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吃宴(2 / 2)

明月万安 归绯 5658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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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方才瞧过大夫了,身上的绷带都换了,脖子上的那条口子特别细,都结痂了,一般人都瞧不出来,老夫人本就眼睛不好,明月本以为她瞧不见的。

唯独脚上的伤口,口子有些深,瞧着很可怖,万幸未伤到骨头经脉,日后却极有可能要留疤的。

那刀口一露出来,老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抬手颤巍巍地挨了一下,明月连忙讲不痛,老夫人却哭道:“这哪里不痛,我,我看着我都要痛了……怎么这样深的口子,怎么这么深啊!这,这还长得好吗……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这……”

老夫人难受得半天讲不出话来,恨不得划在自个身上,明月没忍住跟着掉眼泪,不住地道:“长得好的,长得好的,您放心……早就不疼了。”

老夫人穿了个深色的小袄,带着防风的抹额,手腕细细的一把,瘦的像个影子,她年纪愈大,瞧着就越枯瘦,慢慢哭着不出声音,明月顿时心惊胆战,生怕她情绪上头喘不过气了。

明月很快止住自个的情绪,擦了擦眼泪,起身把老夫人抱住了,柔声安慰道:“老夫人,我好着呢,我就是怕您这样,伤心难过多伤身子,您若是为我伤了身子,我真是,我真受不了……待我好一些了,自要去看您的,您好好喘气,不着急,我没事的……”

李嬷嬷也连忙给老夫人拍背,揉她的手脚。

这样老夫人也半天才喘过气来,红着眼睛咬牙道:“你舅母就这么放过她了!”

老夫人方才那一阵,明月真是后怕得很,连忙叫李嬷嬷端杯热茶来,轻声道:“哪能啊……舅母倒是不晓得……我也找不出证据,只是觉着是她,加上那日谢表哥也讲是她,谢表哥若是不肯定,怕是不会轻易讲。”

老夫人擦了眼泪,并不喝茶,眼神显出两分狠意来,她叫来翡翠,语气变得尖利,“姑娘的院里,你就管成这样?一点异样都未发现?”

翡翠含着泪,一下就跪在脚榻前,“老夫人尽可罚我吧,姑娘受了难,奴婢只恨不得一齐去了,这院里这样小,奴婢日日守着,绝无一日偷懒,着实不晓得发生了甚……”

老夫人看着她,厉声问道:“她不插手进院子,能盯上月姐儿?能这样就得手?”

若说谢欢是为了明祁,老夫人打心眼里不相信,必是为了旁的。

翡翠还不明所以,明月却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愣愣道:“那日来的时候,翡翠你讲带来的箱子乱得很……可走前明明收拾的好好的,就是乱也不该那样乱的,当时便觉着奇怪,但并未深究……”

翡翠顿时也想起来了,连连点头,“这,这奴婢也记得,箱笼是单独搁了一个马车,送到院子里的时候,箱子外头都无甚磕碰,偏偏里头的东西却一团乱,奴婢还提了几嘴呢……”

翡翠想到这,脊背一下瘫软了,哭道:“那时山上太乱了,奴婢忙着收拾院子,就没细想,二姑娘三姑娘的箱子都是一齐来的,却整整齐齐的,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老夫人瞪她一眼,不喜她这幅做派,“你起来,像什么样子!谁曾责骂你了不成!”

明月也叫翡翠起来,又对着老夫人道:“是我犯蠢了,怪不了院里的人,她们同我一条心,也想不到旁的事情……”

“谢欢想来是搜了我的箱笼,不晓得为何向我寻起仇来了……”

明月嘴上讲不晓得,心里却情绪翻涌。

她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枚玉佩,也是放在那个箱子里的。还有主持那日同她讲,寺中人多眼杂,还叫她行事谨慎……

谢欢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枚玉佩才找人取她性命。

明月勉强定住了心神,神色却有些惶惶。

老夫人不晓得明月心里想甚,以为她心里难受,不由怜惜地抱着她,“这起子使下作手段,哪个闺阁女儿防的住,她打京城来的,郡主娘娘教养,人精堆里出来的,就是晓得是她也抓不到半分把柄……只一件事,那谢家郎君是甚态度?”

老夫人当年就不是个软柿子,刚硬了一辈子,现下骨头都老软了,还想着为了明月再挺起来,替她好好收拾谢欢,这才能解心头的愤恨。

明月很想把玉佩的事情也告诉老夫人,可看着老夫人发狠的眼神,想起每次提到那个男人,老夫人都气到浑身打颤……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下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想方才那样气坏了如何是好,明月是半点险也不想冒……最后也只轻声道:“该是公正的,那日就是他告诉我的,我回去的前一日,谢欢还写信给青云真人,讲要给我道歉呢,谢欢这样也算是认了的。”

老夫人便立刻道:“就该要谢家那个郎君做主,这可是他们谢家的人,合该捆了发到庄子里受苦受难才好!”

“我真是忍不下这口气,且等着,我明日就去找你舅母,还非得……”

明月却不想她再伤神,同谢氏掰扯,晚年还要落个不慈的名声。且打蛇打七寸,明月愿意一点一点找打谢欢的七寸,自己的仇,自己来报。

明月柔声道:“老夫人,您别插手,这事我自个来处理,我年纪是小,日后却总会遇到事情,你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总得叫我自己来……”

老夫人放心不下,含泪道:“你老是叫我操心,我整日要为你担惊受怕的。”

明月给她擦眼泪,“您就等等,还把我当小孩看待呢,我早不是小娃娃了,不会白受欺负……我要是制不住她,您再出马也不迟呀。”

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应了,明月便叫翡翠去拧个巾子来,趁热给老夫人压了压眼眶,叫她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也不早了,您今个就在我这睡吧……这明个起来肯定肿眼睛……”

老夫人不肯,要摸黑回去,“我压着你的伤怎么办?我一想便觉得心里烧得慌,这样长的一条口子,多疼啊,我的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明月叫李嬷嬷给老夫人脱鞋袜,笑道:“您这样轻,我还怕我压着您了……这口子瞧着严重,却不那样疼……”

明月说着,又揽了老夫人上床,耐心地哄了许久,老夫人这才勉强睡着。

老夫人就留在知春院睡了一夜,心里记着明月的伤,一夜没怎么翻身过。

明月第二日又是辰时就起了,外头日头好,又是个好天气,明月还觉着挺奇怪的,那日在山洞里怎么就睡那样晚。

明月手脚不方便,怕惊着老夫人,就没急着起身,就着照进来的日头,在床上看账册。

当年明佳及笄的时候,明府还未发家,明大老爷那时才从京城里平调到苏州,家中状况一般,老夫人给明佳准备的嫁妆虽不丰盛,却也是用心了的。

有两个铺子,一个卖布的,一个卖粮的,都是收计很好地段不错的位处。还有一个庄子,在城外,瞧着收成也挺好的。

明月想着找时间亲自去瞧瞧,那打理的人也从未见过,起码该去认认脸……

正想着呢,老夫人就醒了,明月便叫了一声李嬷嬷,嘱咐道:“倒不能在我这吃膳了,您且服侍老夫人回去,她要喝药的……”

李嬷嬷连连点头,于是老夫人人还迷糊着,便叫李嬷嬷同小丫鬟搀扶着回去了。

翡翠后脚回来了,两只眼睛还肿着,倒是不记老夫人的仇,道:“奴婢都提了膳呢,怎么不在这用了算了。”

明月叫她服侍自己洗漱,边道:“喝药都是其次,可以拿到这来喝,就是用膳要在抱厦里,她腰又不好,这样吃不好的。”

翡翠恍然,给明月拧了个热巾子,“倒也是,那奴婢把这食盒送过去,添个菜也是好的……”

明月自然点头。

老夫人走了,明月独自用了膳,翡翠给明月的伤口换药,边道:“老夫人昨个夜里讲了,她要写帖子,叫大夫来看,生怕您这伤处留疤了……”

明月在心里叹口气,“哪里要她折面子了,府上大夫又不是没瞧,你注意着隔壁,若是李嬷嬷真去递帖子了,你悄悄拦了。”

翡翠犹豫一会,应了。

药粉洒在伤口上,明月疼得眉毛跳了一下,怕吓着人,忍着没显出来,道:“我自己缠绷带吧……府上可有没有讲表哥找着没?”

翡翠,“没呢,奴婢听二门的婆子讲,说是那个赵侯如今还在山上找人呢,旁的人家都下来了……”

明月一想,觉着挺好笑的。赵侯兴许已经晓得谢琅玉安然无恙了,但是谢琅玉不露面,他就得搁山上一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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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花了好几日才叫自己不去想那日的事情,把精力放在旁的物件上。

明娇方才回来的几日还做噩梦,在明月的院子里睡了几日,便又红光满面,整日拉着明淑在知春院里打牌,赶都赶不走,搞得院里整日吵吵嚷嚷的。

明月原本绣了一个角的龙凤被,这下是彻底搁置了。一是明娇整日赖在这,她着实不想叫明娇打趣。二是明月针线活本就做的一般,现下伤了手腕,大夫叫静养一段时日,也做不得精细事了。

明月心里觉着倒是能乐得轻松了,想叫翡翠代做。

翡翠道:“这可不好,莫说一个被子,叫奴婢不眠不休做十个都可,这个可不行,这是一针一针攒福气,奴婢替姑娘绣了,岂不是乱了姑娘和顺的日子。”

明月无奈,心想,各个都提福气,她日后若真是有福气,也定是她自己把日子过好的。

翡翠如何也不肯绣,明月只好盼着手腕快些好了。

苏州嫁女儿不算早,约莫及笄一年就出嫁,但婚前起码得准备半年,她年前就该把婚事定好的,现下都要十月了。

那边的吴娘子走完亲戚又回了明府,看样子年都要在明府过。她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谢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为难。

吴娘子就又同明府的姑娘玩在了一齐,现下就同几个小娘子正在抱厦里玩双陆,叫的可热闹了。

明月伤了脚,翡翠怕几个小娘子打闹磕碰到她了,便把她挪到抱厦角落里。

明月远远瞧着她们打双陆,手里拿了本账本翻看,口中小声道:“张家表哥如何了?前几日说快见好了,这几日就没怎么听见消息了?”

翡翠讲起这个觉着好笑,怕旁人听见了,便也压了压声音,“是好了,不过又上山了。”

明月惊讶,抬头看着翡翠,“他又上山做甚?那里如今乱的很。”

翡翠,“他去寻人啊,跟着去找谢公子了。”

明月先是一愣,接着笑道:“真是……也是个真性情的郎君。”

直到九月下旬,谢琅玉平安回了明府,安山上的人才得以撤下来。

只是谢琅玉太忙了,明月去找了几次,都没见着人。只听闻那日官差上山,抓了许多人,拉在街上走的时候差点把平和街堵了,府里许多不当值的下人都跑去看热闹。

又过了半月,明月的脚好的差不多了,谢琅玉忙得很少回明府了。谢欢倒是上了几次门,明月俱都避而不见,并不想废精力同她打太极。

这日下午,明裕却找上门来。

明月脚上的伤还没长好,原先在山里还能走两步,现下在这屋里的丫鬟连鞋也不叫她穿,于是只套了薄袜,便在抱厦里招待明裕。

明月叫翡翠捡一盘橘子出来待客,她病了,府上的人都来看望,橘子一送就是一筐。

明裕同明月对坐,剥了个橘子的功夫,便讲明的来意。

明裕在外边还晓得寒暄功夫,在家里却是懒得使,一句话便讲了,是谢欢要办宴。

明裕吃了口橘子,平静道:“她还请了赵侯夫妇,乘风表哥应该也会来,她怕是当着面要同你道歉。”

明月有些想不明白,“她这是做甚,难不成心里过意不去,非得求得我一句原谅吗?”

明裕这些日子都跟在谢琅玉身边,倒是历练了许多,闻言轻声道:“我私下打听了,表哥的人把那个土匪捉住了,那人叫吴达,受了不轻的伤……他招了,讲谢欢指使的他……”

明裕抬眼看着明月,“这起子土匪害你同谢表哥落涯……谢欢不是求你原谅,是要表哥表态,求表哥原谅……你自己掂量掂量。”

明月还震惊于那个男人竟然没有死,好半天才记得回话,“二表哥,我晓得的。”

明裕以为她害怕,不由淡淡道:“无事的,谢表哥明事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想原谅便不原谅了。”

明裕说着脸色沉郁一些,“且我们还得找她算账呢……”

“明日你不要独自去,等我回来同你一齐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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