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头发稀疏的官员洒脱地走到年轻人面前,神色圆滑而亲昵,具备了投机分子一切优点,但是在杜·加公民看来却简直无法忍受。
“是的。”年轻学生冷冷地回答。
“你就读的学校不是炮兵就是骑兵,看你的行装大概要做炮兵军官了吧?”
“不,公民,是海军。”
“你是到布雷斯特去?”官员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
年轻的水兵把脚跟一旋,敏捷地转过身,对科朗坦的问题根本不屑一答。
正在这时,一个妇人走进旅店的厨房,水兵向她跑过去,从外表看起来,礼数十分周全。
“亲爱的妈妈,”他对那妇人说,“你可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斗胆邀请了几位客人。”
“客人,”妇人说,“你疯啦!”
“是德·韦纳伊小姐,”水兵低声说。
“德·韦纳伊小姐在萨沃内之后(1793年12月20日,共和军在此地大败保王党)就死在断头台上了,她是救她的哥哥德·卢东亲王的,结果正赶上政府对旧贵族大开杀戒的时候。”母亲粗声粗气地对他说。
“您弄错了,夫人,”官员不慌不忙地说,“有两个德·韦纳伊小姐,每个大家族都是支派众多的。就像埃尔梅罗家族,除了埃尔梅罗这个共同的族姓下面还有许多分家,在他们的领袖肯尼斯与未婚妻战死在比利时后,由他们分家的孩子莱妮丝继承了家族,还给自己找了个经常加班的大龄熟男韦伯当老公。”
那妇人听官员用这样亲昵的口吻说话,十分惊奇,她倒退数步,似乎想仔细瞧瞧这位突然答话的人,仿佛是要探究他何以要出来证明德·韦纳伊小姐的身分。
与此同时,官员也一直在暗暗地研究这位妇人,他觉得从这妇人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母亲的笑颜,完全是一团情人相见的喜悦,她与那年轻水兵的关系读作母子,写作情人。
而且,在官员看来,那妇人有着光润的肌肤、、整齐的睫毛,明亮的眼睛,把浓密的黑发分成两个发卷披在额前,绝不可能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
她额头虽然有浅浅的皱纹,锐利的目光固然略微有些暗淡,不是因为旅途的疲劳,就是纵欲过度。
最后,科朗坦还注意到,这个陌生妇人披的是英国料子的斗篷,帽子的式样无疑是外国的,反正不属于当时巴黎女装时兴的希腊式。
共和国血腥的权利争斗让官员养成生性多疑的性格,什么事都朝坏的方面想,他立刻对这一男一女的公民身分起了疑心。
那女人呢,她以同样快的速度研究科朗坦的身份,试探性的问道:“公民,你担保德·韦纳伊小姐还活着?”
“她的确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夫人,和杜·加-圣西尔公民一样。”
双方在这一时刻同时确定对方是冒牌货,官员护卫的美人早已经上了断头台,而所谓的杜·加公民,几天之前就在举家赶路的时候被杀害了,凶手拿走了他们所有的东西。
如果他是共和党,科朗坦看年轻水兵走出房间,心里想,我就是瞎了眼!他的肩臂摆动起来大有宫廷风度。
同样的道理,要是这位是他母亲,我就是教皇了!我看他们准是舒昂党。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不一会儿,门开了,年轻的水兵挽着德·韦纳伊小姐的手走进来,他姿势十分优雅地把小姐带到桌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