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向来都只问与自己相关问题的许青第一次为他人而求。
“啪啦——!”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心中向神明做完祷告、默念卜问内容后,两瓣月牙状、因时常使用而被摩挲得无比光滑的红漆木块被哨兵掷于面前的办工桌面。
在晃眼的冷光灯的照耀下,木块如离水的两尾红鱼般跃动数下后,终于静静地停止不动。看到呈现在桌面上的卦象,哨兵的心凉了几分。等等,许青,不要慌,还有一次机会……!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将桌上的木块收拢于手心,哨兵定定心神,闭上眼睛将之再一次抛出——
待到木块与桌面的碰撞声彻底停止、室内又一次回归了彻底的安静,许青在心中咏颂了无数次对神明的乞言,才慢慢睁开眼睛。
奇迹并未出现,神明也没有投来任何怜惜。
冰冷的桌面上,仍然呈现阴面卦象的木块无声地躺在那里,漆色的外表如同被鲜血染红。双阴杯,怒笺现,神明不应,诸事不顺,视为大凶。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愣愣地盯着桌面的茭杯看了许久,哨兵终于双手颤
抖地将月牙木块重新拾起。只是一次乞求,神明不应也并非命运注定,那我就再求一次……!咬紧牙关,哨兵将茭杯再次掷出。
大凶。
再试!
大凶。
再试!!
大凶。
大凶。
大凶……
很快,在这个哨兵状如疯魔般地、不断重复投掷茭杯的过程中,第二天如期到来。
然后,当值的勤务兵发现今天刚被拔擢为第十军第三团副指挥不久的许青中校竟然没来指挥室,便匆忙来到许青的休息室找人。
在勤务兵持续地敲了近三分钟的门后,屋内终于有了回应。房门被打开,双目充血、变成如茭杯一般颜色的许青在门后现身。
整整一夜,心中为那人所求的尽是大凶之卦的许青一时忘记了时间,就这样一直卜算到了天明。在这个哨兵的身后,自他幼时就用惯了的茭杯就躺在桌面之上、已经断裂,再也无法使用了。
后来,许青曾无数次向上司和军部提出将陆琛从星际战场上调离,也曾给陆琛发送过无数请求他返回联邦星域的留言。
但得到的回复统统都是拒绝——
只听信许青占卜得来的、毫无根据的断言就将那个能为联邦带来胜利的向导召回,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终于,在人类与星兽决战的星空战场,身处于指挥星舰内、亲眼目睹了那朵焰火的许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带来的并非轻松,却是几乎将他的心脏扯碎的痛苦。
有生以来,这个哨兵从未如此厌恶自己算无遗策、索求必应的天赋。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可是,在得知陆琛的遗体在星空战场上消失的那一刻,本已经对卜算有些心灰意冷的哨兵又一次拿起了茭杯——
并非之前损坏的那对漆红色木块,而是一对全新的、再也不会被摔坏的银白色金属。
“锵锵——!”线香缭绕的家族祠堂中,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心中默念卜问内容,两瓣银月被哨兵掷于面前的青石板上。
这一次,在看到掷出的结果之时,哨兵的双瞳于一瞬间微微紧缩。
似是对此有些不
可置信,在多次求证都仍然得出相同的结果后,许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再后来,十年时间匆匆而过。
在这期间,已经从军部退出、继承了许家军械制造企业的许青从未前往陆琛位于联邦陵园的坟冢祭拜;即便这样的行为曾为他招致了些许非议,但这个哨兵也只是笑笑,从未悔改。
直到这个哨兵遵循了家族的联姻安排,在与一个与他匹配度并不是最高,但相处起来很是舒服的向导订婚的前夜;满身酒气的许青将一束白玫瑰放在了陆琛的墓碑之前。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直接靠着那座小小的坟茔坐下,金发橙瞳的哨兵低声呢喃,说出的话仿佛醉言,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明明知道你并不在此处,但我也不知去何处去寻你,最后还是只能来这儿……
就这样在坟冢前坐了一夜,在黎明到来之时,许青终于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虽然一拖再拖,但我终是要停止等待了,陆琛。”他说, “我要向前走了,尝试去爱另一个
不过,如果你愿意出现在我的婚礼现场、来一场抢婚的话,我就抛下一切跟你走……看着眼前的墓碑,许青自嘲地笑笑, 哈哈,虽然你肯定不会来就是了。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清楚,等待也好、喜欢也罢,这场感情从来都只是自己单方出演的独角戏呢?
虽然他一直对此甘之如饴,但这场持续了十年光阴、没有观众的漫长戏剧也该落幕了“那么,就这样。”
最后,披着一身晨光,这个哨兵离开了这座墓园,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