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2)

希望拷问 四野深深 4316 字 2024-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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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没有了命令状,段宁就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过去不再属于自己,他也不会再有未来,他的一切都被掌握在傅轻决的手中,更不要说什么能离开傅轻决。

从此,段宁和傅轻决的关系,任谁来也是斩不断的了。

段宁看着眼前这一切,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房里。他应该接受这样的结果和下场,从有了这样的打算起,他就已经想象到会有今天。他一点儿都没有迟疑过。最坏的境地即便要再经受一次,也可以不用大惊小怪了。

而傅轻决甚至只是举起手又放下,最后让他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他应该庆幸。

他不害怕失败,不害怕绝境,不怕就此陨灭,在生死大义和绝对的立场面前,他对敌人也从不手软。

可段宁的心,不可自抑地,像碎纸机里随重力缓缓下坠的纸屑一样,四分五裂地沉入了泥沼之中。

他宁愿傅轻决扇下那一巴掌。傅轻决可以像对待其他任何人一样对待段宁,让段宁死无葬身之地。在知道自己始终被戏耍、被利用和背叛的那一刻,傅轻决就该把他划入敌人的范畴,彻底厌恶和消灭。

他们真正的关系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无论做出什么都不用后悔、犹豫和愧疚,也没有谁亏欠了谁,因为权宜之计中其他的都是虚妄的表演。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书房里,属于傅轻决的相框和照片反而就那样被丢弃一般散落在桌上。

段宁在原地站到双腿和脊背发麻,浑身攀上了蚀骨的寒意,他眨了眨眼睛,仿佛终于能证明自己还有意识。他拖着脚步走近到书桌旁,又是半晌之后,他伸手去捡起了地上飘落着的一片碎纸片,像清理书房垃圾一样继续送进碎纸机里。

然后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张全家福照片,一点点装回相框里,摆放回原处。

可相框似乎被摔坏了支架的一角,手松开就倒下,段宁听见啪嗒的响声,紧跟着心头一颤,犹如惊弓之鸟,但他深深吐了口气,更像叹气,强撑着一次又一次地把相框扶起来,最终扶稳,将一切恢复了表面的原样。

至于楼上发生的一切,除了段宁和傅轻决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

等在楼下的弗雷克和高管家甚至没看清傅轻决出去时的脸色,只从傅轻决全然改变了的气场和冷如冰窟的态度就能看出,情况不是很妙。但傅轻决什么也没说。

弗雷克上了车,才瞥见他忽然之间格外憔悴疲惫的侧脸,刚想询问,傅轻决冷冷转头盯着窗外,一下握紧了拳头,额角暴起的青筋未消,仿佛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恨意,叫人根本不敢出声。

而高管家见段宁一直到中午也没下来,自然也不好多管,只一切照旧,叫人把饭菜热好,送去门口。

段宁回了房间,独自坐在窗边的睡椅上,门外几次提醒和送饭的声音让他对时间不至于没有认知,但每分每秒仍然是这么的漫长,仿若停滞不前了,榕湖里的每一丝涟漪和波澜都镌刻在了他茫然凝望的眼中。

铃兰花持续不断的香气让他更加头晕目眩。

房间里唯一被他养着的这盆确实蔫了,恐怕很快就要走向枯萎。

深夜,他最终起身去门口端了吃的进来,走到床头柜前时却忽然停下来。

段宁拉开抽屉,看向了里面藏得很深的那把用来戏弄羞辱过他的,本要被遗忘和尘封的手枪。

高管家隐隐忐忑忧思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不到天蒙蒙亮就起了,可一直等到上午这种时候,仍然没听见楼上有其他一丝的动静。

她是看惯了段宁和傅少爷三天两头又不对付了的状况的,但左思右想,都不太正常,这种情况近日来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她不知道昨天傅轻决去楼上后发生了什么。她将段宁没再出过房门甚至没吃饭的消息通知了弗雷克,也没有得到来自傅轻决的任何回应。

可一旦真的出了问题,高管家非常清楚,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后果,也没有人想看见事态发展到不受控制的地步。

佣人一如既往端着早餐要送去楼上的时候,高管家拦了下来,自己亲自来到二楼,把早餐放下后却没离开,反而轻轻扣门叫了段宁一声。

没有回应。

直觉令她当机立断地拧下了门把。

窗口吹来的风扑了满脸,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随风飘动的窗帘和叶片翻飞、无人再照看的一支铃兰花了,淡淡的晨光笼罩下来,却直让人后背生寒——段宁不见了。

段宁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走的。

尽管时间早得吓人,但有17号开车来接,安全局内因为最近的事又一直在通宵达旦,最重要的是傅轻决早就下达过命令,段宁拥有自由进出的权利,因此段宁梳洗过一番,看起来西装革履,面容冷淡肃穆,他光明正大地乘车经过岗哨亭,然后离开了榕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宁仍然在中央街的咖啡馆里和江牧擦肩而过了一次。

天刚亮的中央街道上路灯还没熄灭,空气中仿佛散发着清凉的水汽,段宁在短暂的擦肩中读懂了江牧的意思,双手捧着一杯无需排队等待的热可可出来,然后让17号跟上了江牧开在前方的汽车。

他们最终在一处靠近市区但又十分隐蔽的安全屋内见了面。

楚晃代表联合党已经得到了军部无形中的默默支持,和军部之间建立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而他们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启动重审李铎遇刺案。

当初那把格洛克手枪的证物一直还在军部手中,段宁很快也会恢复身份,再加上楚晃与联合党在危机中反而更上一层楼的势力范围的压制,让联邦从这三年的战后阴影中走出来,让真正守护着这片国土的人安息长眠,让一切重回正轨,一定不会再是痴人说梦了。

“没有命令状了。”

而段宁像是有些畏寒,进到安全屋的时间还不够长,仍然觉得冷,他握着那杯热可可,头也不抬地平静地说道。

江牧一顿:“傅轻决他还是不肯吗?他把您怎么样了吗?手怎么这么冷——”

段宁默了片刻,小幅度地收了收手,往旁边撤开:“没关系。”

江牧是见段宁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发白,才下意识地去探了一下段宁的手背。

“您不喜欢甜食,以前不喝热可可的,”江牧做过段宁的助理,当初在前线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他安排,“刚刚在咖啡馆是太着急了,我这杯没喝过,换一下吧。”

“直接转告楚部长吧,”段宁任由他换走了热可可,“之后军部内部可能会出些岔子,苏纳必然也会反击,但只要李铎总统遇刺案重见天日,大势所趋之下,有没有段斯其实也不重要了,我会把所有我知道的细节都告诉你们,足够了。”

回到正题,江牧的脸色跟着沉下来:“宋渊的行踪出现在首都特区了,楚部长在处理这件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系。”

“万事小心,”段宁站起了身,抬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然后搭在江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先回安全局了。”

江牧拧了眉:“为什么还要回去?没有命令状就没有了,您跟我回军部,无论如何,有冯诺将军在,陆军总部永远不会对您关上大门。”

他不甘心,他替段宁不甘心,他不知道有谁能坦然接受这种现实:“你不需要证明自己是谁,你就是段斯啊!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段斯,只要你站出来,就不可能没有人记得和相信!傅轻决他有什么资格阻止这一切?!”

段宁等他说完了,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平和地和他解释:“你不明白,楚晃现在虽然看起来春风得意一呼百应,但她根基不牢,联合党内依然各有各的想法,在联邦内部更是危机四伏,她要面临的困难和压力数不胜数,想要成事,就必然会有妥协。她希望我离开傅轻决,是在以为我想走就能走的前提下的希望,因为她一定更不希望和傅轻决交恶。没有傅氏这些所代表的雄厚资本的支持,楚晃就是在国会大厦再演讲一百次,胡安都倒不了台,更不要说登上总统之位。“

这些道理江牧理应是明白的,可段宁知道,他们都不明白的是什么。

可段宁自己越明白,就越觉得冷,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咖啡喝在嘴里,苦涩之味却像滔天巨浪般把他卷进无边的苦海。

江牧阻止不了段宁,他送段宁回17号的车上时,注视了段宁良久,最终伸手一把按在车门上,然后说:“那等一切结束,真真正正的结束,我们再见面,好吗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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