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 非日常家庭小事 (2)(2 / 2)

提灯看刺刀 淮上 1151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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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闻言恹恹地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来找过楚慈出去吃饭。

楚慈其实有点可惜,因为那男生是大学时期很少几个总是跑来约他,邀他参加集体活动,尽管屡遭拒绝却始终没放弃过的人之一。后来想想那人应该是个平权主义者,楚慈还动过一丁点儿去找他道歉的念头,但紧接着大四校内招聘、保研名额被抢,几件大事一起过来,他就

没精力再想这有的没的了。

现在想来,之前种种苍白平淡的人际关系都完全没在他灵魂中留下任何痕迹,他人生中所有身体和感情的触动,都来自于韩越。

所有只应该和异性发生亲密接触,所有直人心底复杂难言的情感激荡都来源于一个男人。

难道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只是恰巧遇见韩越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韩越的话,他现在是不是也照样会跟男人生活在一起?

虽然楚慈知道这种假没毫无意义,还很浪费时间,但类似的疑问还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下,如同小石子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隐约觉得,自己多年来从没怀疑过的,随波逐流理所当然的自我认识,发生了微妙又顛覆性的动摇。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耽误太多精力,因为在职博士人学复试很快就开始了。

韩越怕楚慈再一次发生保研名额被人走后门顶掉的悲剧,就想帮他疏通疏通,打打关系,但随即发现楚慈自己的业内人脉就够用。他研究生导师是大牛,到现在还记得他,帮他推荐了一个更牛逼的博导,看了楚慈的履历和论文很感兴趣,已经回复邮件说会进一步仔细考虑他的申请,希望按时参加复试。

楚慈还挺高兴的,晚上吃饭前罕见地倒了小半杯红酒。

复试那天倒春寒,一大清早天就阴,出门前还下起了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倒春寒的雨却跟冰渣子似的,出门前韩越在楚慈身上披披挂挂,又往他脖子上密密缠了两圈围巾,确定整个人都包得密不透风之后才满意道:“差不多了,考完试等我去接你回家吃饭。

楚慈双手扒拉半天,才从一堆羊毛和厚布中扒出自己的下半张脸,冷冷道:“你这个……”

两人对视片刻,韩越莫名其妙出门开车去了,楚慈在身后小声不满:“……韩老二。”

楚工就像个球一样滚进韩老二的车里,费劲巴拉才系上安全带,暖气一开整个人都晕乎了。幸好今天路不算堵,好不容易挨到考场,楚慈长出一口气心说终于解放了,谁料临下车前韩越拦住他,特别紧张地把他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围巾塞好衣领扣好,然后变戏法一样从后座拽出一只粉红毛绒耳罩:“今天冷,你把这个戴上……”

楚慈立马抓起包开车门,头也不回滚了出去。

虽然一大早经历了工程师惨变成球的糟糕事件,但复试总体还是顺利的。楚慈这辈子最擅长的可能就是考试了,一到考试他就精神抖擞跟磕了药似的,直到结束出来,他的考神附体状态还没完全解除,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都滋滋散发着我是学霸的高冷气息。

韩越还没来,外面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楚慈给他打了个电话,直接转人了语音信箱,估计是在单位开会。

楚慈也不急——个人经历能跌宕到他这份上,对什么事都不会太着急了。天色还没暗,楚慈看看时间,觉得还早,肚子又有点饿,就想去找个路边小店吃点儿馄饨。

他披着大衣,围巾在脖子上一搭,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撑着宽大的黑伞,顺着校区边上的小巷慢慢往里走。靠街的店里都坐满了人,再往里就是人家院门高高的石头围墙,在雨水的浸透下显出深灰,墙角满是湿绿色的青苔;走了几分钟,只见巷角有个面摊儿,雨水正不断从屋檐上打落下来。

楚慈信步向前走去,突然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手上一空。

“哎!”

只见一个男人夺过他的电脑包,踩着水飞速擦肩跑过,瞬间就钻进了更深的小巷!

“抢包!你给我站住!”

那包里有楚慈的身份证、毕业证、学位证书和存着不少重要资料的电脑,楚慈把伞一丢就往前追,越过拐角只见那人正站在树下,一见他过来,立刻拔脚掉头,就往更深处跑。

楚慈想都没想就直接追上去,然而北京胡同错综复杂,追了约莫半分多钟,他骤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道更窄小阴暗的死胡同入口。

周围砖墙围绕,四下静寂无声,只有雨滴从墙头坠下,打在不远处半敞的垃圾箱里。

楚慈站定脚步,突然一丝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没有回头,退后半步,紧接着又退了半步,目光向路面墙角搜寻可以防身的石块。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听见脚步从身后响起的同时,他骤然转身,紧接着心肺一凉·

一一刚才抢包那男子站在他面前,手上一把匕首鲜血交错,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

楚慈踉跄软倒,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嘴角迅速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那人也大口喘气,雨水顺着他年轻的面孔往下淌。半晌他缓缓蹲下身,盯着血泊中的楚慈,嘶哑道:“你不问我是为谁报仇来的?”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楚慈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滚烫铁腥的喘息从他冰冷的唇间消散,血水混合着雨水顺着路面蜿蜒而去。

半晌他止住喘息,竟然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

“……不用了。”

“我杀了那么些人,也没谁来得及问过一句我是为谁报的仇。”

“你……你这婊子养的混蛋!”

极度亢奋和仇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鲜血犹如火星一样点燃了更癫狂的愤怒。那人猛地抓起匕首,对着楚慈的身体,再一次狠狠刺了下去!

那几乎是没有声音的。

或者有,鲜血迸溅中也没人听得见。

噗呲一声轻响,那人双手颤抖,猛拔出刀。因为力道太猛拔出时楚慈剧烈战栗了一下,鲜血几乎喷溅状直射出来,哗啦一声洒在地上。

“你……这恶魔,你……”

在满地鲜烈的映衬下那人双目赤红,面目扭曲,再一次高高举起滴着血的刀锋。而楚慈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盯着那颤抖的刀尖,随即闭上眼睛。

……早知道上次就别救我了,你这韩老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刻自己心里冒出的是这个念头。

早逝的父母和冤死的家人,一幕幕景象犹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最终凝固在那个夏天的手术室门口,站在医院走廊上,充满泪水遥遥望向他的身影。

那个曾经很焦躁、暴戾、粗鲁又不讲道理,但也曾经很温柔、妥帖、耐心和小心翼翼的男人。

这次不要哭了,他想。

再见了,韩越。

“喂!干什么!”

胡同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和怒吼,杂乱声响迅速逼近,惊呼和尖叫响成一团。混乱中那刀尖迟迟没有落下,而是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紧接着踉跄逃跑立刻远去。

“别跑!”

“抓住他!”

“这人怎么了?”

“啊啊啊!”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恍惚间身体很轻,似乎随时都能飘起来,但楚慈知道那是自己被人从地上抬起来了。

有人在惊叫,有人在跑,有人似乎在大吼着打电话。雨水劈头盖脸打下来,加速将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带走,一丝丝顺着水洼流向四面八方。

他的嘴唇动了动,朦胧间有人把耳朵凑过来,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发出声音。

随即他意识渐渐朦胧,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七天后,医院。

楚慈再次醒来的时候,仿佛从深海中缓缓浮起,意识一点点复苏,却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他终于微微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投向虚空。

周围一片雪白。被褥、墙壁、天花板,触目所及白茫茫一片,空气中漂浮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他恍惚了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他被救活了。

楚慈微微扭头,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几乎用上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做到。

只见病床边有一把宽大的扶手椅,韩越就这么和衣靠在上面,闭着眼睛睡熟了,随着呼吸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线条坚硬的侧脸那么憔悴,下巴上满是胡渣,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

楚慈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仔细打量他,似乎从没见过这个男人。

韩越的五官轮廓非常立体深刻,眼窝微陷,鼻梁高挺,肤色带着常年在青海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他的发质很硬,大概几天没梳洗了,几撮头发不贴服地立了起来,看上去更有种桀骜的感觉。

那么挺拔强壮的身材蜷缩在椅子里,应该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但他竟然就这么歪着头睡着了,衣领下露出一段结实的脖颈,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宽厚的肩膀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其实他长得很帅,对异性的吸引力应该相当大吧,楚慈想。

如果没有遇见我,现在他过的,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呢?

楚慈轻轻出了口气,没有作声,想再让韩越多睡一会儿。然而下一秒突然椅子上的韩越猛一哆嗦,骤然惊醒,失声道:“楚一一”

四目猝然相对,韩越急促喘气,眼底还残存着困兽般的惊惶。

病床上楚慈缓缓露出一丝笑容,尽管他疲惫到连勾一勾嘴角都做不到,但那苍白的笑意,却清晰浮现在了明亮的眼底。

“……”韩越死死盯着他,半晌终于伸出手。

楚慈搭在床沿上的手抬不起来,只勉强翻过手心,紧接着被韩越十指相扣,牢牢地拉住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走远了……”

病房里静寂无声,只有韩越低哑的声音如破冰般渗出,战栗着消散在空气里。

楚慈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疲倦地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我没有走。

韩越顫抖的频率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就着掌心相贴的姿势起身坐到病床边,把头深深埋进楚慈的颈侧。他火热的呼吸将冰凉的皮肤都熏染出一片暖意,心跳隔着彼此的胸膛,渐渐地融合在一起。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韩越才终于低沉嘶哑问出了第二句话:

“谁干的?”

楚慈开始没有回答,足足过了半晌才张了张口:

“……没……”

韩越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楚慈己经好几天没开口说话了,声音非常含糊难以辨认,集中耳力才能听清他慢慢说的是:“……没看见,是……抢包的……”

抢包的。

韩越猝然起身,甚至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道:“一一你以为我不会自己去查吗?”

楚慈神情有些急促,似乎想说什么,但韩越紧接着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个动作简洁有力,随即韩越把食指贴在唇上吻了吻,又在楚慈冰凉的唇上一按,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楚慈腹部被刺两刀,但侥幸之处在于第一刀很浅,第二刀虽深却避开了重要内脏。医生说第一刀再深入一寸,或第二刀再偏移一寸,现在的结果都有可能大不相同。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抢救及时,那些赶来救他的人是面馆里的,听到抢包才冲出来帮忙抓贼,却救了他一条命。

恐怕连凶手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人追上来,慌乱之下匆匆逃走,这才救了楚慈一条命。事后韩越携厚礼登门去重谢面馆老板一家,请他们帮忙寻找那天追凶的食客,然而除了几个熟客老板认识之外,其他的客人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面馆老板听说人救活了挺激动的,开始推辞并不想要谢礼,但架不住韩越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恳求,最终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后来老板带自己家包的粽子和烙的葱油饼去医院看望楚慈,韩越以为他不会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楚慈当时就打开粽子吃了大半个,看上去似乎还有一点开心。

楚慈住院这段时间韩越再也没提起凶手的事,他几乎每天下班后都来医院里陪着,给楚慈念书听,给他喂饭吃,甚至给他擦洗身体,毫无避讳。有一次韩越帮他洗头吹头发,楚慈坐在病床边,望着病房窗台边水瓶里养的一枝桃花,突然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我最狼狈的样子你都见过了?”

韩越举着吹风机,在暖风中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说:“难道不是我最狼狈的样子你都见过了么。”

“你哪有?”

韩越笑了笑,没说话。

他最狼狈、最难堪的模样,最卑微又疯狂的模样,像乞丐般跪在地上乞求任何一点点爱,又像魔鬼般恨不得化出利爪将他片片撕碎吞咽下肚的模样。

楚慈也都见过了。

出院那天非常暖和,韩越特意提早下班,过来帮楚慈办出院手续。楚慈其实已经养得不错了,气色精神都还好,便想要自己办,却被韩越强行按了回去。

“多少钱?”

楚慈想看费用单,韩越却一抬手,把单据高高举在头顶上,说:“别闹,再闹亲你了。”

“多少钱你跟我说嘛。”

“没多少钱。”

“到底多少?”

韩越不耐烦了:“你打算跟我AA制吗?那你从此以后每周要洗三次的碗,我做饭的时候你还要帮我切葱姜蒜……”

楚慈立马不吭声了。

“我得去上班赚点钱,或者动笔写两本书才行。”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道,“这么坐吃山空下去不是办法。”

韩越立刻敏感地问:“坐吃山空的意思是嫌我没用吗?”

韩越亲自开的车,上车后却不是往家走。楚慈看路不对,刚想问是上哪儿去,韩越主动作了回答:“今晚不回家做饭了,正好招待几个熟人,咱俩一块去请他们吃饭。”

这话说得十分奇怪,楚慈一皱眉,只见韩越微微偏过头冲他一笑。

傍晚下班高峰期,大街上非常堵,韩越的模样却一点也不急。车流中两人走走停停,天色渐黑才到达目的地,却只见是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