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十三 深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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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如果是自己的恋人呢?他会有什么样的意见?他会怎么说?

想到金发的恋人骄傲又俊美的面孔,莲见按着胸口,几乎是甜蜜地微笑了起来。

就这样,莲见带着两个妹妹巡视燕家的领地,一方面是为了让娇养在城里的莲音知道生民之艰,同时也视察军备和士兵们的训练。自从成功放逐了永顺帝开始,宁氏楚王这个本就昏庸无能的人,就认为天下已安,为了他自己的享乐,加重税赋,这一下,不仅民不聊生,甚至直接让一些小地主也宣告破产,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

于是,那些被逼无法生存下去的百姓就逃入深山,在每一个领地之间潜伏出没,啸聚山林。

而这一切,宁氏的楚王,统统看不见。

这个男人沉溺在早已消散,不复存在的虚假荣光之中,还以为此时盛世承平。

在莲华和莲见的通信中,这两个人一个以敏锐的政治嗅觉,一个以对民间的观察,同时做出了举事就在一两年间这个判断。

战争,又要开始了。

且说莲见因为忍耐不住相亲的大杀伤力,而不得不悲惨得有家不能回,满领地溜达的消息传到永安京的时候,燕莲华因为忽发心疾而搬到京郊靠近奉山的山庄里修养,正跟偷偷溜回来打探消息的沉谧两个人下棋。

听了沉谧把这个消息当笑话一样说来听,莲华莞尔一笑,淡淡说自己加冠的时候,没有一家贵族上门提亲,就因为天生病体和宁家这档子破事儿,大家生怕自己女儿嫁过去就守寡。

沉谧一脸淡定,说谁家都一样。

听了,燕莲华看着棋盘,一手拈着棋罐里的棋子,轻轻脆响之间,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沉谧一眼。兰台令深黑地眼底泛起一线幽蓝的光芒,同时,回报他以一个同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燕莲华淡淡一弯唇角,说:“沉羽公子那头婚事,原尚仪可在催呢。”

沉谧轻轻吁出一口气,说:“孩子大了,父母的话都可不听,何况是兄长呢。”

燕莲华本是支着一边膝盖斜靠在榻上的,听了这句,他忽然一笑,手中泥金的扇子在膝头一点,笑道:“有苦各自知吧。”

确实是有苦各自知呢。

徐徐展开手中的扇子,沉谧掩面轻笑之余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说莲见拒绝容与,好歹好算是家族内部纠纷,折腾不出来什么乱子的话,他和纤映定下的这个婚事,现在麻烦才大呢。

如果说现在永顺帝和纤映没有被放逐,这桩婚事还有可以计较的地方,但就是因为这两口子都被放逐了,这门婚事才避无可避——这种时刻,这门婚事的意义在于,将沉氏家族与纤映所代表的宫廷的势力,更加切实地捆绑在一起。

这与其说是同盟,不如说是宣誓效忠,以这桩婚事告知皇家,沉氏不会背叛——就目前局势而言,这门婚事势在必行而沉羽那个小浑蛋以自己身为人质,跑到莲见的地盘避风头,就算原纤映肯把自己的妹妹打包送到燕家领地去,宁家再蠢也不会允许这门婚事达成的。

就这么想起了沉羽写给他的信上那简单明了的“你娶吧”三个字,兰台令大人扇子后面淡定从容的唇角就忍不住小小抽搐,在心底百转千回,柔软多情地念了一句:他xxxx的。

念完这一句,觉得自己整个心态立刻平和了,沉谧神清气爽地放下扇子,拂乱这一局未竟之局,笑道:“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却还是些别的。”

燕莲华手里扇子一压,看沉谧起身,笑道:“有多急呢?”

“大概也就这一年之间了。”

问了一句语焉不详的问题,得到了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燕莲华却眉眼一细,陡然一瞬就有了一种凛人的压迫,而那个起身时随意把扇子插到后领的沉家主人,却无所谓地双手一笼,似笑非笑地看他,浑然不在意。

“那这么说,最近可能需要在下的帮助喽?”莲华那种刹那的凌厉转瞬即逝,随即就言笑晏晏,他本就姿容秀美,这一笑越发显得色若春花。

沉谧想了想,点头称是,双手笼在袖子里,喟叹一般笑道:“说到这里,原尚仪已经很大方地送了嫁妆过来,所以我这边也很伤脑筋呢。”

“啧啧,到底是什么样的稀世之物能让兰令也觉得伤脑筋呢?”

看着燕莲华和颜悦色一张脸,沉谧想想,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燕莲华。

那是一张空白的,加了永顺帝御玺的圣旨。

拿到这张空白圣旨的一瞬间,即便是燕莲华,也为之一怔,随即,有着纤细秀丽美貌的男子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苦笑。

啧,既然已经到了这份儿上,看起来,确实如沉谧所说,他最近真的大概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才行了。

想到这里,燕莲华慢慢漾出一个微笑来:“兰令在诗词和乐器方面的造诣都相当杰出,近来可能需要您有所指点。”

这仿佛是和上一句话完全没有任何干系的一句话,却让沉谧听了一笑:“当世在管弦和诗词上有所造诣的,也只有您和大司祭长、原尚仪了,我赧忝而已。于是……”

“如近期有所机会,还请兰令指教。”

看着面前端正了姿态,向自己低头邀请的青年,沉谧笑出声来,点点头,曼声吟着或喜或悲之句,踏月而去。

六月初,莲华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在七月的奉山山庄举办诗会,隆重邀请各地著名文人以及擅长管弦的文人墨客,时人谓之末世风流,有一部分冷眼旁观之人却道,这根本就是为了燕家未婚的家主召集名流,一场异常规模盛大的相亲大会而已。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这场诗会的真正意义——于这次诗会之中,燕氏、沉家、神庙以及宫廷,将要达成盟约。

当这个打着诗会和相亲会名头的会盟通知送到莲见手中的时候,正在帮助农民挖水渠的莲见心底唯一的想法很是阴暗:果然就连会盟也要陷害她一次吗?

抱着这样近乎悲愤的念头,该做的事情却还是得去做,但是一想到也会在这次见面见到沉羽,莲见心里就慢慢地又有一丝暖意渗出来。

先行把莲弦遣走,让她去奉山帮助燕莲华处理事务和负责安全事宜,莲见随即带了莲音回到荣城,向母亲禀明自己要去奉山一趟,参加奉山诗会。

燕夫人早已收到了燕莲华的来信,自然是点头应允,但是随即提出要求,要和她一起前往。理由很充足,如果按照燕莲华信上所写的,是为莲见挑选合适的成亲对象,那么母亲跟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燕莲华并没有打算把结盟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过多的人,即便是主掌燕家内务的母亲,于这个计划而言,也是外人,所以,燕夫人对这个诗会的真正目的并不知情,因此,莲见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所能做的就是立刻写信给莲弦,让她务必小心,绝对不要让沉羽和沉谧被发现形迹——她有种微妙的感应,她的母亲,为了她执著的仇恨,到底能干出什么来,无人可知。

结果,她不得不放弃跟沉羽同行的打算。

用了很慎重的词句在信里跟沉羽道歉,当天,气喘吁吁的侍从就送回了沉羽的回信。

淡绿色的信笺结成立封的样子,缚在一枝极其漂亮的松枝上,拿在手里,一股味道恬淡的莲夜之香便袅袅而来。

信上只写着一句话。

那是古歌里的一句,下一句是:“相见稀时相忆多。”

这便是她的恋人,那掩藏在灿烂耀眼的外表下,羞怯又温柔的爱意。

薄薄一张信笺中,她的恋人对她说:“没有关系,请你以自己为第一考量,你不为难,意气风发,即是对我的深爱。”

于任何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莲见仰起脸,亲吻了那张浮荡着优雅绿色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