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否则，何以会有那句传唱古今尤道不尽那冷宫的恐怖和森冷的泣血哀嚎：“宁做慰牢妇，莫为冷宫妃。”

皆因，纵使是当慰牢妇，也只是一朝一夕的身体摧残，可一旦入了冷宫，那便是一生一世来自身心和灵魂的摧毁。

至少秦羽对于冷宫中的种种扭曲、阴暗、冷寂和卑劣的行径和种种现象和传言，是深有了解的。

两年多的时间，身为盘龙皇室后宫冷宫中的一名小太监，该懂的和不该懂的，他都懂得或者装作懂得差不多了。也正是因为懂得，所以也令他明白：人世间的事情，感同身受永远不等于切身体会。

因此，很多时候，对于一些自甘堕落的人和一些扭曲残忍的事情，他虽然真的很难去理解和适应，也多少明白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都有着他们自身的苦衷或者乐趣在其中；而这些隐藏在人性荒诞扭曲的行为表面下的情感或者欲望或者目的，也恰恰是秦羽本身这样的年龄所不曾明白和了解的。所以，很多时候，当遇见或者碰上这样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他虽然也常会觉得愤慨和羞怒，但也学会了冷眼走开，而遇到多了，听得多了之后，如今已能麻木无视了。

“都是为了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都不容易的。在这个扭曲的地狱。”秦羽只能不时的这样安慰和宽恕着自己。至于自己刚来到这里时，那种热血热心去制止、去对抗、去救助的行为和血性，虽然在现实之中，只不过是时隔了两年，但是，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记忆里，却仿似早已在这注定没有胜利者存在的苍白反抗中，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早已冷却风化千年，再真的心也早已蒙尘。

十六岁的年龄，如果是在外面，即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男子，也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很多事情，都是也必须是得开始学着去理解和思考了。尤其是在这个比皇宫后院还要严苛严酷和规矩森严的冷宫之中，哪怕仅仅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对于很多事情和现象，他也学会了该以怎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立身去处理。

如果说，整个世界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对于冷宫，秦羽的理解和定义则是，这是个人折磨人、人摧残人的扭曲所在。

这里是真正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深渊。

在秦羽看来，有那么一些人，如果能稍微鼓起勇气去自杀的话，那她们就能得到解脱，甚至进入天堂。而自我结果的死亡，也是这里唯一的一种得以逃离残酷地狱的方式。

第534章觉察到自己的不足

而这也是这两年多来，他所能想到能够从这里逃离或者说是解脱的方式。

可是，人，只要还活着，多少总是会畏惧或者下意识地拒绝死亡的，包括秦羽自己也是如此。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或者是借口，甚至都没有理由和借口，单单只是害怕或者不想死亡，这就可以让人毫不犹豫地选择或者接受一种更残酷、残忍，也是更堕落的生活方式和姿态存活下去，哪怕是每日的醉生梦死，哪怕是每夜的行尸走肉，或者哪怕是时刻地歇斯底里、疯癫嚎叫。都不重要，不是吗？！反正至少还活着，至于活着的过程，是活着哭还是活着笑，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自己呢？！

自己这样地活着和坚持着，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些祖祖辈辈一代代忏悔着，死不瞑目地谢罪着死去的不甘？还是为了那一刀和将自己置身与此的仇与恨？亦或者是因为其实自己这一两年虽身居冷宫，但生活却并不艰辛痛苦，反而安逸自由、游刃有余之后，开始适应这样一种生活方式，进而习惯了这样的角色和生活了吗？！以一个冷宫中的太监的身份，就这样过完这禁锢的一生，残缺的一生吗？！

秦羽趟在一张宽大温暖的软榻上，看着一屋子太监和宫女在一片狼藉、乌烟瘴气的空间里，肆意的对赌、喧嚣、嬉闹和买醉；享受着身后、脚上两名美艳温柔、年轻妩媚的宫女面带微笑、贴心舒适的按摩，吃着边上一名脸上还残留青涩稚气的小宫女剥皮去核后送到嘴边的吉利果；脑袋里想的，心里边问的却是与眼前此情此景相差十万百千里的关于人生关于未来的严肃问题。

“唉，就是不知道娘亲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打算啊？问了那么多次，她却一直不告诉我。”秦羽不禁在心中抱怨。

似乎是想起了那位所谓的“娘亲”，一抹暖意和感动，在这个坐卧美人，享受奢华的冷宫中，最年轻的小太监眼里，缓缓地亮起，渐渐地蔓延。

（注释，镜湖，是故事背景中，冰雪之域，距离水晶圣都百里之外的一处天然巨型湖泊，那里因盛产雪莲，水质清甜而闻名于世。慰牢妇，是指那些被帝国赐死的罪犯，在死前可以要求获得最后一次人伦之事的恩典，而作为为其服务的女子——一般是从妓院聘请，有时候是女囚犯自愿，就被称之为慰牢妇；若恩典的对象是女囚，那么为其服务的男子则被称为过桥人。这两句都是自己所写，所以且不说写得好不好，至少是要解释清楚其中字面上想表达的意思就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顺势吞下了嘴里的吉利果肉。

虽然已经懂得也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波动的外在流露，也学会了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是，在如何隐去眼神中的情绪流露这方面，秦羽也同时觉察到自己的不足。

第535章终究还是太年轻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管是经历、阅历还是开始有意识从这方面去做努力的时间都还是太短了。想要做到真正地掌控自己所有的情感变化，掩饰或者伪装自己所有的内心想法和情感，做到让外人无法透过表面而识破自己的内在深浅，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并非一日之功可成，因此，在这一方面，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