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十分细心缜密的人,如今仍然保持着周到亲和的行事风格。她见了段宁,没有再提过这些涉及段宁隐私的、无关紧要的事。
也不需要楚晃提醒,段宁分得清私事与公事之间的界限。
他前往西区,甚至已经不是单纯的工作行程,而是两国外交中关键而重要的一环。
在不断地进出总统府之际,段宁还是见到了江牧。
见面地点就在他们当初重逢的那个宴会厅外。
原本以为相对无言,是说不出话的,但江牧颓然站在那里,片刻后还是出声了:“对不起,段长官,希望您能原谅我。”
段宁看向了他,半晌,平静而温和地说:“你没有做错什么,傅轻决擅自进入军管区并且在被你发现的时候刚好处于易感期,我没有责怪你的理由,”他转而直直望向外面那片硕大的草坪,“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段斯长官,所以你会契而不舍地追上我,为我感到不公,想帮我恢复身份,让我逃离傅轻决的控制。现在这些全都完成了。”
“但你早就意识到,我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段斯了,”他眨了眨眼,迎着久违的春风,像是嗟叹了一声,继续说,“从前被逼无奈的情况是有很多,但总有些什么是别人逼迫不了,而自己却做了的。 很多事情在你看来是那么荒唐,我看着也确实只有荒唐了……我这个人又何尝不是?”
“段长官,你不是——”江牧下意识便反驳,“我只是觉得突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了离开新联邦,放弃这一切,我只是有些六神无主。”
段宁说:“学会放手真的是件这么难的事吗……”
他像是喃喃自语,但江牧听得很清楚。
世界上有这么多陷入贪念、不肯放手的人,对权势,对金钱,对名声,对情义和爱,对一切不可得之物……而段宁顾不了这么多人。他身上承载的希望太多了。
最后人们只会发现,神像只是一尊可有可无的吉祥物。
段宁也早已不是他们在想象中描绘出来的那个段斯了。
以至于现在这个段斯,在临行前仍然回的是傅轻决的别墅。
段宁在路上一刻也没有耽搁,回到别墅看见刚从楼上下来的高管家。
高管家神色忧愁,见了段宁,仿佛找到了救星。
段宁独自关门走进卧房时,傅轻决还是躺在了床上,姿势好像都没变过,和段宁早上出去的时候是一个样。但整个房间都变得乱七八糟了。
傅轻决早就醒了,找不到段宁的人,也出不了门,什么都不能做。他虽在易感期,但什么都记得,他确实在前三天清醒着的时候答应过段宁,段宁如果出门了,他必须在家好好等着。
傅轻决的好好等着不包括把房间弄乱。
虽然段宁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但傅轻决在段宁进来的一瞬间就知道是他回来了。傅轻决却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段宁脱了外套,一边随手收了收屋子里的东西,一边走到床边,说道:“你现在怎么样了,难受吗?”
傅轻决的手伸在被子里,粗声说:“忍忍就好了。”
像在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段宁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床边,点头说:“你本来也到易感期末期了,自己解决一下就好。”
说完,他就作势起身。
傅轻决见状再也不装了,瞬间回头,一把便拽住了段宁的手臂,捕猎一般把段宁捞回了床里滚作一团。
段宁身上被撞得一痛,刚瞪向傅轻决,傅轻决热得不行的坚硬身躯就压了过来,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老婆,”他一下子剧烈地深呼吸起来,“你什么时候走?”
段宁在外一整天,浑身都有些冰凉,而傅轻决的体温如此迅速地包裹了他,他感觉瞬间暖和了起来。
段宁看着傅轻决,几不可闻地说:“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几天了,对吧……”傅轻决脑子一热,就说,“你又打算什么都不说,直接一走了之吗?”
段宁缓缓动了动,忽然蹙起眉毛,低低抽气了一下。傅轻决很快反应过来,低头拉了拉段宁身上硬挺的白衬衫,看着段宁后颈上自己留下标记时的咬痕。
他很轻地摸了摸,对上段宁的视线,说:“我……”
段宁说:“怎么算一走了之,和你那天早上从公寓离开一样吗?”
傅轻决愣了一会儿,脑子好像也被烧迟钝了,嘴更不会说,他只有眼眶一红。
“我去了西区,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你总是问干什么。”
段宁说着,忽然把傅轻决推开,从床头柜上把那份已经皱巴巴的文件扔给了傅轻决。
他知道傅轻决还没完全清醒,却还是说:“别再想着干这些不着调的傻事了。”
只是段宁也知道,傅轻决仍然是个永远学不会放手的混蛋。
段宁却是那个真正愿赌服输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