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

鸟儿的叫声唤醒了睡到日上三竿的崽崽。

崽崽迷迷糊糊在床上打个滚, 小身子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睁不开眼的崽崽，感觉马上又要陷入沉睡，就感觉有人在身上摆弄。

“困呀~”崽崽奶声奶气的抗议, 小手在空中下意识挥舞, 想要挥开身边的坏坏。

胤禛大手把崽崽小手一抓，然后三下两下就将学步装给他套上。

又拧了个湿帕子, 给崽崽擦了脸。

“睡醒就起床了，赖在床上像什么话？你又不是小猪崽。”胤禛拧了拧崽崽的鼻子道。

崽崽脸上被湿帕子擦拭, 努力摇头躲避, 却怎么也没能挣脱开胤禛的手。

“阿玛坏呀~”崽崽困意被驱散, 睁开眼看见身上的小乌龟壳, 委屈的瘪瘪嘴。

穿了小乌龟壳，就只能站着, 没法爬，更没法骑小车车了。

最近每天早上都是这样！

胤禛道：“等你学会走路，阿玛就不给你穿了。”

崽崽手指着小车车, 大声道：“一啊骑呀！”

胤禛道：“难道还骑着学步车去学堂吗？别的小孩会笑话你的。”

崽崽连忙点点头, 点得很用力，一副誓要和小车车共存亡的架势。

见实在说不通，胤禛干脆道：“那也不行。”

崽崽满脸都是阿玛就是不听我劝, 崽崽心累的小表情。

还歪着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哎——”

胤禛见他这副模样, 好笑道：“你竟还学会叹气了, 你阿玛我都还没叹气呢！”

“好好练习走路, 不许偷懒, 等阿玛回来检查。”胤禛雷厉风行的布置了任务, 就关闭光幕忙去了。

崽崽背着乌龟壳, 趴在床边，瞧着远处的小车车，遗憾地又叹了口气，小脑袋耷拉着，生无可恋的小表情。

阿玛会走路就了不起吗？

阿玛会骑小车车吗？

哼！

骑小车车明明比走着快，还轻松，一点也不累脚，为什么要走路呢？

为什么阿玛不听崽崽的话呢？！

崽崽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想着想着就困了。

背着大大的乌龟壳，趴在床沿，两只小胳膊扒拉在床上，任由窗外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晒得浑身暖烘烘的，崽崽才伸手将自己从床边推开，小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蛋，眼神慢慢亮起来。

睡饱啦！今天又要玩什么呢？

崽崽的小步子迈得很慢，两条小短腿也很稳，背着乌龟壳，摇摇晃晃的走起来。

慢慢悠悠如老爷爷散步，崽崽路过小车车的时候，还轻轻摸了摸车把手：“乖呀~”

等崽崽长大了，天天骑着你出去玩，到时候让阿玛背乌龟壳走路！

崽崽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小眼泪，又晃晃悠悠走到了大木箱旁边，看到满箱子的玩具，小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

选了一个喜欢的，往乌龟学步装前侧的口袋里一装，崽崽顿时喜笑颜开。

翻了许多玩具，时不时的往身上口袋里装，直到小口袋变得圆鼓鼓的，再也塞不下，崽崽才停下手，满脸不舍地低头看看小圆肚子。

满意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玩具肚肚”，兴奋地转了个弯，哒哒哒就往客厅沙发的方向走。

脑子里全是玩具，完全不记得会摔跤，两条小短腿简直要迈到飞起，哪里还有半分不会走路的模样？

***

春节一过，很快就到了二月。

康熙在朝上言：“我谨念民生，加意河道……尚未经亲阅，今欲亲临其地[1]。”

他这要南巡阅河的话一出，朝中上下都跟着动了起来，不过他几乎每年都要出京，不是木兰秋狝，就是东巡谒陵，朝中一应经验俱全，故而一路行程很快安排妥帖。

随行的皇子们，也有府里的福晋和太监们准备操持，但是忙碌也是不可避免的，手头事务的交接，未来一段时间不在京城中，有些事要提前安排。

胤禛忙了一阵子，还细心的安排好了一路上小海东青的衣食住行，也为崽崽回蓬莱仙境的时间做了一些掩人耳目的布置。

还打算好了，南巡路上倒是可以好好让易安培养入学习惯，一路上也能让小家伙长长见识。

等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出发的那天，崽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

崽崽好奇地向外探脑袋，外面的天黑黢黢的，点着好多亮亮的灯。

阿玛在灯光下的影子拉得好长，好大！

崽崽低头看向自己一双小脚丫周边，露出疑惑的小表情，怎么什么都没有呀？

转着小脑袋想看看身后，发现也还是没有，看向胤禛的小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崇拜：“阿玛呀~咿呀大呀！”

突然被这样炯炯有神的小眼神一盯，胤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颇为受用的。

摸摸崽崽的脑袋：“今天要学着自己穿外套。”

“哈？”崽崽眼睛变圆了些，有点困惑的模样。

然后就被抓住小手小脚，穿好了保暖衣，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福娃娃，乖乖的坐在床正中间。

胤禛将最后一件外套摆在他面前：“这个易安试试自己穿。”他看过了，这些衣服都很简单，两只手对准口一伸，一点也不复杂。

说罢，胤禛自己穿起了衣服。

崽崽小手抓着外套，好奇的看着阿玛一会儿身上多一件，一会儿身上又多一件，也起了兴致：“一啊衣呀~”

两只小手扯着外套往身上套，不一会儿就用衣服将自己埋住了。

大大的外套被顶起来一个弧度，两只小手在里面来回挥舞，两个袖子软乎乎的耷拉在外面，随着崽崽的翻腾软塌塌的左摇右晃。

欢快的笑声不断从翻腾的外套下传来。

等胤禛穿好衣服，崽崽还在床上和外套“搏斗”，玩得不知道多开心。

胤禛无奈伸手把崽崽从里面挖出来，妥帖的给他穿好。

崽崽小脸都玩得红扑扑的，笑得露出了小白牙：“阿玛咿啊！”

对着这副笑脸，胤禛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崽崽的额头：“怎的如此爱玩？”

崽崽早就习惯了阿玛会点点他额头的动作，连小手都懒得捂上去，笑呵呵的用小脑袋往前顶着手指玩。

额头都顶红了，胤禛赶紧收回手指，怕伤着小家伙。

罢了，明日再教吧。

胤禛一把抱起小家伙到饭桌上，较劲道：“吃饭去，不信你这个小馋猫学不会自己吃饭。”

胤禛特意按照自己早上的膳食，给崽崽点了几道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辅食。

然后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勺子。

他想过了，小孩子手上没力气，也控制不好筷子，抓着勺子吃应该是最简单的。

独属于崽崽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嫩黄色小鸭子图案的碗，巴掌大小，颜色鲜嫩可爱，连内里的鸡蛋虾仁羹都是同色系的，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右手边还有一个天蓝色的小碟子，里面摆着一个个汤圆大小的奶香馒头，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瞧着像是蓝天上飘着无数小兔子模样的云朵。

崽崽被抱上来，看到两个漂亮的小碗，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鸡蛋虾仁羹鲜香四溢，嫩黄的一片上点缀着一颗颗微红的虾肉，崽崽看着就忍不住想吃，黑眸里满是期待地看向阿玛，乖巧张嘴等投喂：“啊——”

小家伙嗷嗷待哺的模样实在招人疼，胤禛赶紧将小勺子放到他手心里，大手握着小手，去舀了一勺鸡蛋虾仁羹送到崽崽嘴里。

这一口虾仁很多，鲜甜又弹滑，好吃得崽崽连连点头，紧紧闭着嘴巴飞快地咀嚼，生怕香气从嘴里飘出来。

胤禛见崽崽吃得香，胃口也不由得好了许多，平日里吃惯了的早膳，似乎也变得美味起来。

崽崽嘴里吃完，胤禛又握着他的小手教了几回。

看他这副吃什么都香，做什么都能乐呵起来的模样，胤禛不由得升起一丝羡慕。

果真还是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幸福，尤其是蓬莱仙境中小孩。

崽崽又吃完了一口鸡蛋虾仁羹，乖巧的等阿玛也吃完自己的那一口，然后就又可以喂他啦！

崽崽左等右等，没想到阿玛一连吃了三口！

崽崽有点不敢相信，阿玛是忘了崽崽吗？

伸长了脖子往阿玛的大桌子上看，软乎乎的小嗓音努力提醒道：“一啊吃呀！”

说着，崽崽还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小勺子，想让阿玛看到自己。

胤禛点了点他手里的勺子：“易安学着自己吃，你看阿玛也自己吃。”

他夹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煎包吃掉，微微点头：“这小煎包香脆可口，面香十足，不错。”

胤禛确实做不出崽崽那些生动的表情，但是仅仅是点点头，稍微评价两句，就足以吸引崽崽这只小馋猫了。

崽崽哪里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小眼睛都要黏在煎包上了：“阿玛呀~啊——啊——”

怎么也等不到阿玛喂，崽崽只好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勺子。

小手用力地抓着勺子，去舀旁边一碗白白胖胖的奶香馒头。

汤圆大小的馒头，在小勺子上摇摇晃晃。

崽崽生怕香香掉下去，乌溜溜的眼睛黏在勺子上，小身子也努力往前够，微张小嘴去迎接香香。

眼看着就一点点距离了，崽崽一个伸头，饿虎扑食：“嗷呜~”

一口将小馒头直接全都吃进嘴里。

绵密的奶香进入嘴里，随着小牙卖力的咀嚼，还有甜味在嘴里慢慢散开，越吃越香，好吃得崽崽连连点头，还故意点得比胤禛更用力些！

胤禛瞧小家伙学着自己点头，还点得十分用力，似乎这样能更好吃一些，眼底含笑，故意道：“嗯，好吃。”

崽崽小耳朵动了动，等咽下嘴里那口，也拖着长长的小奶音道：“嗯~~~好吃呀！”

见小家伙已经完全投入进去，将手里一把小勺子挥得虎虎生威，胤禛也满意的开始专心用膳。

胤禛差不多用完早膳，见崽崽吃得满脸都是，还没吃多少，喜洁的他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赶紧接过碗和勺子，给崽崽喂起来。

崽崽被重新喂了，反倒是有点生气：“一啊吃呐！”

小手想要把小勺子抢回来，崽崽正吃得高兴呢！

最近阿玛真的是越来越坏了。

胤禛直接将碗举高，然后将饱满的一勺伸到他嘴边。

崽崽心里的小气恼，抵不过嘴上很诚实，积极张嘴吃下胤禛喂过来的早饭：“嗷呜！”

不过吃着吃着，发现光是他一个人在吃，阿玛一口都没有吃，崽崽又心疼起来。

等胤禛又喂一口过来的时候，崽崽学着胤禛刚刚教他的样子，小手包在胤禛的大手上，将一勺虾仁蒸蛋推过来给阿玛。

“阿玛捏吃啊~”

被小家伙关切的小眼神一看，胤禛心里软了几分，尽管东西吃不到嘴里，还是在崽崽期盼的目光下低头尝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还不错。

这一早上下来，胤禛心情倒是还不错，直到坐上出发的马车上，才发现他原本计划的事情，好像除了教崽崽自己吃饭，其余一点进度都没有。

“惯会撒娇忽悠人！”胤禛手上用了点力气，拍了下崽崽的屁股。

崽崽正在床上酝酿回笼觉，突然感觉屁股一疼，回头看向光幕外的阿玛：“哎呀？”

胤禛估算了一下时间，再穿过两条街，就要和大部队会合，于是问道：“易安要出来玩吗？”

顺便撩开了一点窗帘缝隙，让崽崽看到外面街道上晨起的热闹。

崽崽精神了，立马翻身，从床上麻溜滑下来，丝滑的飞身上车，两只小短腿来回蹬，飞速朝着小金门跑去：“粗玩呀~”

金光一闪，小奶啾就扑进了胤禛的怀里。

胤禛手拖着他：“不是学会走路了吗？怎么还是一下床就骑车？”

他明明都把那个学步车藏到门外院子里了，居然都能找回来。

小奶啾疑惑的歪歪头：“啾啾~”

阿玛说什么呀，崽崽听不懂耶！

“聪明劲儿都用到这些地方了。”胤禛将他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拿起这次出行的安排来看。

“啾啾~”崽崽小翅膀扑腾两下，故意在阿玛耳边扇出一股小风。

胤禛侧头：“何事？”

小奶啾翅膀尖尖指着马车帘子：“啾——”阿玛说玩哒！

“等会再玩，现在赶路。”胤禛又给小奶啾脖子上挂了个金光闪闪的小牌子，夺目亮眼，宣示主权，以免有不长眼的上来冒犯。

崽崽蹲在阿玛肩膀上，马车一摇一晃的，自带婴儿床哄睡的效果。

本就早起的崽崽，瞌睡虫一下就被摇了出来。

车内十分安静，只有纸张被翻阅的声音，摇呀摇，摇到外婆桥，摇到睡觉觉，小奶啾黑豆眼缓缓合上。

“啪叽”

胤禛手里捧着这次南巡的章程，看得好好地，一条条浓黑的墨迹中，突然多出了个小雪团。

“易安！”

胤禛赶紧将章程放到一边，手里小心捧着小奶啾：“这是怎么了？”

扒拉开两只小巧的玉爪，捏着仔细上下检查了一番。

又用手小心的捏着翅膀尖，将团在身体边的翅膀展开，用手一寸寸仔细摸索，分辨是不是哪里疼，或者受伤了。

嘴里连声呼唤，甚至想把小家伙送回蓬莱仙岛中，可是试了好几次，怎么也送不进去。

着急得他大冷天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甚至真的动了想要去请个太医的念头。

崽崽睡得好好地，突然脚脚有点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谁这么坏呀？不让崽崽睡觉！崽崽迷迷糊糊地想到。

小奶啾被阿玛浑身检查了个遍，先是手手不舒服，然后又感觉腰上也突然痒痒的，坏呀！

被瞌睡虫黏住的小黑豆眼，挣扎的睁开了一半：“啾啾！”觉觉呀！

胤禛正准备下令停车，听到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喉咙里的声音顿时卡住了。

又看向瘫在他手心的小奶啾，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胤禛将马车上的软垫拿到身侧铺好，将小奶啾放了上去。

“这么能睡，等入了学堂，可怎么办才好。”胤禛想到今早看见崽崽起床不困难的惊喜，顿时觉得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回应他的，是小奶啾均匀起伏的小肚皮，还有微微的小呼噜声。

从马车抽屉里，取了一条厚实棉帕子，给小奶啾盖上，胤禛又继续看起手里的章程。

出巡的队伍很长，浩浩荡荡地汇聚在一起，缓缓出了城门。

一开始还能看见路边的驿站、茶馆，也能看到挑着新鲜蔬菜，大捆柴火的百姓。

等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人就变少了起来，葱郁的树木便成了道路两旁的主要风景。

小奶啾睡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睡醒了。

“啾啾！”阿玛呀~一啊醒啊！

胤禛也正无聊，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平日里最是警醒，没有巡视的必要，按照皇阿玛的安排，此行要上于张家湾登舟。

正拿着本书阅读，听到小奶啾的声音，看向软垫。

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小小的一团就陷在软垫里，像是软垫上长出来的一团白绒绒。

此刻正昂着小脑袋，黑豆眼亮晶晶地瞧着自己，就是身上的绒毛被睡得乱糟糟的。

胤禛放下书，给小奶啾梳理被睡乱的绒毛：“哪有海东青像你这么睡的，没点体面。”

幸好是身上的绒毛，若是翅膀上的羽毛被睡掉了，那还飞得起来吗？

胤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对小家伙的睡相有点担心。

他不会养出一只秃毛崽崽吧？

崽崽被阿玛摸得好舒服，亲昵的蹭了蹭阿玛的手指：“啾啾~”阿玛好呀~

胤禛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开蒙书籍，翻开第一页。

然后让小家伙站到自己手臂上，刚好可以看清书上的字。

小奶啾看了眼一排排的字，嫌弃地移开了眼，小翅膀指着侧边的小窗帘：“啾啾！！”阿玛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