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保知道这是在晚上心动的捞尸人,他们在晚上出没直到黎明,从河中捞出各种泡的惨白的尸体: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有的俊美有的丑陋,有的富有有的贫穷,但死亡赋予了他们同样的狰狞。
对于整个法国来说,巴黎是黑暗里的灯火,吸引无数外地的飞蛾自相来投,人们憧憬着圣日耳曼区颠倒昼夜、纵情享乐的奢侈生活,而忽略了在圣日尔曼区之外,那些欲望里的黑暗面在城市里的体现。
巴黎从不和平,每天都有失败者沉入塞纳河中,成为捞尸人工作的一环。
除了捞尸人之外,嘉保注意到寥寥几条被神秘包裹的小船无声息的行驶着,这大约是她的同行,也在黑暗下进行隐秘的工作。
这些黑暗的秩序,残忍的光景,是她作为演员无法想象的。
在拐过河心岛上矗立的灯塔后,来往的船只日渐稀少,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浅滩,诡异的光束分开河水,做出一条路来。嘉保跳下船去,发觉脚下的泥土干燥而松软。
她向前走了几步,发觉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于是回过头来,发现门房还在被诡异力量扭曲的河流水,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你......不一起来吗?”她迟疑的问道。
“自己去。”
得到冷漠的回答后,嘉保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浅滩走去。离陆地越近,她越感觉身上阴冷的感觉越重,静谧与恐怖相互衬托,让少女一只手不自觉的摸到武器上。然而,高度警戒的闯入者在一只脚踏上陆地的瞬间脑海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画面在嘉保·基尔眼里变得五彩斑斓,在暖色调的大厅里,盛装打扮的人们交头接耳,吊灯把人们身上佩戴的珠宝闪闪发光。看得出来,这是歌剧院,有许多名流来这里观赏歌剧,顺带着进行社交活动。
当扩音喇叭提醒观众演出即将开始的时候,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包厢里,那些不够资格单独拥有包厢的人也找到前面的椅子落座,只剩下嘉保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在开幕之时,画外音在剧场后响起,告诉观众们的故事背景:一个名为拉斯蒂涅的青年编剧与跨海而来的英国女演员嘉保的故事。
愤怒一瞬间点燃了嘉保的心灵,她掏出枪来,转轮上流转着符印的光芒。女人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子 弹击发,却化为一道月白色的轨迹,在与空气相遇的瞬间开始分裂,覆盖了整个舞台。
“出来?!”嘉保警惕的退到墙角,不断把枪口指向目所能及的方向,“F先生在吗?我受我家主人之托来给你送信来了。”
剧场没有回应,观众们的掌声淹没了嘉保的声音,被女孩射击的舞台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己登场了,舞台上的那个她是那么纯洁,惹人怜爱,眼中藏着天真与希望。
往昔的模样让嘉保无比心痛,而故事本身则让女孩的心痛变成愤怒:以主人公拉斯蒂涅的视角,故事还原了唐璜如何在梦中与单纯的嘉保发生接触,制作圣光幻觉引诱住在血色修道院的少女渡海而来,轻信了男人的谎言,沦为牺牲品。
做了坏事的男人愈加幸福,而身为被害者的少女则走向不幸福的人生。
这痛心的场面让嘉保泪流满面,她隐约听到了十三声不同的轻笑。巴掌落到少女的肩膀上,让眼前心痛的景象消失了,夜幕又回到了她的视野里,凉薄的空气让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门房收回了手,嘉保腾腾腾的退了好几步,像是被蛇咬了一样浮现畏惧的表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泪水尚未干涸。几秒之后,她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发觉公务包已经不见了。
“不用找了,你已经完成你的使命,回去向公爵夫人复命吧。”门房看了嘉保一眼,“或许你也可以等在这里,等待自己再一次幻觉笼罩,变成一具无名的尸体。”
嘉保打了个寒颤,她快步跟随门房回到小船上,黑色的河水波纹扩散,因为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而心慌意乱的她直到回到公馆的地下室却略略取回一些温暖。
“你这样的孩子不该来这边的世界,”门房说:“我见过你的前前任杜洛瓦,前任安苏娜,她们也曾被夫人派去和十三人行会打交道,被里边的M野心家施加了看见自己回忆的幻术,那是十三人里最恶趣味的家伙,总以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的快乐。”
“前辈们也经历过这种事?安苏娜什么都没和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