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掠而上，将他扶住。

下一刻，那青年往她栽了下去，整个人栽入她的怀中。

“师叔……”轻轻的一声呼唤过后，他昏了过去。脸埋入那还在摇晃的双襟，人却已经不省人事。

女子没有去计较那羞耻的碰触，抱着他飞天而起，连施身形。

闪过那混乱的、无序的邪戾乱流，落在远处山头。

女子跪坐在地，将他抱在膝上，单手扣在他的腕脉，过了一会，蓦地垂下泪来。

不多时，又有几人破空而来，这几人却都无一不是真正的、道真境的高手。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镇离天城的孟春君，他得知情报后，已是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来。

此刻，他立在山头，往山下远处看去，露出惊骇之色。

至少万人以上的黑霓魔军尸骨无存，崩溃后的煞气化作了混乱的恶气，到处滚动，已是聚不成形。

炼狱过后的景象，是如此的凄凉。孟春君看着那血洗的战场，感受着四处漫开的、失控的恶气，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又有一人往那女子走去。眼看着那本是清冷如雪的女子抬起头来，怒视着想要接近的他。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咬牙道：“经脉断裂，真元大损，莫说什么龙煞之力，便是原本的根基也已经碎散，真元缺失。别说元婴，连内景境怕是都不可能保住了。”

她抬起头来，语带杀气，怒上柳眉：“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想怎样？”

那男子身穿铠甲，正是镇离天城的“天浩无情”曹翰。听到她的话，曹翰沉默一阵，慢慢地退了开来。

一名老者却又飘然上前，道：“姑娘！老夫仙都祈天洞天‘玄蕴翁’，略通医道，可否让我帮他看上一看？”

萝曼陀沉默一阵，虽然心带怒气，却也知晓此人乃是拥有救死扶伤之能的道真境高手，于是轻叹一声。

那老者移上前去，在那青年身边，把脉观察。

没过多久，便已摇了摇头，叹道：“他体内那原本不属于他的煞气，太过霸道，已是完全失控。

“人还能够活着，已经是极不容易，靠着姑娘你及时赶到，护住他的心脉，大约能够勉强不死。但是寿元已毁……怕是活不过十年了。”

十年的寿命，对于原本应该大几百岁的修仙者，可以说是短得不能再短。

甚至比凡人都还不如。

没有人怀疑他的判断，在场的全都是高手，看到山下战场那狂乱的气流，便已知晓龙斩刀之力已是彻底溃散。

在这种情况下，这青年还能够活下来，只是真元破碎，没有爆体而亡，已是万幸。

那老者叹一口气，他虽是医术超群，但这种情况，就算是他也无力回天。只得起身离开。

至于其他人，已无人再去关心那寿元已溃、在今后的仙道上更是形同残废的年轻人。

他们看着弥漫开来的邪戾气息，或是摇头，或是干脆离去。

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出，这一股力量完全散作了天地间的恶气。

在今后的数百年里，此地将会逐渐化作最为凶险的穷山恶水。

百年之内，元婴境以下，靠近这里，怕是会马上化作脓血。

百年之后，这一股恶气或许能够稳定下来，一些魔道中人也许能够过来，吸收恶气，提聚功力。

但是对于他们这等高手来说，这一股完全散开的恶气，已是再无用处。

孟春君站在山崖处，看着山下冲腾的邪戾乱流，一阵茫然。

努力了这般久，儿子死了，孙女生死未卜，孙子寿元尽毁，已活不了多久……他还剩下什么？

龙斩刀的煞气就在眼前，但它已经散了、溃了。

就像是一把利刀，被烈火烧成了铁水，已经全无用处！

当他的执着已变得毫无意义，那一种无法抑制的悲凉，涌入身心。

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苍老。

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付出，家破人亡，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破灭。

他转过身，看向那被“水月镜女”抱着的青年。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认他……这些年来，他结下的仇敌实在是太多太多。

若是让人知晓，这孩子是他的孙儿，只会给这孩子带来更多的灾难。

天昏地暗，雷雨轰鸣，身为道真境的高手，他却感到，冰凉的雨水似是涌入了他的皮肤，滚入了他的肺腑。

进而让他所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变得冰冷。

最终，他沉沉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孩子发出叹息，还是为了自己。

然后袖袍一拂，跃空而去！他固然想要将那孩子接回去，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做他的祖父。

周围人来了，人也散了。

萝曼陀抱起青年，雨水打在她的脸庞，她的脸上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