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被关在了窗外，但煤气灯依然没有被恢复。詹金斯猜测是煤气公司在暴雨中出了问题，从刚才那声爆炸来看，极有可能是闪电击中了煤气炉引发了连锁反应。

看着窗外完全漆黑的诺兰，全城大停气开始了。

“老师。”

奥黛丽小姐跪在地毯上拉着布罗妮昂斯小姐垂下沙发的另一只手，她努力的看着自己老师的眼睛，但却悲哀的发现她的苏醒并非是好转的预兆，这是回光返照。

“奥黛丽......”

沙发上的女人的眼睛格外的亮，仿佛要将这辈子剩余全部的精神投射出来。她紧紧的抓着奥黛丽小姐的手，手背上的骨节仿佛都要从皮肉下面爆出。

“学派的未来以后就要靠你了。”

说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很连贯。

“老师，请不要这样说。”

詹金斯知道奥黛丽小姐终于哭出来了，她平时说话的时候声音空灵而具有磁性，但此时再也没有那种莫测的神秘感了。

“奥黛丽，我的这一生都在追求......但追求到最后，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你是对的，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的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也不是不去做就一定就会失败......奥黛丽，你终会超越我，你一定会的......”

她开始大口的喘气，詹金斯立刻加大治疗的力度，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被自己的占卜戏弄，最后落得死亡的下场，这还真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以往很是刻薄的女人，终于展现出最温柔的一面。她的长相其实非常不错，只是因为詹金斯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因此以往总是用另类的眼光看她。

“老师，您会好起来的。”

奥黛丽小姐重复的说着这句话，詹金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虽然他一直有些讨厌布罗妮昂斯小姐，但她不应该以这样的结果退场。

“我已经看到我的结局了，你知道吗，奥黛丽，当我们这样的占卜者非自然死亡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终局，我看到了，这是无法挽回的。”

奥黛丽小姐还想说些什么，但布罗妮昂斯小姐艰难的摇摇头制止了她。

沙发上垂死的可怜女人又看向詹金斯：

“威廉姆特，我要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您没有做任何危害我的事情，而且还帮了我很多次......我很抱歉无法救助您。”

“不要这样说，年轻人。我的死是因为我咎由自取，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命运早早的为每个人安排好了不同的角色。命运本已经多次的给予我恩惠，我却想要贪求更多不属于我的，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她的眼睛的盯着詹金斯，脸上却挂着温柔的微笑：

“威廉姆特，去走你的道路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给你指引道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去哪里。我知道你在谋求救世主的席位，也知道你极有可能拥有不止两个资格，你知道吗，威廉姆特，其实从很久以前，久远到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诺兰将是这一纪最后的舞台。三十年前的尝试......咳咳......不仅仅让那些信任我的人们丢掉了性命，还险些让我也死去；三十年后我没有记住那样的教训，还想再一次尝试，这次命运没有原谅我，我的结局到了......”

水到渠成的，詹金斯明白了三十年前指引莱恩萨姆和他们的朋友们去寻找救世者踪迹的占卜者，就是当时乘船和罗布特一起来诺兰的布罗妮昂斯小姐。

后者似乎知道詹金斯在想什么，轻声的说道：

“就是【异乡人】，你的那本书的名字，这也许是命运在捉弄我吧。三十年前作为异乡人来到诺兰，为了寻求【异乡人】而牺牲了朋友；三十年后我再次作为异乡人来到诺兰，为了寻求【异乡人】而牺牲了自己。这是我应得的......”

她再次大口的喘息起来，奥黛丽小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威廉姆特，以后，能够请你照顾好奥黛丽吗？不要看她比你大很多，但其实有些问题，她看的远不如你明白。”

女人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詹金斯，甚至松开了奥黛丽小姐的手，想要伸手去近旁摸詹金斯的脸。詹金斯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他抓着的这个女人要离开了。

布罗妮昂斯小姐又握住自己最有天赋的学生的手，这也是被她当作自己女儿的那个人。两人相识于很多年前，那是一个温馨而简单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年轻的女人和因为好奇而闯入庆典占卜帐篷的女孩，当时的奥黛丽小姐和詹金斯身边的菲妮差不多大。

女人只是看着奥黛丽小姐的眼睛，一直看着，却没有给她给多的话，也没有为她指引未来的路。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秋日的下午，那间小小的帐篷中，她们就像今天一样隔着水晶球对视。

那时小小的女孩还不成熟，现在，长大了的女孩已经成熟了。

闪电再次从窗外划过，布罗妮昂斯小姐的手从奥黛丽小姐的手中垂下。任凭詹金斯怎么输入生命之灵，那具身体都在没有任何生命的反应。

布罗妮昂斯小姐死了。

第1147节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拯救的对象

密集的雨点撞击着玻璃，风声如同夜晚游荡的恶灵般恐怖。房间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奥黛丽小姐在低声的抽泣。

她跪在沙发旁，将自己的脸埋在已经没了声息的布罗妮昂斯小姐的怀里。詹金斯只能听到那令人难受的抽泣声，连猫这时都有些哀伤。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耳边出现，詹金斯似有所觉的看向窗外。

以诺兰为基阵困住天使们的仪式，骤然间出现了裂纹，这比教会想像的要快一些。

一道道人影冲天而起，准备去面对被仪式压制住的天使们。这其中有半神、有那位来自【创造与机械教会】的圣子，也有巨龙。

但他们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詹金斯很清楚天使的力量是凡人无法想像的。

原本在他的估计中，诺兰的守护者们加上布罗妮昂斯小姐，能够勉强拖住一名天使的脚步。但现在少了擅长占卜的半神，恐怕凡人的努力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放开布罗妮昂斯小姐的手，詹金斯独自走到窗前。蜡烛的光亮将他摇晃的影子印在对面的墙上，火光在詹金斯的眼眸中摇晃着。

“我应该拯救谁？”

他还有一片复活羽毛，那能够复活布罗妮昂斯小姐，但露易丝也需要他拯救。

半神占卜家的性命和普通女孩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孰轻孰重自不用多说，詹金斯并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的心中也倾向于将布罗妮昂斯小姐拉回来，这样做才是此刻最正确的选择。

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拯救布罗妮昂斯小姐，但他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