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要再多说个几句,雪之下阳乃才会从称呼上开始寻找破绽,为此自己还有意识地含糊其词,试图把节奏掌控在手里……没想到她这么没耐性,一下就把饵给抛出来了。
这可不是她的习惯。
是因为上一次的记忆还保存着,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抢占先手吗?
还是回到了记忆尚未恢复的那段时间,再次凭着直觉和记忆中的各种古怪,伪装成游刃有余的模样来试探出线索?
天空寺悠微微偏头,审视起女大学生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论是完美级的演技还是「测谎基」,此刻都没办法帮他猜中雪之下阳乃心中的想法。
是啊,只有她才会给自己这种感觉——明明对彼此无比了解,却又能在对方面前保持着神秘感,将不说人话贯彻到底。
想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扭回头,背对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感情回来了,熟悉的心情也回来了,比想像中的见面还要让人愉快许多。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说出自己在意的事情,而是要用这种别扭麻烦的方式去试探对方的情报,搞得跟间谍接头一样……
怎么说呢,习惯?
每对情侣的相处方式各有不同,他和雪之下阳乃就是这样,彼此坦诚的情况才比较少见——反正都能听得懂对方的话中真意,就像有些衣服穿着比脱了还好看一样,没必要勉强自己去脱掉所有掩饰。
所以现在,天空寺悠也用上了过去的口吻,收起笑意、故作深沉地道:
“这个嘛……那可不好说呢。与其说是你做了什么让我害怕的事情,倒不如说是我做了很多不敢去面对你的事情……所以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见到你,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吧?”
她有些惊讶地道:“喔?你做了什么不敢面对我的事情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了吗?也好,那些事情我记得就足够了。”
天空寺悠打开了自家大门,同时自说自话着:“你可能会感到奇怪,甚至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但我已经决定了,即使这连赎罪也算不上,我也要找回过去的你、找回我们的过去,不再逃避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美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幻想症吗?为什么我半个字都听不懂?”
“是啊,你当是这么回事好了……”举脚踏入玄关中,天空寺悠轻轻吸了口气,又有些沉重地吐了出来。
他知道雪之下阳乃还在背后盯着自己,也能大概想像她出她此刻的复杂表情。
就像自己当初遇到了恢复记忆后的阳乃一样,不只有对现况的错愕,还有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的迷茫。
天空寺悠也没打算现在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他想找个好时机——能够坐下来和雪之下阳乃长谈一番,将明白的、不明白的全都一口气解决的好时机。
寒假还长,人生还长,不只是这对雪之下姐妹,他会找回所有的感情和记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辜负任何一个人。
“所以,阳乃——”
半转过头,声音才刚出口。
柔软的冲撞猛然触及背部,被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随后是环住胸口的白皙手臂,像是要直接将他在怀中抱碎一般,浑身用力到了轻微颤抖的地步,
熟悉的味道从身后钻入鼻尖,被风吹冷的外衣,只是一瞬便开始温暖了起来。
惊讶地愣了一下后,天空寺悠渐渐放弃了所有动作。
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雪之下阳乃像是在发泄着满腔情绪似的,不断往手臂上施加着力气.试图让两人头发连同骨骼都揉碎在一起,永远都无法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用窒息而疲累的沙哑嗓音,轻声开口:
“果然……你已经回来了啊。”
天空寺悠轻轻拍着她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双手,没有多少意外,只是低头笑道:“是啊,你的小悠悠已经回来了。”
“什么时候?文化祭?”
“差不多吧。天天都梦到暑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过神来,就发现心上又多了一个人……是不是你给我偷偷下咒了啊?”
“笑死,真要会那种咒,你早就哼唧哼唧地爬到我面前喊阳乃大人了好吗?哪还需要我亲自过来找你?”
阳乃不屑地嗤笑一声,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娇起嗓音,十分不满地纠正道:“还有,不是心上又多了一个,而是本来就在上面、只是被你给弄不见了而已!”
“抱歉,是我口误。”
怕在这个问题上被追究,天空寺悠赶紧转了个话题:“你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是没有因为世界重制而跟着改变,还是用了什么方式将记忆保存了下来?”
她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瞬间冷静下来的语调,喃喃自语着:
“世界重制了……?也就是说,雪乃竟然在昨天完成「理想男友」的任务了吗?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现在的她……”
离得那么近,天空寺悠自然听得见她的低语.便顺口解释了句:
“现在的她就跟之前的你们一样,处于记忆被修改、任何与我交往有关的事情全部不记得,和我们这些拥有记忆的人认知相差巨大的状态下。”
雪之下阳乃点了点头,脑袋轻蹭着他的背脊,语气里没有多少意外:“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不过大致懂了,风水轮流转嘛。我当初是什么感觉,小雪乃现在就是什么感觉吧?”
“呃……还是有些差异吧……”
“哼嗯~差异呢~”
尽管已经努力把头往后偏了,天空寺悠也不是猫头鹰,当然看不见身后的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雪之下阳乃好像缓缓扯起了一抹满是恶意的邪魅冷笑,像是正在酝酿着某个邪恶计划的大反派般,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心底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没接着说些什么,腰间忽然被她修剪整齐的指甲戳了两下,那略带笑意的温和嗓音攀上脖颈,轻轻吹向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