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紧迫, 祁贺和孙杨还没出学校就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两个人都是逃课的老手, 两米多高的墙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阻碍性。一前一后跳下学校的围墙,孙杨往另一方向跑,“车在这边。”
祁贺跟过去。
学校距离胡木店不算特别远, 但也没有很近。好在这会儿时间早,学生都在上课, 上班族还没开始赶车,一路畅通无阻。
还没下车,远远的,祁贺就看到胡木店门口站了几个人,清一色一米八。
祁贺目光掠过其中一个人的时候, 眯了眯眼睛,直到车子停下来, 他彻底看清楚。
是那天祝南星在这剪头发时,胡木的纹身顾客。
看来, 被高山找来, 和贺岩没有任何关系。
倒是冤枉他了。
祁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打开车门下车。
步伐稳健,收起了平时身上懒洋洋的劲儿。
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狠戾。
孙杨察觉到祁贺周围的气场变化, 又想到祁贺之前就是因为打架才被退学的,当下心里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贺哥,报警吧。”孙杨不敢拽祁贺, 只能跑到他跟前,语速极快地劝阻。
祁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目光凝视着胡木的店,一步步靠近。
“贺哥,出来的时候,你答应了祝南星不受伤的。”孙杨急了,就搬出了祝南星。他以为,这是最有用的措施。
然而,没想到祁贺闻声脚步一顿,歪头痞气地笑了下,“谁答应了?”
孙杨一怔,这才想起来,刚刚祝南星说完,祁贺没点头也没说“嗯”。
这他娘的算哪门子答应?
紧接着,祁贺又说:“况且,我不会受伤。”
孙杨头都快炸了,他原地愣了愣,看着祁贺的背影,两三秒后,咬咬牙冲了上去。
反正他是没本事劝祁贺,那就只能跟着一起干了!
祁贺面无惧色地走进胡木的店,门口几个人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有阻拦。
倒是拦下了在祁贺身后的孙杨。
孙杨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六七个人,拼命挣扎未果,就破口大骂:“高山,你他娘的是个男人就单挑!”
高山这会儿坐在胡木的纹身床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悬空轻晃。听到孙杨的话笑了一声,“真有意思。”
祁贺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了眼在休息室门口坐着的胡木。
她人看上去是没什么事,仍然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但是头发凌乱,背后也狼藉一片。
原本用来分隔休息室和店铺的布帘被扯扔在了一边。
祁贺歪头活动了下脖子,声线没有任何起伏,“欺负女生是不是更有意思?”
高山无所谓地笑笑,从床上蹦了下来,大摇大摆走到祁贺跟前,毫无畏惧对上他的眼睛。
“有没有意思你难道不清楚?怎么?以前有女人为你死,现在有女人为你受伤,难道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话落,片刻安静。
祁贺看着高山的嘴脸,只觉得视线一晃,随后气血上头,干脆利落扬起拳头打在高山下巴上。
高山没想到祁贺会那么快就动手,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滚到了墙边。
祁贺从初中就打架,拳头不认人那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所以这一拳,足足让高山半个身子都在疼。他圈着身子,痛苦地闷哼一声。
高山之前就交代了他的朋友,他调查了祁贺的背景以及转学原因,甚至还知道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打包票这次来祁贺绝对不会动手,他们只需要负责看住祁贺的帮手就行。
所以祁贺这一拳,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孙杨比他们反应得快,趁着身边人的愣神之际,一脚一个裤|裆,瞬间就倒了两个。
孙杨有了防备,其他人想控制他不容易。
几个人不停地在周旋。
祁贺回头看了眼孙杨,觉得他不需要帮忙,便径直往胡木那走。
胡木拨开了眼前的头发,目光不闪地盯着朝她走来的祁贺。
一步一步,这感觉太像三个月前的那天了。
从高山带人来砸门,到占领整个店,到那些人和她争执要动她,她没有一丝害怕。
可现在,她很害怕。
害怕祁贺重蹈覆辙。
“祁贺。”胡木张唇,声音微颤,喉咙有一丝哽咽。
“你没事吧?”
祁贺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有一道轻微的闪光,他眼睛一眯,微微侧目,下一秒高山就到了胡木跟前。
他手里拿着一把军dao,抵在胡木眼睛上。
“你敢过来!”高山感觉自己下巴都要碎了,话都说不清楚,嘴角流着血,与口水混在一起,极为狼狈,“你过来,我保证她这只眼睛不会再那么幸运,大不了就进去几年,你又不是第一次送人进去?”
祁贺瞳仁一紧,停在了原地。
门口的孙杨注意到里面的情况,只是稍微闪神,就被摁在了地上。
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肩膀两侧都被人踩的实实的。
这边是夜市,白天几乎都没有人,更别提早上了。
胡木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里越来越绝望。
“祁贺。”她平静地出声,“今天不管怎样,我们都两清了。”
祁贺始终没有多大的表情,就连怒色都没有一分,他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
当他听到胡木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掀眸,漆黑的眼睛盯着胡木。
胡木笑了笑,“本来你就不欠我,如果这样说你能好受一点,那就这么说吧。”
“祁贺。”高山这时出声,“我也没有多想为难你,你当初伤了我一条腿,让我在床上躺了个把月。上次是我兄弟没抓到重点,只划伤了你的脚跟,不过现在看来也可以算了。可是我这下巴你打算怎么还?”
现场寂静一片,数秒后,祁贺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想怎么要。”
“简单。”高山说,“我要你一只手。”
高山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丢到祁贺脚边,“要么,你那把插手上,要么,我这把插她眼睛上。”
胡木视线落在祁贺指骨清晰的手上,眼前忽然出现几个月前这只手拂去她眼泪的画面,她挣扎,“祁贺不要!”
祁贺眼皮微垂,浓密的眼睫遮挡了他眼中的情绪。
再掀眸,眼底已是一片沉静。
胡木忽然就掉了眼泪,她撑在地上的手拼命地握成拳头,指甲摩擦地面,痛感一路袭至心房。
“祁贺……”她崩溃,满脸泪水地痛苦哀求,“祁贺你不用管他,他不会怎么样我的,祁贺你去报警好不好?”
祁贺无视胡木的哭声,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刀。他没再站起来,顺势蹲在了地上。
抬头,直视高山,“是不是这一刀,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对!”高山也不想和祁贺这样的刺头一直纠缠下去,他调查了祁贺的背景,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祁贺,从最开始就是你在招惹我,你不过是把你欠下的还清楚,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行。”祁贺点点头,话落的同时,他眼睛一下也没眨地一刀刺了下去。
“不!!!”胡木一把推开高山,几乎是爬向祁贺,她手足无措地大哭,想要碰祁贺的手,却不敢碰。
视线模糊中,她听到祁贺声音微沉,低低的,让人难过。
“胡木,胡溪的事,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胡木不停地摇头,“和你没关系,我早就说了和你没关系,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她哭的不能自己,好像心脏都在抽搐,这种感觉让她错以为回到了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
胡木和胡溪是三年前来的莞城,妈妈很早就病死了,爸爸给人开车出了车祸,姐妹俩得了一大笔赔偿金。
为了照顾胡溪,胡木辍学学做生意,当时莞城忽然刮起纹身的风,她自己也还算感兴趣,便报了个速成班。
只有半年时间,便开起了店。
这一开,就是三年。
她的店就在学校附近,经常有一些混混流|氓来她店里找事。
一次两次,胡木都忍下了。
后来有一次,胡溪放学在她店里吃饭,有人进来看到白白净净的胡溪,起了脏心思。
胡木二话没说抄起刀就追了出去,从此一站成名,再也没有人来光顾她的生意。
也是这个时候,她认识了贺岩,以及贺岩这群人,包括祁贺。
他们几个没事喜欢在胡木店里玩,抽烟,喝酒。因为人脉广,也给胡木拉来了不少生意。
胡木当时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想撵走那些想要脏了胡溪的人,却不想迎来了葬送胡溪的人。
自打胡木认识祁贺,祁贺给她的印象就是坏,不是那种令人恶心的坏,而是令人心痒的怀。
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勾人心神。
话虽然不多,但嘴巴很欠。
胡木最喜欢看他们几个男生抽着烟打游戏斗嘴,每一次祁贺都是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长腿架在茶几上。
嘴角始终都挂着一抹若有似乎的笑。
她能看到的,胡溪自然也看得到。
胡木从小就话少,平时也很少关心胡溪,她似乎忘了一件事,虽然胡溪是学生,可也到青春期了。
升高一的,他们几个男生因为户口分到了一个学校,而胡溪则是凭本事考上他们在的学校。
有一次他们几个为了庆祝能继续在同一所学校苟三年出去吃饭,当时胡木店里有客人,便没去。
晚上胡溪回来,偷偷摸摸拉着胡木说悄悄话,“姐,祁贺有一个弟弟诶。”
“嗯?”胡木还真的有些意外,认识三年,她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过祁贺有弟弟。
“我也很震惊的,我们今天见到了。”胡溪说,“很狗血的,听说是同母异父,祁贺小学毕业那年他爸才发现的。”
胡木听了又震惊又有些恍然大悟,原来祁贺的性格不是和她一样是天生的。
“而且啊,他弟弟身体不好,听说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有什么低血糖乱七八糟的,总之是一身病。”胡溪口吻里全是嫌弃,“白的像个吸血鬼一样,看着阴森森的,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住院的原因。还有啊,我怀疑他神经也有病。”
胡木:“什么?”
胡溪:“哎呀就是神经病,你不知道今天他见到祁贺发了一通脾气,说什么空气都脏了,见到了恶心的人。卧槽我都惊呆了,这什么中二话啊。更让人恶心的是,祁贺妈妈居然二话没说,推着他弟弟就走了。对祁贺连个眼神都没给,不过祁贺也挺冷漠的,好像跟没看见一样。”
胡木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小溪,你……”
“姐,其实……我好像喜欢祁贺。”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也同时沉默。
胡木“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之后的胡溪,渐渐陷入一种奇怪的心情,她每天都很开心,却又很失落。
胡木以为是她对祁贺的感情太重影响了个人生活,正打算趁着十一假期和她聊聊。
谁知道胡溪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倒一整晚都在兴奋失眠,第二天晚饭前打扮得很是明艳地离开了。
胡木以为她有约,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时间越来越晚,胡溪的电话也关机了。
胡木想要从胡溪的日记里找一些蛛丝马迹,却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大把信件。
每一封信件都是情书,上面表达着对胡溪的各种爱意,而每一封的落款人,都是祁贺。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第一眼的时候,胡木就觉得这人不是祁贺,胡溪被骗了。
再联想一直联系不上的胡溪,胡木立刻给祁贺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以后,祁贺和一群人赶到店里。
祁贺看到信件的第一眼就给安辰打电话。
安辰接通以后,话都说不清楚,“祁贺,祁贺!”
祁贺隐隐约约听到有女生撕心裂肺的大叫声,他大吼一声:“你他妈把胡溪带到哪去了!”
“有、有人……”安辰说话断断续续,好像喘不过气来,“有人强jian胡溪…”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方寸大乱。
都是未经大事的人,哪里知道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贺岩,他打给自己家的技术管理员,让他定位安辰的位置。
所有人疯一样的赶过去,可是已经晚了。
破旧的毛坯房里,胡溪近乎赤luo地躺在地上,她目光空洞地瞪着房顶,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
指甲也全部断裂。
安辰脸色苍白地卷缩在角落里,他脸上有伤,腿也被碎酒瓶划伤。
胡溪听到楼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她颤抖着双腿站起来走到安辰旁边,看着安辰的眼睛。
“你不是说要带我来找祁贺吗?”
安辰喘着气,“对、对不起。”
“你骗我。”胡溪一字一句,声音却小的可怜,“那些信,是你写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