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听话’了。”方希问，“是吗？”

“是啊，她闭嘴了，也听话了。”德川信苦涩道，“她丧失了语言能力，然后丧失了独立的思维，她永远听我的话，并闭上了嘴巴。”

“她成了一个被剥夺灵魂的人偶，而我变成了提线的那个人。”

方希给他倒了杯酒，德川信的话是那样痛苦，那痛苦如同碎裂的冰渣灌入心脏。

“我的觉醒很快惊动了别人，不止家里的人，连神社里的人也惊动了，晴亲自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夸赞……所有人都在称赞我的天赋，他们争着替我收拾意外的余留，表明立场，当我问那个小女孩的情况时，他们甚至将她当做了我的战利品，并表示她的父母绝不会有任何意见。”

“我发了疯似的将那些人赶走，把自己锁在屋里。两天后我找到了她的父母，对他们诉说了实话，然后跪下，那位母亲听完后朝我破口大骂，用开水泼我，父亲朝我拳打脚踢，我痛得快死掉了，可我没有后悔，因为这是我应得的。”

“我被打晕了过去，奄奄一息，醒来时，我躺在病房的床上，旁边是德川家的家主，他对我慈祥的笑，说已经没事了，行恶者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方希没有说话，庞大的古族与平凡的夫妻，结局，结果，不言而明。

“他们不该得到惩罚。”

德川信望着方希，轻声说。

“真正该得到惩罚的人，是我。”

第12章 罪与罚（2）

“我命令那个女孩按自己原先的性格行事，然后让人照顾好那个女孩，从此拒绝任何人情的来往，但不论我拿出怎样的态度，我的能力都决定了我不会受到冷落……可我不在乎这些，或者说我简直恨透了这种权力。”

“权力是人类最大的恶。”方希举起酒杯，“为你悲伤。”

“是啊，我明白了原来人是可以恶到这种地步的，如果没有我，那个女孩应该会很好很好的长大，她认识很多人，交一些朋友，喜欢上某个人，结婚生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我让她正常生活’这种理由才活下去。”

德川信喝了口酒，“在家里紧闭了一两个月后，我来到了家里的祠堂，那是供奉神器的地方。也许我继承了父亲的血脉，也许我本身就有资格，八咫镜选择了我。”

“三神器中，天丛云剑的效果是杀伐，八尺琼勾玉可以强化人的能力，而八咫镜的效果是可以替换虚实，理论上，它可以将所有虚幻变成真实……”

“我把拯救那个女孩的希望放在了八咫镜的上面，那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我唯一的救赎……”

德川信自嘲而笑，“可是我失败了。”

“你没能使用八咫镜吗？”

“不，我成功的使用了它，可我没法掌控它，她的灵魂确实苏醒了，可却不是在她的身体内苏醒的。”

德川信声音苦涩。

“她成了八咫镜的‘灵’。”

“灵？”方希悚然。

“樱岛的神话中，一些武器是有灵的，可神圣的武器的灵并不会显现，譬如天丛云剑，它拥有举世难寻的锋利，却不会反抗你，就想你的手和脚，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显现了灵的器具不再是‘神’，而是‘妖’，妖刀村正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德川信说。

“可八咫镜是由信仰造就的吧？为什么天丛云剑这么神圣，八咫镜却成了妖器呢？”方希问。

“它一开始并不是妖器……它甚至连‘灵’都没有。”德川信说，“直到我得到了它的认可。”

他顿了顿，“神器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我有，我渴望让那个女孩的灵魂复苏，可八咫镜做不到这点，所以，它最后用了一种‘两全’的方法。”

方希注意到，当德川信说出“两全”这个词时，表情懊悔地就像一个得知妻子难产的丈夫。

“八咫镜吸取了那个女孩的灵魂，这样，既能完成你的愿望，将之复苏；又能让八咫镜本身变强……是吗？”方希看着德川信。

后者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传说人的灵魂是一团黄色的火球，飞行时拖着三米多长的蓝色尾巴，擦着房屋的横梁和墙壁飞行……据说灵魂会来到与已故之人生前执念的人家，猛烈撞击窗户，发出很大的声音。”

德川信的声音无悲无喜。

“那一夜，她的灵魂疯狂敲击着窗户，响声像是冰雹打落，但我没有搭理，因为我相信八咫镜能实现我的愿望……晨曦来临时，那声音终于停止了，我欣喜地拥抱住她，可那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她的灵魂被吸取到了八咫镜中，又被庞大的信仰冲散，八咫镜被人类的灵魂污染，从神器变成了妖器。”

德川信扯开自己的领口，方希这才发现他的脖颈处一直都挂着东西，末端是一个小小的圆镜，造型古朴且平凡。

“不知为何，八咫镜依旧认我为主，可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邪恶的意识……我将她带在身边，用自己的能力封印了她。”德川信说，“所以很抱歉，八咫镜不能给你……至少在我被反噬而死之前，不行。”

方希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而是道：“你的话解释了很多问题。”

“什么？”

“比如，你为什么现在混这么惨。”

“哈……自作自受罢了。”德川信扯出笑容，“为了封印她，我必须付出大量的精力，偏偏我的能力还是作用在精神方面的……被拖累了，很正常。”

“而在德川家的眼中……”方希接道，“你不仅失去了‘天赋’，甚至还连累了家里的神器被污染，失去了神效……你现在在家里这么不受欢迎，估计也是因为德川家的人向你索要神器时被拒绝了吧？”

“习惯了。”德川信一脸无所谓。

方希想了想，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当阴来你们家索要神器时，你不仅没有藏私，还主动将八咫镜送了过去，但结果是……即便是人神，也没法干涉八咫镜的问题，所以最后，她只拿走了八尺琼勾玉，是吗？”

“晴和阴都不行。”德川信说，“就像天丛云剑只能被你使用那样……当八咫镜认定了我的时候，没有人能持有、并改变她，至少我所知道的是这样。”

“倒也未必。”方希只是笑了笑。

如果就这个问题较真的话，回头他把老爹叫过来，给这镜子来上一发【诸生尘烬】……耶和华都扛不住的能力，谁用谁知道。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这个方式，因为……参考他和科塔娜的关系，德川信和八咫镜的关系，未必就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