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此番宣告会带来什么样的波澜，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一定是知道的，她们都知道，只是内心早已不在意旁人如何想法。

啊，这倒也是符合她们的作风……

崔明欢此时方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来，羽生怜从来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圣人，她可是任性的将一国国运捏在手中的暴君般的神祗……同样，端木槿的作为人类的良善，也仅仅适用于她在乎的人身上，对于陌生人，她是没有那么多怜悯可赐予的。

这两个女人，从来只想着如何独占住白泷吧。

如果他舍弃了天魔的头衔称号，她们就不需要跟整个世界争抢男人了，当然是好事一件。

崔明欢想通了这点，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轻快了一些。

她心想，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

过道里。

“你拉着我手干什么？”顾青衣不解，脸上写着问号：“我要去找师傅了，你还不松手？”

“我不！”秦瑶拉着顾青衣的手腕，弓着腰，双腿斜压向地面，依赖体重拉扯着对方，如同一个试图扯着家长衣角的熊孩子，这对她高达一米七的身高是个相当的挑战。

联络官姑娘涨红了脸，挤出几个字来。

“翻译翻译。”

“？”

“给我翻译翻译，他又想做什么了？”秦瑶不明白白泷想干什么。

“你可以直接去问师傅啊。”顾青衣随口说，继续往前走，秦瑶被拖着往前几步，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嗤嗤嗤的声响，快摩擦出火星。

“我好直接去问么？”秦瑶抿着嘴唇。

“我不知道。”顾青衣扭过头。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啊。”秦瑶瞪眼：“你不是他徒弟么，应该最了解他了？”

“最了解他的肯定不是我，而是端木姐。”顾青衣被秦瑶的眼神盯着半晌，她受不了了，放弃般的叹道：“师傅说的是字面意思，他不干啦。”

“不干天魔了？”

“嗯，面罩都摘了，以后这个身份和他无关了。”顾青衣慢慢点头：“你的联络职务大概之后也会解除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瑶不觉得高兴，反而脸色开始发白。

“哪有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意思意思嘛。”顾青衣坦然道：“人总要退休的嘛，这次又是宗师头衔战，又是兽潮来袭，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一个月时间，师傅帮了官方这么大忙，不要报酬也就罢了，难道你们指望他一直打白工？别太过分啊。”

“我们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我们所有人都很感谢他，打白工什么的不会有的，后续必然会有各种授勋仪式以及……”秦瑶下意识反驳。

“然后呢？”顾青衣歪了歪脑袋。

“然后？”秦瑶一怔。

“就这些吗？”顾青衣反问：“师傅会在意这些？他缺军功章吗？缺授勋仪式？还是缺乏来自全世界人民的赞美和认同？”

……不，他不缺，什么都不缺。

她想起了唐老的那句评价。

——无欲则刚！

没有欲望，没有需求，这代表他不会被任何额外利益所驱动，能使他行动的只有自身的信念和意志。

因此，他在战场上一骑绝尘，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最值得依赖的王牌。

同样，也是正因如此，当他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多的时候，旁人再说什么也无法劝动他了。

他从来不亏欠什么，也不需要什么。

——美好的仗我打过了，当跑的路我也跑尽了，所信的道我也守住了。

——该说的说完，该做的做好，我已无愧于心。

回想起白泷说过的话，秦瑶心头战栗。

一无所求的男人已然取回了内心的平静，所以走的快意而洒脱。

洒脱的是他，无法释然的是被留下来的人呐。

顾青衣见她算是想通了，跟着补了两句刀子。

“师傅已经仁至义尽，他无愧于天下人，还留着这个身份做什么？”

“师傅还这么年轻，主动抛下身份，功成身退，不选择仗着功绩去招摇，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师傅主动退出，以后武道兴盛于东方大地，话语权仍然握在官方手里，武道协会将会成为新一代的倡导者，少了天魔在上头，官方不是更加方便直接接管么？”

她歪着脑袋说：“你为什么不高兴呢？你应该笑一笑啊。”

秦瑶无法回答，她默然的松开手，按着被刀子扎穿的胸口，站在原地颇有些失魂落魄。

顾青衣轻哼一声，迈步远去。

她是故意，师傅流下的血，有一半是为了这些人。

白泷没做错，官方也没错，军方也无错，那种情况下，唯有天魔才能独自拒兽王于千里之外，师傅的决定她不愿去质疑，也无心去责备，但内心必有抵触，必有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