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我明明应该是在神体前,维持梦境才对呀……”宫水三叶茫然地喃喃道。
难不成,她这是跟霞之丘诗羽一样误入了梦境中吗?不可能啊。且不说她进入梦中,那这个梦境由谁来维持,单单一点,这个梦境中本就已经有一个宫水三叶在了,是喝下了口嚼酒的和泉诚司所魂穿的。
如果她也加入进来,那和泉诚司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宫水三叶忽然意识到事情发展得有些脱离她的预料了。
不过更脱离她预料的事情,还在后头……
“三叶,你终于回来了。”
忽然间,一声亲近而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熟悉的声音,宫水三叶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站在身前的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名取沙耶香和敕使河原克彦,两人都以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沙耶香、敕使……”
望着两人,宫水三叶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她本以为自己即便在梦中看到亲近的人,也能维持冷静,但她错了,高估了自己,实际看着完好无损的两位挚友,对比现实中孓然一人的现状,令他胸口中涌出难以言表的酸楚感。
物是人非?
何止,是物人皆非。
“咦,不对……”
确实,宫水三叶心头笼罩着沧桑感,但她很快摆脱了影响,微微色变,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沙耶香刚才跟她说了什么?……你终于回来了?
这,难不成……?
“三叶,其实我们已经死了,对吧?”名取沙耶香轻声说道。
“……!”
这一句话,登时粉碎了宫水三叶的心存侥幸。
果然,为时已晚,沙耶香她们已经意识到异状,就要化为怨灵从梦境中醒来了。
但是,即便只是一场梦也好,想跟挚友再多说几句话的念头,令她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低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嗯……已经想起来了,包括我们化为怨灵,以及三叶你总是想尽办法想让我们解脱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哦。”
名取沙耶香的话语越说越低沉,令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周遭昏暗,仿佛昭示着异变即将发生。
宫水三叶露出些微痛心的表情。
终究,她还是逃不过要战斗吗,跟最亲近的人……?
然而,就在宫水三叶微微痛苦地闭上眼睛,即将下定决心时,她却先一步感受到,有人用力抱住了她,臂弯带来了温暖,也驱散了她的迷茫。
“诶?”
那人,自然是名取沙耶香。
她紧紧抱着宫水三叶,充满歉意的话语声中,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说道:“抱歉呐,三叶,原谅我们不能陪在你身边……”
“是啊,三叶,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真是抱歉啊……”一旁,敕使河原克彦挠了挠头,有些苦涩地说道。
“沙耶香、敕使……你们……”
看着分明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死者,但却没有丝毫要怨变,依旧用熟悉的面容与话语跟她道歉的两人,宫水三叶话语微滞,陷入了怔然中。
曾经,她厌烦着这座小镇,厌烦着这一切充满世俗的人情世故,还跟两位儿时玩伴抱怨过,想要早点毕业去东京,为此,她还私下存了钱,做了详细的生活攻略,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然而这有朝一日,终究没有到来,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憧憬,都湮灭于那一场美如画,却又残酷如现实的彗星灾难中。而且,对她而言,这场灾难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痛苦的,是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本以为电影里才会有的幽灵,无人看到无人知晓。
她曾想过,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消失更好,至少不用孤独地活着。但她不能消失。
在没让糸守镇镇民们的怨灵成佛之前,她都不能消失。
这是她作为最后一人的责任。
于是,自那一天起,厌烦小镇憧憬着大都市的乡镇女孩宫水三叶就已经死了,存活着的只是宫水家的巫女,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她一个人度过了这三年。在这期间,寂寞也好难过也好痛苦也好,她都只能咬牙咽下去,这将她的心脏打磨得跟钢铁般坚硬。
然而,这钢铁般的心脏,如今却在亲友的二三句话下,轻而易举地消融了。
而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也还是克制不住,淌落了下来。
“呜……”
在亲友轻轻抚摸着脑袋下,她揭下了用来坚固内心的巫女假面,变回少女时的模样,低声哽咽着,呜咽声渐渐变大,最终放声哭泣了起来。
半晌过后,宫水三叶才平复了过来,名取沙耶香温柔地微笑着,此时,她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一旁,敕使河原克彦同样如此,仿佛时限已至。
“三叶,虽然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过我相信……只要是你,就肯定做得到的。”名取沙耶香握着她的手,低声鼓励地说道。
“唔……嘛,总之加油吧,三叶。”敕使河原克彦很想说些什么,但笨拙的他,终究还是挤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我会的。”
宫水三叶认真地点头,说道,在她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任何迷茫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