辉,像是敏捷游走的小蛇,顷刻都消逝隐退在长空里。

他们打斗的声音惊起了妖林中的生灵,无数个妖凄惨喊叫着飞出,极力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密密麻麻的妖拥挤成黑压压的一片,一时间竟遮掩了天空。

绯悠闲突然想到正在木屋中的沈阙,不由得一时失神,被长离重创了一剑,在半空中倒退了好几步,脚步紊乱地落在了最近的那座山峰,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溢出,染红了皎白的衣裙,她的眉目冷冽,死死盯着长离,绝美的容颜里顷刻流露出滔天的杀气。

绯悠闲心中焦急,沈阙如今还在木屋里,突然跑出来的妖四处逃散,躲得哪里都是,万一沈阙不小心碰上了它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长离持剑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对面,只听他用清浅的声音问道:“你似乎很难集中精力呢,需要我帮忙吗?”

绯悠闲还未开口,就见他的长剑猛然一挥,流紫的剑光携着滔天的煞气向那群妖冲了过去,顷刻间,无数妖组成的群体震荡了一下,凄然惨烈的声音不绝于耳,残骸肉片纷纷掉落下来,湿热的血迹染红了雪域深渊,甚至相隔甚远的他们都能闻得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天空瞬间恢复了清明,只有些许血雾飘荡在妖林之上,映得天际绯红。

“你……”绯悠闲脸色惨白,虽然妖一向残忍,对待同类亦是毫不留情,然而面对这样的杀戮,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长离神情悠然,唇边泛着冰冷的微笑:“我不喜欢我的对手在战斗时,心里却还想着别的事情,因为那样即使我杀了他们,也不会觉得痛快。”

他顿了顿,阴柔精致的眉眼中幽凉而又温柔,清浅的声音慢慢道:“要怪,就怪你不该盗走我的东西,也怪它们不该与你同族。”

绯悠闲震惊地望着他,心里生出一阵恶寒,仅仅是因为她盗走了他的精元,仅仅是因为那些妖与她同族,他便赶尽杀绝,血洗了整片妖林,这样强硬、毫不留情的手段,恐怕只有最原始纯粹的创世之剑才能做到。

虽然她也是远古时期创生的妖,但修为及生存的时间和长离是完全没有办法比的,这也必然导致在某些方面,作为妖终究比不上长离剑灵的决绝。换句话来说,对于长离而言,他从不知道什么是残忍,“残忍”这个词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上古传闻,天地创立之始,赤水女铸就三大创世之剑——妖剑阴姽、神剑阳炎和魔剑长离,又借助三大灵剑的力量创造了世间万物,由于这三柄灵剑的力量太过强大,若被居心叵测的人得到,必将会给天地带来灭顶之灾,于是赤水女对这三把灵剑分别下了永远也解不开的诅咒,并将它们封印在混沌之井。

这便是长离剑的由来,也注定了他这悲哀而又传奇的一生。三界之中,没有任何生灵的地位比他更崇高,也没有任何力量比他更纯粹,天地与他合一,万物以他为始,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也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法去辨别究竟是对还是错,正如天谴之力可以顷刻覆灭万千生灵,长离剑灵也理所当然主宰着他们的生死。

或许是因为他的力量太过强大,或许是由于他的渊源太过古老,没有人对这样的安排表示过怀疑,在三界六道甚至是绯悠闲自己看来,创世之剑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和根源,在创世灵剑面前,他们不过是一群永远也长不大、成不了气候的杂碎,尽管她曾杀死过拥有阴姽剑的妖,也算间接地打败了剑灵阴姽婳。

现在再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恐怕长离剑灵说的是对的,她之所以会赢,仅仅是由于阴姽婳想输,因为在她和那只妖对战时,作为剑灵的阴姽婳并未现身保护自己的主人。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长离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想要从他的手中活命,唯一的可能便是趁他现在修为折损,拼尽全力把他杀掉。

绯悠闲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他,握着长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方才被长离剑划破的伤口在妖力的修复下已经消失无痕,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以意念控制的灵力幻化出无数艳粉的花瓣,长剑挥出,花瓣如刀急速朝着长离飞了过去。

长离也不怠慢,剑锋划过长空,在空中结出一个透明的结界,将那些花瓣尽数挡了回去。他纵身跃起,落在山崖的另一边,还未站稳,抬眼便见绯悠闲的花瓣又向自己飞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再次躲避过去。

绯悠闲不由得诧异,她觉察出长离似乎不太敢接触那些花瓣,甚至在这样的攻势中有些躲避的趋势,她的心中一动,灵力幻化出更多的八重樱花,从四面八方将长离紧紧地包围了起来。长离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反击,只顾结出结界去阻拦那些花瓣的靠近,一时间竟真的被花阵给困住了,他的身体静止在半空中,望着四周包围自己的花瓣紧紧蹙眉,似乎极其厌恶,清俊的脸阴郁得可以滴出水来,强大的灵力以他为中心扩大了一圈,随即将那些花瓣震飞出去。

他落在地上,没有趁机攻击绯悠闲,反倒偏过头不受控制地打起喷嚏来,看到天下至霸的长离剑灵居然是这副模样,绯悠闲顿时有些无语。

长离剑灵,怕花粉?

确定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大了许多,身侧顿时又泛起无数的花瓣,掩护在自己周围,持剑向长离刺去。长离见此,不悦地皱眉,沉着气纵身跃起,躲过了她的剑势和花瓣,竟然真的没有与她硬碰硬。

不过他不是每一次都能躲过去,漫天的花瓣倾撒而下,总有一些能够碰触到他,周围的花粉越来越多,长离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他冷哼了一声,丢下对自己穷追猛打的绯悠闲,转而向那间木屋飞去,绯悠闲见此,心中大惊,也连忙跟随其后,顺势掷出了自己手里的长剑,在长离侧身躲避的同时,她快行一步,挡在了木屋的前面。

此时,长剑又回到她的手中,绯悠闲剑指长离,语气冷硬:“长离,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连累别人。”

长离颀长的身姿伫立在雪地中,终于没有花粉扰他,因此,脸色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傲慢:“你敢盗走我的东西,就该有此觉悟。”

听到他的话,绯悠闲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语气阴鸷而森寒:“你敢……”

长离单手持剑,阴柔精致的容颜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不咸不淡地倾吐道:“我为何不敢?”

见他想要对沈阙不利,绯悠闲先发制人,企图将他逼退到远处的山崖上去,长离却不紧不慢地躲避着,寻找机会向那间木屋靠近,他的脸上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似是在嘲讽绯悠闲现在的方寸大乱。

“真不错呢,妖居然也有想要保护的人类。”他温凉的声音响在绯悠闲的耳边,波澜不惊中又带着尊贵崇高的气势,绯悠闲刚刚化解了一个剑招,紧接着又听他道,“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对手在战斗时,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剑锋一划,木屋顷刻被削掉了一个角,断木的碎屑纷纷扬扬地落着,绯悠闲心中大急,集中所有的精神,更加奋力地向长离攻去。此时沈阙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从屋内出来了,见到不远处战斗的两个人,一时间愣在当场,忘记了反应。

“哦?”长离的俊眉微挑,声音寒凉如冰,唇边染着些许邪魅,“是他吗?”

他的身姿一闪,绕过绯悠闲向木屋飞了过去,绯悠闲急忙以意念驱使灵力,木屋旁边的八重樱受到牵引,无数花瓣集聚起来,阻挡了长离的去路。长离果然忌惮地避了回来,翩然的身姿落在平地上,绯悠闲趁机阻挡在木屋前,侧首对沈阙道:“快走!”

沈阙呆呆地看着他们,迟疑地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绯悠闲骤然转身,长剑往沈阙脚下的雪地上一划,顿时划出了一道深壑,声音冷冽而威严,“你若不走,我现在就把你杀掉!”

沈阙被这一击吓得倒退了几步,看了看长离,又看了看绯悠闲,最终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长离一手持剑,脸上保持着冰冷的微笑:“真不错呢,即使死了,也要保全这个人,你以为他逃得掉吗?”

没有了后顾之忧,绯悠闲顿时轻松了不少,她不紧不慢地握着长剑,指着对面的长离:“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雪域的雪还在下着,云层低垂着缭绕在山崖之间,到处是一片苍茫荒芜的景致,对战的两人一动不动,微风撩起了他们的衣衫,握着剑柄的手苍白如冰,周围的气氛冰冷寂静,只能听到衣摆翻飞的猎猎声。

长离静默地注视着绯悠闲,唇边逐渐泛起冷淡的笑意,颀长的身姿优雅而又华贵,漫不经心的神情间似乎并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然而下一刻,流光潋滟的眼眸陡然变得冷厉,刹那间时光都恍若停顿一般,就连漫天飞舞的雪花都静止在半空中,唯美而又静谧。

他的身形一闪而过,与此同时,魔剑携着杀气向绯悠闲砍了过去,绯悠闲也不怠慢,横剑用力挡住了他的攻势,两剑相交,双眸紧对,周围的气氛瞬间跌落至冰点,紧张急促如临万丈冰渊。

雪雕盘旋在长空之上,发出凄厉尖锐的鸣叫声,纯白优雅的身姿翩然掠过山崖,又敏捷迅速地朝天穹直击而去,翱翔在天地与冰川之间,像是在为这场殊死相搏助威呐喊。

金戈破阵,肆虐的灵力不断交织,像是闪烁在长空之上的电闪雷鸣,两道身影在雪域之间穿梭,剑锋交映划过的声音阴寒刺耳,招式也越发急促阴狠,不断相碰的灵力,在冰渊上掀起一道又一道雪柱。战至现在,长离和绯悠闲的脸色均沉郁如冰,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此时一招落败,便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满盘皆输。

绯悠闲硬接了长离一招,她的身形刚刚顿住,就见不远处的半空里,长离携剑向她直冲过来,周围肆虐的灵力爆破长空,气势滔天恍若下一刻要将天地毁灭。

绯悠闲沉沉蹙眉,伫立在雪地上闭目催动灵力,再次睁开双目之时,一抹殷红的血煞之气瞬间充斥在眸中,刹那间赋予长剑的灵力达到顶峰。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绝世冷艳的容颜里绽放出阴毒妖冶的神情,面对着长离孤注一掷的奋力一击,她双手握紧了长剑,使出全身力气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巨大的灵力相碰,在宇内引出一阵动荡的旋风,他们两个都被反噬之力震飞出去,紊乱的脚步落在地上倒退了好几丈,绯悠闲的唇边染着血红,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将快要喷涌而出的血腥咽了下去。

“噗——”不远处的长离半跪在地上,拄着长剑喷出一口鲜血,狼狈的身形在风雪中微微喘息着。

绯悠闲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长离半跪在地上,墨发挡住了他苍白虚弱的脸,方才那一击,他使出全力几乎玉石俱焚,也因此受到了极重的反噬,现在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然而握着剑柄的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收紧,唇边由于染着血迹,显得更加妖异诡艳,他的声音幽凉如墨:“是吗……”

绯悠闲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只见长离的身侧泛起缭绕的煞气,在暗紫的衣袍下更是诡异动人,他缓缓地抬起头,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冷淡疏离的目光注视着绯悠闲,手中的长离剑逐渐消隐了身形,像是与他合为一体一般,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竟在一瞬间变成了紫色。

面对这样的长离,绯悠闲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满心惊惧:“你……你竟为了一枚精元,显现出魔剑原身!”

妖魔灵物在化出原形的时候,灵力亦会达到顶峰,只不过一旦现出原身,便会失去人的意识,和野兽没有分别,眼中只剩下血腥和战争,甚至会不受控制地去征伐杀戮,直到筋疲力尽累死为止。因此,若不是遇到了足以威胁性命的危险,没有哪一个妖魔和灵物愿意显现出自己的原身。

而眼前的长离剑灵,他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甚至可以主宰万物的生死,却为了一枚小小的精元,不惜化出魔剑的原身,不惜将自己、将整个天地都置于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

长离的身侧缭绕着墨色的煞气,像是从上古以来,死于长离剑下的冤魂一般,紫色的眼眸流光潋滟,冰冷幽凉如一泓寂静的深潭,他缓步向绯悠闲靠近,神情热切而残忍,仿佛在渴望着将敌人毁灭那一刻的来临。

他的容颜俊美阴柔,在煞气之下更是显得妖异诡艳,缓步向绯悠闲靠近的同时,口中喃喃地轻念着:“把她,还给我……”

绯悠闲一愣,面容间显得不可置信,化出原身的长离剑灵,竟然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这究竟是因为他的修为太过强大,还是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太沉重?她在长离的威逼中不住向后退着,下意识地问:“谁?那个人是谁?”

长离没有回答,紫色的眼眸沉郁如冰,身侧的阴寒之气顿时翻涌而来,依旧平静地念着:“把她,还给我……”

绯悠闲心中大惊,在这种时候,她绝对不是长离剑的对手,再拖下去恐怕连性命都要葬送在他手上,于是她打定主意,长剑虚划一招,纵身向后飞去,打算逃走。

不过她到底小看了长离,因为面对她的攻势,长离一动都未动,剑光触及他身体的瞬间,顿时消散在空气中,没有任何的损伤和影响。而正打算逃走的绯悠闲,刚飞出几步,面前突然出现数十道虚剑,直直地向她刺了过来。

绯悠闲一惊,连忙飞身向后退去,长剑挥舞将那些虚剑打落,脚步杂乱地在地上倒退了好几步。见此情景,长离腾空而起,身侧顿时又出现数十道虚剑,灵力化成的虚剑排成剑阵,泰山压顶一般朝着绯悠闲压了下去。

绯悠闲猝不及防,数十道虚剑直直地贯穿了她的身体,她不堪忍受痛苦,禁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银发随风肆意飘散。她虚弱地倒在地上,唇边染着血迹,身后的雪地被浸得殷红。

长离的眼眸中平静无波,完全看不到一点儿怜悯和心软。他缓缓伸手,灵力紧紧地束缚着绯悠闲,将她禁锢在半空中,随后又狠狠地摔出了几丈之外,受了重伤的绯悠闲经过这么一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趴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抬眼又见到长离精致尊贵的紫靴。

他的手中泛出一道灵力,朝着绯悠闲挥了出去,灵力化成的剑光立即在绯悠闲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绯悠闲身上满是血污,绝美的容颜在血色中显得凄楚决然。他却还在继续,仿佛故意折磨她一般,剑光毫不留情地划过,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

“把精元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化出原身的长离轻轻地念着,与此同时,他身侧的煞气正在逐渐收敛,在右手边幻化出一柄长剑,眸色恢复原先的幽黑冰凉,神情亦是清明了许多。

“姑娘,姑娘……”不远处传来呼唤声,绯悠闲一愣,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看去,只见已经逃走的沈阙居然又折返了回来,望见受了重伤的绯悠闲,他怔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朝她跑了过去。

长离轻哼了一声,悠然地道:“我说了吧,他逃不掉的。”

沈阙走到绯悠闲的身边,蹲下身去扶她:“姑娘,你怎么样?”

绯悠闲还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望着他喃喃道:“你……”

沈阙眉目清俊,一副书生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傻里傻气,他望着受伤的绯悠闲,眼眸中的神情又坚定了几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姑娘既然肯舍命相救,沈阙就不能为一己性命苟且偷生。”

绯悠闲神情怔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清冷的面容间满是不可置信。从前的记忆中,人类是一群软弱无能的生灵,为了自己的利益,便不会顾及他人的死活。她从一早就知道沈阙和他们不同,从燕雀楼里的第一次相遇开始,她便知道这个人身上有着不同于旁人的纯净和善良,没想到如今大祸临头,在他的身上,她还能看到勇敢和坚强。

沈阙扶着绯悠闲站了起来,他将绯悠闲护在身后,面对长离这个强大的对手,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恐惧,然而神情中却勉强保持着镇定:“你若是想杀她,今日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长离的表情依旧是慵懒不屑,轻哼了一声:“软弱的人类,也想阻止我吗?”

沈阙望着长离,坚定的语气丝毫不退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便是作为人类的坚强,难道不是吗?”

长离的神情依旧冰冷而嘲讽,他慢慢地道:“你看起来……着急着死呢!”抬手一挥,流紫的灵力将沈阙打飞了出去,沈阙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之上。

“沈阙……”绯悠闲见此心中一紧,她冷冷地看向了长离,手中顿时化出了一柄长剑,阴寒的语气近于暴怒,“长离,我不许你伤他!”

她横剑攻了过去,长离的剑辉一划,双方的灵力相碰,在雪地上顿时炸起一道道雪柱,长离的神情由始至终悠然,虽然先前受到重伤,却丝毫不落下风,绯悠闲的攻击很快就显现出了颓势,一时不察被长离的剑势击中,弃剑倒飞了出去,摔在了沈阙的不远处。

“姑娘……”沈阙强撑着支起身,他的唇角挂着血迹,踉跄着脚步向绯悠闲走近。

长离的目光注视着沈阙,又冷淡淡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嘲讽身为人类的不自量力,浅紫的灵力束缚着受伤的沈阙,将他朝旁边的雪地上摔了出去。沈阙沉闷地哼了一声,肋骨处传来断裂的声响,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长离缓步朝他们接近,尊贵的紫靴映入绯悠闲的视线,绯悠闲渐渐陷入了绝望,仓皇思索片刻,抬头对长离道:“我把精元还给你,你饶他一命。”

长离发出一声轻哼,声音清淡而疏离:“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沈阙趴在地上垂死挣扎,虽然奄奄一息,神情却依旧倔强而坚定,他爬到长离脚下,死死地抱住了对方前进的脚,用虚弱无力的声音道:“姑娘,你快走啊……”

长离微微蹙眉,清俊的神情中似乎在嫌弃这个人的血污与肮脏,他用力朝着沈阙踢了一脚,沈阙又飞了出去,摔在绯悠闲的面前,他闷哼了一声,唇齿间不断地溢出血来。

绯悠闲忍着伤痛向他爬了过去,将沈阙抱在怀中:“沈阙……”

腥热的血涌上喉间,沈阙止不住咳了几声,虚弱无力地道:“姑……姑娘,不必觉得难过,沈阙今日殒命于此,为姑娘心甘情愿。”

绯悠闲顷刻愣住,看着沈阙苍白的容颜,良久之后,将他抱在怀里,埋首在他的颈间缓缓落下泪来。沈阙又虚弱地轻咳了几声,微微喘息着,最终无力地偏过了头,冰凉的手沉沉地垂了下去。

觉察到沈阙已经没有了气息,绯悠闲慌乱地扳过他的脸:“沈阙,沈阙……”

然而对方却无声地躺在她的怀抱中,始终没有回应她一句,绯悠闲痛苦地合目,用苦涩的声音吼道:“长离,是你杀了他,这个人是无辜的……”

长离细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妖,你看起来似乎很痛苦呢!”

绯悠闲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剑灵,几乎咬着牙道:“长离,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将沈阙的尸体慢慢放在地上,持剑朝着长离刺了过去。长离颀长的身姿伫立着,见她一剑刺来,居然丝毫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上了她的剑锋,长剑刺入了他的身体,溢出殷红的血迹,绯悠闲的脸色由于震惊变得苍白,目睹着长剑贯穿了他的心口,而这个剑灵还在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他的神情冰冷而阴寒,喃喃地轻念着:“心?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曾经是有的,从她死去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经跟着死了。”

他的手猛然用力,顷刻贯穿了绯悠闲的身体神情间却没有一丝怜悯,甚至残忍地露出微笑:“我找了她一万年,整整一万年……你现在明白了吧,被你夺去了希望的我,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绯悠闲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她紧紧地抓着长离的手臂,细长的指甲刺入了他的血肉,然而长离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般,手上泛起灵力,从绯悠闲的身体里取出一枚淡金的精元,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他的墨发上落着雪花,苍白俊美的容颜如美玉雕琢一般,他将那枚精元小心收好,踉跄着打算离开,可惜身体上的伤实在太重了,他只走了几步就失力跪倒在雪地中,虚弱地轻咳了几声,唇边溢出鲜血,缓缓地倒了下来。

沈阙和绯悠闲的尸体冰冷僵硬,躺在他的不远处,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他平躺在雪地里,眸光淡淡地望着阴灰的天空,神情落寞而孤独,在纷飞的大雪中,逐渐扯出一个苍茫苦涩的微笑。

雪花唯美地坠落在天地之间,长离的墨发和衣服上都落满了雪花,他却毫不在意,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虚弱地喘息着。冷风灌入喉间,他无力地轻咳着,静静地望着天空,幽凉的目光里泛起点点温柔的神色,随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轻念着:“姝妤,姝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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