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挺好解决的一事儿,结果对方有个人说话忒冲了点,两边就吵了起来,当时差点干架,但都保持了理智,没干起来,只说打电话各自找朋友解决,拼关系。
沈知聿过去的时候,两辆车停在路边,人群已经散了些。
有交警在处理,差不多保险公司电话该打的打,该劝的劝,好差不多了。
他开了辆Gallardo过来,就是怕掉了朋友的面子,到了地方,高引擎声和冰蓝色超跑十足地拉了九成注意力。
连本来在打电话的邱卓几人都看愣了。
沈知聿走过去,问:“事情怎么样了?”
邱卓说:“还成,就是对方有个小子太冲,交警一来立马变孙子,还什么找兄弟,他这找的兄弟几辆车加起来也抵不了你这一辆啊。”
沈知聿往回看了眼。
还成,都去年买的车了,不是什么最新系列。他随手找了辆出来开,没管那么多。
“就那样吧。”
邱卓又笑:“还说什么他兄弟多呢,我们这兄弟哪个不比他腕儿大?”
路边,有几个染了粉毛的男生在和交警调解事情,其实谈完具体保险方案以后就差不多了,没什么事。
沈知聿说:“就几个刺头小子,不用多理。”
朋友们也是当时心急了才到处打电话,沈知聿的电话也是试探着打的,想着他家那位刚回,他指定不会出来,没想接个电话就出来了,看他这淡薄的样也不像碰着什么好的。
航生问:“知聿,你咋了?”
沈知聿挑眸看他:“什么咋了。”
“你,打个电话就出来了,不对劲啊,原来不都从良了吗,从来不跟我们混的,今天怎么破例了?”
沈知聿低头,手揣口袋里去拿烟,关上烟盒的时候手指磕了磕。
“没。”他只一个字。
可处理完事情朋友们说他要不回去时,沈知聿又问:“今天你们没场子?”
朋友讶异:“什么场子。你一良家妇男怎么还主动提这些。”
沈知聿淡然吐出一口雾:“没别的,想静静,最近生意难做,烦心。”
他们笑:“你还难做呢?原来饭桌上跟人极限推拉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愁过,不也挺肆意,现在就这。”
肆意。这两个字传进他耳里。
是啊,他曾经多肆意。
他知道可能对丛京来说以前青春陪伴的那群人很深刻,都是她耀眼的记忆。可是他只想说,哥哥又何曾没有过青春,他也年轻过的,只是现在年龄过去了,浪不动了。
她要是喜欢,他一样能像景铄那样为她离经叛道一次。
他比别人差吗,也不见得吧。
深夜的酒吧,喧嚣迷离。
沈知聿好久没来过这儿了,圈内声名鹤起的公子哥,这两年又平添一种温润韵味。单是坐在那儿都像一道风景。
从坐下开始就不少人过来递酒,就是搭话,他们这儿有个规矩,递酒,接了就是允同你的意思,两人就可以接下来聊聊。可他没要,有人过来说话,只点了点自己纤长无名指上的戒指,别人也就知道这位有主了。
眉眼慵色,倒是随意。
朋友都觉得他有点怪,泡吧,喝酒,那都是他们这群混不吝的人做的。
沈知聿可不是那种。
沈知聿哪怕是原来最浪的时候也都是清风霁月般的风流,他这种天生骨相好的人跟他们不一样,人家高岭之花,坐那儿就有人喜欢。
可谈了朋友,哪还见他这样喝过酒。
看他端了一杯酒在那出神地看,金淳问:“你喝酒,不怕家里那位说吗?”
“她应该不会管我这些。”
沈知聿说这话的样子难得有几分落寞。
片刻,他又问:“问你一个问题。”
“?”
“喝醉是什么感觉?”
金淳诧异地看他:“怎么了,你是好奇还是没尝试过。”
“问问。”
“嗯,大概就是头顶好像在脚底似的,很晕,你想知道就自己试试呗,怕你不敢。”
沈知聿还真想试,不是说着玩,确实是好奇。
他年轻时候酒量还成,酒局上能跟人磕到最后的,当然了,这么多年,好久没那么醉生梦死过了。
“几杯能醉?”
金淳看了眼桌上威士忌,嘶了声:“先整个三杯试试?”
沈知聿是行动派,说喝,真的喝了。
比脸大的杯,端起就那样面无神色地喝。
金淳发现他来真的,又拦:“哎,你这,要是跟那位有什么矛盾,正常,小两口谁没个心事的,好好说就好了,别这样啊,到时候小嫂子怪下来,说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办。”
可沈知聿想干什么哪是他们管得着的。
他清高,洒脱了那么久,不是谁都能拴得住。
那酒还真挺烈的。
刚开始没感觉,后来后劲才上来。
像岩浆坠入冰川,两极天,抬眼都是恍惚。
沈知聿确实很多年没醉酒过了,以前顾忌着丛京,她不喜欢他喝酒,他就克制着,装着温柔谦和的样,鲜少沾过。后来在朋友圈子里也很少让自己出那种洋相。
可今天没有节制,他有心让自己沉下去,不想清醒。
等大家回过神来时,沈知聿撑着胳膊侧靠在沙发上,眉梢慵懒,问什么也不理。
金淳几个全有点慌了,喊了几句知聿,没人答,甚至眼神都不给人。
大家商讨那谁送回去,今天几个全沾了酒,又有女伴,哪抽得出空。
金淳问了沈知聿几句,他才应:“不用管我。”
垂着眼,话语都沾染了醉意。
这真是完了,大家开玩笑归开玩笑,你一有女朋友把自己喝成这样算什么,真是实践出真知,来这感受浮梦一场来了?
大家笃定肯定是跟家里那位吵架了心里藏事儿。
最后没办法,金淳提议试探着找他家那位妹妹来解决,叫人亲自来把沈知聿领走。
丛京是半夜快睡着接到电话的。
陌生电话,本以为是诈骗电话差点给挂了,想了一秒还是接起。
“喂?”
夹杂着倦意但依旧绵绵软软的声音,差点把金淳后颈给激起几层浪。
没见着人,但只听这声音他就懂了,她是怎么把沈知聿吃那么死。
“是、是小嫂子吗?那个,我是沈知聿的朋友。”
男人一段话说得很试探礼貌,丛京思绪瞬间就清醒了,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对方说沈知聿是怎么跟他们一块玩,怎么把自己喝醉了,他们没人能送,只能找她来做主。
“哦哦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回应完挂了电话,她手机上也弹出一个好友请求。
看到对方发过来的定位,丛京只能去找衣服起床。
不是说朋友有事出去的么,结果,人去了酒吧还把自己给喝醉了。
丛京也不知道说沈知聿什么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丛京披上衣服就出门了,临了记起自己没车,想到沈知聿这次回来带了几把车钥匙,她认识其中的标志,挑了个稍微低调一点的出来。
结果下去一看,没想到是辆超跑,算是前两年比较旧的款了。
丛京还没开过这种车,不习惯,上去脚摆得都不舒服,操控台一些布置也不熟悉。
但开车总归找到两个重要的就行。
油门和刹车。
她开着那辆玛莎拉蒂过去了。
到地方时下车,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大一样,总归是觉得来了位什么角儿的,其实并不,她这算是借了沈知聿的面。
进去时,大家都围在沈知聿旁边玩,他酒品还算是好,喝醉的反应不是像别人那样大闹或是歇斯底里发酒疯,整个就是很安静。
安静得甚至是有点过。
本来人就瘦,他那身板就跟衣服架子似的,此刻撑着下颚,眼眸微阖,弥乱光线下,看着像什么诱人清冷的瘾君子。
要是触碰了,能被拉下渊底似的。
大家见着丛京,不敢怠慢地唷了声,即使不熟也都喊:“小嫂子来了。”
都有眼力见,她过来了,就都不动声色地退到后边去,望着。
面孔温柔的女人,却仍有稚意。大家对她那张脸很有印象,好像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二十八,总那么年轻漂亮。
他们几个到了吧台前,手指往下低了低,嘈杂的背景DJ声顺势小了些。
别人不敢靠近,她敢。
她过去拉了拉他衣服,轻喊:“沈知聿,你醒醒。”
听到她声音,沈知聿才回神地缓慢睁眼。
看她,像是没认出来人,又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叹了声气,掺一点责怪无奈的意思。
“怎么喝那么醉,没一点节制。”
航生他们几个专程找了个位置想看看沈知聿跟他家这金屋藏娇的妹妹到底怎么相处的,场子是他们熟人开的,他们干嘛都挺随意。
胳膊往吧台上一撑,就听那边沈知聿喊了声阿京。
温柔的声,撑着起身,手臂环住她的腰,人就眷恋地贴着她的腰:“宝贝,哥哥好想你啊。”
“卧,槽……”
后边这群男人全部小声爆出低呼。
航生回头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咱高冷挂的知聿哥哥有这么黏腻的时候吗?”
邱卓摇头:“没见过,真他妈跟做梦似的。”
“可不是吗。我的天,这话别人说很正常,可要沈知聿来说,那真跟见了鬼似的。”
这得亏是现在沈知聿半醉了不清醒,那要是他清醒了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被他那群兄弟看见,能拿刀子找上来硬逼着他们忘掉的。
丛京被他抱着走不得,看到他们过来,有点不太好意思,拉开了他的手,和他们打招呼:“麻烦你们照顾了,我马上接他回去。”
几个人客气着说:“没事没事,我们还要跟嫂子说辛苦呢,麻烦你来这一趟,要不介意,你在这坐会儿也成。”
丛京摇头:“太晚了就算了。”
两边打过招呼也就算过。
丛京把沈知聿带出去。
喝醉了,倒是也没那么醉,还能走路,还能说话,一路还有那么点意识知道自己是谁。
他胳膊搭在她身上,没完全把体重往她身上压。
他喊了一路宝贝,缱绻软声的。
搞得丛京哭笑不得。
扶他到副座时,他腿太长难迈进去,丛京捏着他小腿给他抬进去,手又被他抓住。
“阿京。”他喊。
她说:“别撒娇了,要回去了。”
他只能把手松了。
她又问:“不是说出来忙事情么,怎么忙到酒吧来了。”
沈知聿闭着眼,没吭声。
上车后准备系安全带,才发现沈知聿侧着头看她。
平时习惯冷淡的眸水雾雾的,无声,凝视她开车的样子。
丛京也没急着开车了,问:“你是醒着还是醉着?”
他说:“清醒着呢。”
可他含着韵的眼压根不这么说。
喝醉的人都要说自己清醒得很,其实思维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不是说朋友有事吗,怎么来这了。”
“是有事。他们有场子,就跟着来了,然后……想试试喝醉是什么感觉。”
“试过了,感觉怎么样?”
他摇头:“不好。”
片刻,又添一句:“没有和你在一起感觉好。”
丛京又说:“现在好歹知道是我,要换别人呢,别的女生要是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半推半就了。”
他往她这边侧过来些,半撑着脸:“我是那样的人吗。”
丛京轻哼:“谁知道你们男人。”
他顺势嗯了声:“是啊,原来确实有想往我床上爬的人。”
她动作停住,看他。
发觉她吃醋,他又笑:“哥哥都三十多岁了,那起码也是十年前的事,宝贝,你不能要求我一定十全十美过去什么经历也没有吧。只是说有这个想法的,但我都拒绝了。”
“我当然知道。”
丛京想到了:“16岁那年,我还看见了呢。”
“看见什么?”
“别人女生送你回家,手都要摸到你皮带上去了。”
他往后仰,缱绻着轻笑:“这还记着呢。”
“是啊,印象太深刻,忘不掉。”
“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你不在意。”
“当时确实不在意,因为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可是,后来在一起就在意了,你知道我有洁癖,要是跟自己睡过的人原来和别人有什么,那心里也不会太舒服。”
说起曾经,两人的氛围不自觉宁静。
她打破说:“回去吧。”
她要开车,手却被他握住。
转头,忽而落入他清冽真实的怀抱。
她发怔。
他没什么力,即使抱着也是搭在她身上,头靠着她,有大半都是靠她身上,依赖,贪恋。
手臂扣着她的腰,逐步收紧。
他气息有点发烫,止不住地轻声喊:“阿京。”
她应:“怎么了。”
他不说话,憋了半天,又有点哽咽。
“我。我……”
她才发觉不对,想坐直看他,却被他拉住,止了动作。
他不许她看。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情绪失控了,声音挺哽的,像是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了,憋这么久全部倾巢而出。
“哥哥真的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他说,“喜欢得,这辈子都要疯掉了。”
“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难受。”
沈知聿声音夹着哑,他向来清高的,也在她面前哭过,可第一次有这种难言的破碎感。
像随时能被拆分开,不像他。
她不知道他这情绪是怎么来的,或许是酒精原因,也可能是压抑了太久,也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你冷我,凶我,不跟我好。”他说,“两个月没见了,回来第一个见他,你是什么意思?你把我放在哪里?”
她终于明白了他不安的所有来源,无助的源头。
她说:“我没有,真的不是,沈知聿。”
“你能不能别直接叫我名字。”
她止语,又思索着话:“宝贝,我最喜欢你了,是不是。”
他不吭声,明显这样哄不了他。
她只能偏过头,抱着他,手贴着他柔和的发:“我哪有第一个见他,意外碰到的能算吗,嗯?而且那不是因为你自己跟我赌气吗,我那天晚上还买了你喜欢喝的,还想晚上跟你一起看电影,你呢,跟我生气,我不跟你好跟谁好?我这辈子还能跟谁吗。”
沈知聿压着情绪,闭眼:“不行。”
他抱着她的腰,仰头,找她的下巴去亲。
“光这样不行,你要喜欢我,这辈子只能喜欢我,只能看我,好不好,丛京,你多疼疼我好不好。”
他很少这样软着声音跟她求的,像要哭,连丛京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这种样子。
她只能尽数应答:“好,好。”
他们在那靠了一会儿,感受着依赖,过了会,沈知聿又挽起自己袖口,有点邀功,像讨好一样地给她看。
“你看,我也去纹了个身,和你一样。阿京,以后我们就是一体的了,我们都一样了。”
他腕骨很细,好像只有骨节似的,手臂有些血管都能看得清。
现在那上边刻着一个京字。
丛京惊了,心底像猝不及防被投入一颗石子,良久涟漪难息。
“……什么时候的事?”
“就白天的时候。我和朋友们一起,其实当时我心里很不舒服,好像跟自己有点和解不了,但又不想告诉你,就自己出去静静,然后就纹了。”
丛京那刻才感受到沈知聿看到她纹身时的感觉。
震惊,心疼。
她伸手摸了摸那块位置,问:“不疼吗?”
“大男人疼什么,你都没说疼。”
丛京咬了咬唇,情绪忽然也有点上来了。
她说:“以后有什么直接和我说好不好,不要再自己憋着了,你别让自己疼,其实什么都没有的,我们两个人好好商量有什么不行。你憋自己,你让自己难受,万一什么时候憋出病了怎么办?”
沈知聿望着她:“那你心疼吗?”
“疼,很心疼。”她说,“我特别怕你受伤,出什么事。”
沈知聿泛着泪光的眼终于笑。
他说:“那就好了。”
“你心疼我,在乎我,比什么都让我高兴。”他的唇循着贴到她脖颈边,虔诚地亲了一下,呢喃:“以后也要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你没有,你还跟我吵架,还跟我生气。”
“谁跟爱人不会有小别扭。”
她有些无奈,捧着他的脸,手指认真地擦过他眼下,沾染那点湿润。
“吵架归吵架,我又不是不爱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点啥,就真诚感谢一下大宝贝们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