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毫无疑问,已经超越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换言之,便是跟她上次在糸守镇碰上的情况一样,都属于超现实事件。
“大概是。”和泉诚司微微颔首。
说是大概,但他其实已经几乎肯定,这绝对是非日常因素所导致的,不然怎么都无法解释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被彻底消除,而且还不是简单地从物理意义上,而是从根源上抹除,就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一样,已经超乎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另外,且不说比较特殊的他,霞之丘诗羽既然也能看到加藤惠,那就证明确实是非日常因素了。先后经历过被折断死亡Flag,以及被怨灵俯身等事情的她,目前已经有了灵视的能力,虽然战斗上派不上用场,但却能够看到人类以外的存在。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掠过,但现实中,和泉诚司顿了顿。
“不过,这里还是先听听加藤怎么说吧。”
随即,他目光投向了加藤惠,认真道:“加藤,你的事情你最清楚,所以请你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情整个经过说一遍,越详细越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得上你。”
“……”
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加藤惠,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慢慢开了口,配合地轻轻点头,“好。”
她停顿了一下,在内心中酝酿措辞,低声道: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当时没有发觉,但现在回过头想想,加藤惠发现,她渐渐透明化的事情实早有预兆。
那是暑假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当时,一向细心的妈妈做饭竟然忘了煮她的份,只煮了她和爸爸两人份的晚餐,结果她不得不临时点外卖来吃。
当时的加藤惠没多想,以为只是一次意外不必介怀,但让她错料不及的,接下来母亲忘了煮她饭的次数越来越多,等事后才惊觉。这种反常情况一度让加藤家陷入惊慌中,以为妈妈生了什么病,可去医院检查后却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但突然有一天,事态恶化了,真正让加藤惠意识到似乎出大事了——爸爸妈妈忘记了她是谁。
那天早上,她只不过是刷完牙来客厅吃早餐,但坐在餐桌上的爸爸妈妈见她却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质问她是谁是什么时候闯进家里的,并威胁她赶紧离开不然就要报警了。
加藤惠对此一头雾水,但见父母警惕的表情不似作伪,当真打算要报警时,她只好拿上钱包匆匆离开了自己生活了足足十七年的家,而后一段时间里她寄宿在旅馆里,同时想办法调查原因,但越调查她便越失落,爸爸妈妈是真的忘记她了。
……不,更准确的说,是大家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在邻居街坊中的说法也是说加藤家没有子嗣,只是收养了一只小奶猫取名惠,当做半个女儿来养。
而这种事情也彻底打击了加藤惠,让她陷入茫然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一天天虚度过去,白天在外闲逛晚上回旅馆睡觉。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完,反倒更进一步恶化了。
大约三天前,加藤惠发现自己竟然消失了,或者说变得透明了,不管做什么事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当然,不用说旅馆的人也看不到她,把房间给关了,所以她只能留宿在公园里。
“呃,也就是说,这三天来加藤你一个人住在公园里?”
这一下,不管是和泉诚司还是霞之丘诗羽都惊呆了。
虽然说透明化了,确实不用担心会碰上什么犯罪事件,但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宿在公园里还一住就住三天,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随和。
“嗯。”
加藤惠本人倒是很平静,她眉眼如植物般安定,淡淡道:“其实住在公园里也没什么的,刚好这几天天气很好,没下过雨,晚上也不冷,就是睡在长椅上有点硬。”
两人表情都很复杂。
“啊,那昨晚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加藤你就是一个人待在公园里咯?”这时,和泉诚司猛地反应了过来,问道。
“嗯。”加藤惠轻轻点头。
昨晚,在电话中她拒绝了和泉诚司的邀请。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去了,其他人也认不出她,大概和泉诚司过不久也会忘了她的,那么,她不去才是最好的。
但想归想,最终,加藤惠却没忍住,还是偷偷去了那一家泳池。由于其他人都看不见自己,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换上了一件颇为大胆的比基尼泳装,尽情地游玩了一早上,直到和泉诚司他们准备离开她也悄悄撤离。
然而,她却没想到会刚好在门口被和泉诚司逮到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
听到这里,和泉诚司已经大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也意识到昨晚他打电话到加藤家,她妈妈之所以说没惠这个人不是因为她们母女吵架了,而是因为在对方被修改过的认知里确实没有生过女儿,唯一一个叫惠的是养的猫。
还有上午在泳池里买午餐时,他在人群中偶然瞥见的那一道类似加藤惠的背影,大概也不是他看错了,确实是加藤惠没错。
但想通这些事的同时,一股难以言表的愤怒也从他心底蓦然升起。
“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商量呢?被爸妈忘记的事情也好、一个人被迫住在旅馆的事情也好、大家都看不到你也好,为什么,这些事你都不跟我说呢?”和泉诚司一字一句忍耐着问道。
不仅不说,还有意瞒着他,先前在樱花树下遇见加藤惠那一次,她应该已经住在外面了,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还有昨晚,明明是被母亲遗忘了却说是母女吵架,明明是被大家遗忘了却说有事来不了。
“你这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觉得消失也无所谓,还是觉得我不可靠所以没必要说?说真的,一直以来我都把加藤你当做朋友,也觉得你非常善解人意,但唯独这一次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你。”
和泉诚司皱起眉头,语气中更是带上了一丝严厉,他一向很少发火,觉得没啥必要,但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和泉诚司原以为加藤惠透明化只是某一种妖怪作祟所致,只需要想办法驱逐它就没事了,再不济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听她说完这些事,他才意识到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加藤惠透明化是一步步恶化的,继续下去,大概,最终她会彻底消失。
但在这种极为严峻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是不跟他说,若非在今天下在午泳池门口偶然撞见,大概还被蒙在鼓里。
这让担心她的和泉诚司感觉很气。
“和泉君。”
霞之丘诗羽适时提醒道,他刚才的话语有些太大声了,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不少顾客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抱歉……”
和泉诚司微微一顿,沉默几秒后低声道歉,随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姑且冷静了下来。
目光,重新投向加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