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岁回到店里。
店还开着,门口摆着蒸笼,杨万强正站在蒸笼前,正在给几个工人装馒头,装了满满一口袋。
“爸,我回来了。”
杨岁从旁边的小门跑进来,路过杨万强身边时,激动的拍了一下杨万强的肩膀,声音洪亮得宛如装了大喇叭,街对面都能听见。
冷不丁吓了杨万强一跳,手猛的一抖,差点儿没把别人的馒头给撒地上去。
“女孩子家家就不能斯文点!”
杨文强嘴上嫌弃的说教,可脸上倒是掩不住宠溺的笑。
杨岁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蹦蹦跳跳的跑上了楼,在楼梯里就老远扯着嗓子喊了:“妈!我回来了!”
声音大到,整栋楼仿佛都震了震。
“您家闺女性格真活波。”
买馒头的工人看上去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鬓角泛白,难掩岁月沧桑。看到杨岁之后似乎想到了自家的孩子,笑得很慈爱。
杨万强很客套的笑了笑,故作嫌弃的吐槽:“我闺女平常也不这样,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让她高兴成这样,疯疯癫癫的。让你看笑话了。”
杨岁上了楼,朱玲娟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由于是老房子,但前两年重新装修过,把厨房做成了半开放式,杨岁跑上楼往房间里冲,路过厨房时,正在颠勺的朱玲娟瞥了眼杨岁,“咋咋呼呼的,喊什么啊,我耳朵没聋。”
杨岁这会儿可谓是喜上眉梢,满面春风。
“你中彩票了?乐成那样?”朱玲娟好奇的问。
杨岁没说话,她像一阵风似的,迅速钻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整个人往床上一扑。
她无法克制的尖叫,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儿。
柏寒知居然记得她!!
他说,只要是有意义的事情都会记得!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对他来说,也是有意义的存在?!
啊啊啊。
这可比中彩票还要让她高兴!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
床快要被她剧烈的动作给扑腾塌了,咯吱咯吱响。
这时候,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杨岁吓了一跳,正巧滚到了床边,受了惊就顺势掉下了床。
即便地上有地毯,可摔上去还是实打实的疼。
“姐,你化身尖叫鸡了吗?”
杨溢走了进来。
要换做往常,杨溢敢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她绝对按头暴打一顿。
结果今天,就算刚摔得龇牙咧嘴,可她还是神采奕奕的爬了起来,看到杨溢之后,她朝杨溢扑了过去,捧着杨溢的脑瓜子,对着他的额头猛亲一口。
“弟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可爱呢!看这草莓鼻,多乖巧俏皮!”
杨溢:“......”
“我跟你讲,他记得我!他记得我!他记得我!他居然记得我!”杨岁双手攥住杨溢的耳朵,疯狂摇晃着杨溢的脑袋。
杨溢被晃得两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回来之后刚喝了一瓶牛奶,现在牛奶就在胃里翻滚,不停的往上泛。
杨溢猛推开已经失去理智的杨岁,双臂撑在门框上,呕了一声。
“滚出去吐啊。”
杨岁立马变脸,无情的推了杨溢一下。
杨溢干呕了好几下,最后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虚晃一枪。
“好恶毒的婆娘。”杨溢吞了吞唾沫,刚泛上来了一点,嘴里一股牛奶味。
杨岁懒得搭理杨溢,她心情好得无法言喻,心里头的小鹿简直都快撞昏过去了。
她背着手一蹦一跳到书桌前,撕了一张粉色的便签纸,娴熟的折了一只蝴蝶。
整个人靠着椅背,双腿打直,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手上拿着粉色的纸蝴蝶摆来摆去。
杨溢甚至觉得她现在都快变成那只蝴蝶了,恨不得马上飞到柏寒知身边去。
杨溢拿着手机走到了杨岁的面前,“姐,姐夫是不是拿僵尸号敷衍我,这里面怎么啥也没有啊,我那秃了顶的班主任至少还知道给朋友圈换个背景。”
杨岁瞥了一眼,正是柏寒知干净又朴素,朴素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朋友圈界面。
“我也是这个啊。”杨岁白他一眼,又郑重其事的提醒:“你别姐夫姐夫的,让他知道了丢脸的是我!”
杨溢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失望的叹息,自言自语:“还以为加上微信就能看到姐夫的豪车盛宴呢。”
“你就不能加把劲儿,让我快点叫上姐夫吗!”杨溢愤愤拍桌。
杨岁:“......”
紧接着,杨溢被杨岁踹了出去。
杨岁又坐回椅子上,愣了一会儿,她从书架上拿出一封粉色的信封。
这就是当年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一直被她藏在了书架的角落,不敢翻出来看,就连拿书时都小心翼翼。
时间太久,信封已经泛黄。
到现在,杨岁都不太有勇气拆开这封信来看当时自己写下的那满满一篇的,难以启齿的少女心事。
信封上写着一句话。
---你是遥不可及,也是终生遗憾。
吃完了晚饭。
杨岁回到房间,准备学习两个小时,然后就开始锻炼运动。运动不能断。
说好的学习,结果她写几个字就要看一下手机。
她吃饭那会儿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就是刚叠好的纸蝴蝶,文案是---【今天超开心】
发了之后,一直刷新刷新刷新,就想看看柏寒知给她点赞没有。
从吃饭到现在,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
直到第n次刷新时,终于在动态栏里看到了柏寒知的头像。
杨岁心跳猛漏了一拍。
柏寒知给她点赞了。
杨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想找一个话题来跟他聊聊天,哪怕聊两句也行啊。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时,杨溢又突然间跑进她的房间来了。
“姐,我想用你电脑玩游戏。”
杨溢麻溜儿的窜过来,两眼亮晶晶的扒拉着杨岁。
杨岁眼都没抬:“做梦!”
“姐~姐~”
杨溢摇晃的杨岁的胳膊,正打算央求一番,这时候正巧注意到杨岁的手机,正停留在与柏寒知的聊天界面。
“你是不是想找姐夫聊天?”杨溢这个人精,瞬间看穿了杨岁的那点小心思,他为了能玩游戏,立马摸出自己的手机,“我帮你啊。”
杨岁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溢就非常迅猛的给柏寒知发了条消息过去。
杨岁一惊,生怕杨溢会乱说话,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溢心溢意:【柏哥,在干么子啊。】
杨岁:“.......”
其实这种聊天方式真的很普通寻常,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她就是发不出去呢,
很轻松的一件事,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呢。
柏寒知过了几分钟才回,简短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打游戏】
杨溢一看“游戏”两个字,眼睛立马就锃亮:【什么游戏啊!】
又过了两三分钟,柏寒知发了张图片回来。
巨大的U型电脑显示屏上是英雄联盟的界面,炸裂的水晶上显示着大大的“胜利”两个字。
电竞桌上稍微有点乱,摆着几瓶能量饮料,键盘边还有一个外卖盒子,已经吃了一半。
“卧槽,撸啊撸。”
杨溢惊呼出声,厚着脸皮抱紧大腿,回复:【我也玩这个游戏,柏哥,能带我一起玩咩?】
还配了一个小猫舔爪子的可爱表情。
“......”杨岁眼角猛抽,“你能不能不去丢人,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不要拿出来秀。”
杨溢是不是忘了他还是个小学生,打个手游都能被人吐槽死,他还去端游丢人。而且还是跟柏寒知一起玩。
本以为柏寒知会婉拒,结果让杨岁大跌眼镜的是,柏寒知居然回了杨溢一句:【可以】
杨溢高兴得原地转圈圈,“你看吧,现在电脑要借我玩了吧!”
他兴冲冲坐到电脑前,开了电脑,登陆了英雄联盟,并且加上了柏寒知的游戏好友。
加上之后,他最先去看了眼柏寒知的主页。
“卧槽,超凡大师!”杨溢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了,“这么多皮肤,这么多连胜!认真的吗!”
不怕遇到人命币玩家,就怕对方又有钱又牛逼。
杨溢每天玩得兴起,结果连个段位都没有,只能打打匹配过过干瘾这样子。
他邀请了柏寒知打匹配,柏寒知一进房间,杨溢就开了麦,一上来就是一堆彩虹屁:“柏哥柏哥,你好牛啊,你是职业选手吗!”
一看杨溢和柏寒知连了麦,杨岁就悄无声息的走近了一点,站在杨溢的身后。
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戏界面。
“不是。”
这时候,柏寒知的声音从电脑音响里传出来,音量开得有点大,带着点电流的滋滋声,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苏苏的沙哑感,“玩得时间长。”
“那我也像你这样,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也是超凡大师了!我就能出道了!”杨溢洋洋得意,自信得很。
“应该能。”
柏寒知似乎轻笑了声。
笑声低低淡淡,随着电波传入耳朵,杨岁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轻颤了一下。
游戏开了。在选英雄。
杨溢问:“柏哥,你玩什么啊?”
柏寒知:“射手。”
杨溢嘻嘻一笑,自告奋勇:“那我给你辅助吧。”
柏寒知:“嗯。”
杨岁见杨溢那狗腿样儿,无语的摇摇头。要不说杨溢就是上赶着丢人呢。
正在心里暗自腹诽时,音响里又传出来柏寒知的声音,他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姐呢?”
杨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浑身一僵。
杨溢正在专心致志的挑英雄,心不在焉的说:“哦,我姐就在我旁边呢。”
说出的话也没过脑子,“柏哥,你都不知道,她今天回来之后简直疯了,抱着我亲,还说...唔...”
杨溢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杨岁就立马身手敏捷的捂住了他的嘴。
凶神恶煞般瞪着杨溢,颇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杨溢被杨岁的气势拿捏住,秒认怂,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即便杨岁已经及时阻止,才没让杨溢把最关键的那句话说出来。
可是柏寒知好像并没有太在意杨溢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只听到了前半句杨溢说的“抱着亲”。
他吊儿郎当的哼笑了声,玩味的戏谑道:“那你艳福不浅。”
杨岁的耳根莫名一热。
杨溢顺杆儿爬:“那当然了,羡慕了吧。”
这么暧昧又尴尬的问题,直接让杨岁社死,杨岁扬起拳头,往杨溢脑袋上一砸。
然而就在这时,柏寒知拖腔带调的说了句:“是挺让人羡慕的。”
裹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味不明,像是开玩笑一般,真真假假扑朔迷离。
明知道他完全是在配合杨溢的话,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并且也没有明确表示到底是谁羡慕,但这样没有主语的一句话,给人留足了浮想联翩的余地和空间。
杨岁听到他的回答后,耳根子那点热直接窜遍了全身。
明明他不在她面前,可她还是会羞臊的低下头,捂着发烫的脸,无力招架。
杨溢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吃瓜眼神看向她,朝她挤眉弄眼。
然后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游戏正式开始。
杨岁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认真到比上课还专心,就盯着小地图上柏寒知玩的英雄的身影。
杨溢是真的很菜,非常菜,极其菜。
玩的英雄,堂堂一个猛男大汉,被人塔下强杀。明明是来辅助柏寒知的,到头来还需要柏寒知来保护他。
柏寒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躲我后面
杨溢还真的非常听话,说躲就躲,又菜又怂。
然而即便他这么菜,下路还是在柏寒知的强攻下,拖着一个拖油瓶,成功打爆了对方的水晶,游戏取得胜利。
杨溢像是赢得世界冠军,拍桌子跳了起来,大声欢呼:“耶,我赢了!”
杨岁一个白眼险些翻上天,挖苦:“你也不看看是谁带的你,还你赢了。”
杨溢不满的哼一声:“你说我菜,至少我比你强,你连跟柏哥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你是一点都不会!”
“......”
游戏结束,回到了组队的房间。
柏寒知的麦还开着,他听到了他们俩的斗嘴声,十分愉悦的笑了一声。
听到柏寒知的笑声,杨岁便反射性脸红心跳。
她干咳了一声,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想着柏寒知听着呢,她一定要淑女一点,不能炸毛。
“杨岁。”
柏寒知突然叫她。
杨岁呼吸一紧,“啊?”
“你什么时候上舞蹈课?”柏寒知的语气随意。
这个话题跳转得太突兀,让杨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周一。”
“哦。”
柏寒知像是没在意,话锋一转,又问杨溢:“还玩吗?”
杨溢点头如捣蒜:“玩玩玩玩!”
随后,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柏寒知玩游戏的时候好像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
虽然她见过柏寒知暴躁又不耐的一面,但他平时其实非常平和,对待任何事都是淡然处之漫不经心的状态,有点佛系,有点散漫。
但是玩起游戏来,整个人像是变得鲜活了起来,话也变得很多。
杨岁很羡慕杨溢,能和柏寒知一起玩游戏。
此时此刻,她下定决心,她也要学会这个游戏。
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能和他有共同话题。
杨岁周一没能去上舞蹈课。
因为校庆文艺晚会快到了,每个系都在报名校庆节目,一个系规定了必须有三个节目。
化学系已经出了两个节目了,一个是古筝演奏,一个是歌唱表演。
还缺了个节目,正好化学系大二的学长是舞蹈社的社长,他准备了双人舞节目。大家都知道杨岁会跳舞,于是他就邀请杨岁一起。
实在是盛情难却,再加上又是学校的集体活动,就差这一个节目了,她要是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下午下了课,杨岁没有去舞蹈工作室,她跟学长约好了一起去舞蹈社团的排练室练舞。
到了周二,下午正巧没课。她又跟学长约好了在教学楼碰面,一同前往排练室。
两人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探讨。
昨晚舞蹈社的成员都在,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一番商量后,决定挑战前段时间网上很火的一首韩语歌《troublemaker》改编的舞蹈。
舞蹈动作稍微有些亲密暧昧,因为这首歌本身就是比较火辣性感的类型。
在舞蹈工作室,有时候跳双人舞也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杨岁已经习以为常了,正常的合作而已。
只是吧,要当众跳情侣舞,尤其是.....那天,说不准柏寒知也会看到,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不自在,当时选歌时,他们大家伙都同意了,杨岁也不好意思否决。
但是改一下动作之类的应该合理吧。于是在路上就主动向学长提出,要稍微改一下动作。
“你想怎么改?说来听听?”
学长很尊重杨岁的意见。
杨岁抿唇,下意识抬起胳膊简单比划了一下舞蹈动作。
跟学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学长若有所思的点头:“到排练室了咱们可以试试。”
杨岁笑了笑:“好。”
就在这时。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山地车。
是柏寒知。
看到他之后,杨岁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成了无法克制的紧张。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扣得有些低,下颔线条越发凌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骑着车逐渐靠近,目不斜视。
杨岁下意识攥紧了手,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
可是现在有外人在,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别人会误会他们的关系,万一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呢?
杨岁垂下头,也选择了视若无睹。扮演着陌路人。
然而就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山地车忽而一停,刹车有些急,声音略刺耳。
停在了她身旁,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腿落在地上,修长笔直。
柏寒知侧过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杨岁。”
杨岁一愣,停下脚步看向他:“啊?”
柏寒知的目光泛着寒意,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她身旁的男生,随后又看向她。
黑眸一凝,平静而冰冷,像是质问:“你昨晚怎么回事?没去上舞蹈课?”
杨岁有点懵,反应慢半拍:“啊.....对,我昨晚跟学长.....”
杨岁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柏寒知的唇线绷紧了几分,“昨晚我在公交站等了你很久。”
暗恋第1章 $1n
杨岁说她周一会去上舞蹈课。
她下课很晚,柏寒知怕她会遇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于是特意去公交站等她。
从晚上九点等到凌晨十二点,没见到她人影,给她打微信电话,没人接。联系不到人。
后来得知她昨晚并没有去上舞蹈课,柏寒知这才放心下来。
其实柏寒知从来都不是将付出挂在嘴边的人,也不擅长表达。
既然最初的目的是保障她的人身安全,那么在确定她的安全后,倒也没必要去表关怀,他等了多久多久,做了什么什么。没意义。
只是吧,昨晚失联了一晚上的人,回去了也不知道回一下他的消息。
这就算了。
谁能想到,她此刻跟一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
她笑得很甜,像是融化的奶油,甜得让人舌尖发腻。
她看到了他。
但是看到他之后,她瞬间目光闪躲,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像是压根儿不认识他似的。
不爽。
其实也怪他,他应该提前告知她一声会去公交站等她的事儿。
但柏寒知就是很不爽,非常不爽。
不爽到在他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竟然让他鬼使神差的刹了车。原本那些让自己不屑又嗤之以鼻的邀功行为,这会儿自己倒是做了个遍。
鬼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啊?”杨岁被他这话明显搞懵了,一头雾水,茫然的眨眨眼:“等我?为什么等我啊?”
杨岁很迷惑,她好像没有跟柏寒知约好要在公交站见面吧?
柏寒知微躬着腰,双臂握着车把手,卫衣袖子撸到了手肘处,露出的一截手臂染上日光,越发莹白。
握着把手的力度却悄无声息的加重了几分,精瘦的腕骨由于过大的力度,线条紧绷了起来。
柏寒知的帽檐压得很低,金色的头发被遮去一大半,只露出了一点边沿。
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他顶了下腮,不以为然哼笑了声:“因为我脑子不正常。”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但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阴阳怪气,以及.....幽怨。
随后,他便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一踩踏板,山地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孤傲清冷的背影。
杨岁的目光紧紧跟随,“诶.....”
柏寒知一走,她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柏寒知在生气。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她很确定,他是在生她的气。
可是为什么啊?
杨岁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忍不住怀疑自己,难不成真的跟他约好要在公交车站见面吗?不应该啊,只要是跟柏寒知的约定,她就算是失忆了也不可能忘的。
“你们认识啊?”
叫徐淮扬的学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微妙。他略有点尴尬的问:“他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杨岁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解释道。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不能让人误会柏寒知,要是被传了出去,给柏寒知造成困扰和影响就不好了。
徐淮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那我们走吧?”他说。
杨岁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练舞,她想追上去问问柏寒知在生什么气。
可是这个节骨眼儿,杨岁又不可能丢下徐淮扬,毕竟都约好了。
她“嗯”了声。
两人并肩而行,朝舞蹈社走。
只是这时候杨岁一点探讨的心情都没有了,一路都保持着沉默,忧心忡忡的。
徐淮扬说会不会是柏寒知误会了。
怎么可能呢。
杨岁纠结了好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柏寒知发了一条微信:【你怎么了?】
发送之后,手机一直捏在手里,直到抵达排练室,她这才将手机放下。
心里装了事儿,练舞都练得心不在焉。
学长也看出来她不在状态,正好他下午还有课,于是便早早结束了今天的排练。
杨岁独自离开排练室,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柏寒知还是没有回复她消息。
杨岁心急如焚,但是又不敢一直给柏寒知发消息,怕惹他烦。
于是杨岁打算去商学院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柏寒知。
然而她在商学院晃悠了三四圈,从下午三点晃悠到了五点,最后又去篮球场晃了几圈。连柏寒知的影子都没见着。
杨岁只能失望而归,心情低落到了极致。
本来一开始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杨岁连晚饭都没心情吃,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出去吃饭了,杨岁刚打算换了衣服去跑步,手机就响了。
杨岁心下一喜,连忙跑过去。
在看到杨溢打过来的微信电话后,剧烈的失望将她淹没。
她还以为是柏寒知打来的电话呢。
杨岁没精打采的接听:“干嘛?”
“姐,吃了嘛您?”杨溢嘴里吧嗒着,应该是在吃饭了,故意学着北京腔。
“你别来恶心我。”杨岁现在心情不好,懒得跟杨溢废话,“我现在正烦着呢。”
杨岁都怀疑杨溢是有点恋姐癖了,晚上一放学,拿到了手机了,屁大点事儿都会跟她说一通。
“我要跟你说关于柏哥的事。”杨溢硬气得很,“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886.”
“......”杨岁大声疾呼,凶巴巴的威胁:“你敢挂我马上跑回去锤爆你的头!”
“好吧好吧,你这个婆娘果然够恶毒。”杨溢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昨晚啊,他给我打电话说你微信电话没人接,要你的手机号,然后好像你的手机关机了,然后又问我你昨晚去上舞蹈课没有......”
昨天晚上,柏寒知在公交车站迟迟没有等到杨岁,于是他就给杨岁打微信电话,打了没人接。他就只好向杨溢求助,要杨岁的电话号码,结果打过去过后显示杨岁的手机关机了。
无奈之下,柏寒知只能让杨溢打电话给舞蹈工作室,问问杨岁有没有去上舞蹈课。
杨溢打电话过去问了一番,舞蹈老师说杨岁昨晚请假了,没去上课。
“姐,柏哥问你这个干嘛?”杨溢好奇的问。
杨岁听杨溢讲了来龙去脉后,所有的谜团渐渐得解。
柏寒知给她打微信电话了?
昨晚去了舞蹈社团,跟他们先是讨论舞曲,敲定了之后,又开始简单的排练。
手机早就没有电自动关机了,她是在门禁前十分钟回到宿舍的,一回宿舍就充了电。但是并没有收到任何未接来电,不论是微信还是电话。
她重新打开微信,点进了与柏寒知的聊天框,来回翻了好几遍,她敢确信,真的没有收到来自他的未接来电。
iPhone手机有时候就会出现这种令人尴尬的bug。
难怪柏寒知会那么生气。他会不会以为她故意不理他?
“你怎么不早说!”
杨岁的声音都在抖。
“额......”杨溢有些底气不足,“骚瑞嘛,昨晚在打游戏,忘记辽.....”
杨岁气得牙痒痒,全怪杨溢,关键时刻掉链子!
“杨溢,我回去就把电脑密码改了,你别想玩儿了!”
“诶对不起对不起嘛,解解,我错了......”
杨溢哭唧唧又做作的道歉还没说完,杨岁就无情的挂了电话。
她给柏寒知打了通微信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但她这一回并没有胆怯退缩,又给柏寒知发了一条消息:【我在公交车站等你。】
打字的时候,手在发抖。
发了消息后,她就风风火火的跑出了宿舍。
一路狂奔,从宿舍跑到了南门的公交站,几乎没有任何停歇。
已经是傍晚,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寸的红火晚霞流连忘返,直至被浓浓的夜色吞没。
接近四月,温度宜人,晚风清爽拂面,不觉寒凉。
杨岁跑了一路,抵达公交站时,这才敢大口喘气儿。
她弯着腰,双臂撑在膝盖上,急促的喘息,额头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公交站的人不算多,长椅还有空座,杨岁走过去坐下,胸口还在不断起伏。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柏寒知还是没有回复。
但这一回,杨岁却不觉得失落。
她坐在长椅上,伸长了腿,手中捧着一瓶黑罐饮料。
这是刚刚她路过超市时买的。
思绪总算清晰过来。
想到了那天打游戏时,柏寒知问她什么时候上舞蹈课,她说周一。
原来他昨晚在公交站等她,是想送她回学校。
他是在担心她吧,担心她再遇到坏人。
柏寒知,在担心她。
这个认知让杨岁心花怒放。她低下头,止不住的笑。
昨晚他等了她那么久,那今晚就换她来等他吧。
就算柏寒知不来,她也不会难过。
可是她莫名有一种直觉,他会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太强烈,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侧头看过去。
隔着阑珊的灯火,隔着熙攘的人群,她一眼便看到了朝她跑来的柏寒知。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柏寒知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便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朝她走过来。
少年身形挺拔颀长,金发点缀着昏黄的灯光,他穿着单调而干净的白T黑裤。在人群中,他永远都是耀眼的存在,周遭的一切便黯然失色。
杨岁立马站起身。
他一出现,她就兵荒马乱,手足无措。
她捏着饮料,紧张又期待的走向他。
走到他面前,停下。
“对不起,因为校庆,我被临时安排了节目,所以昨晚我没去上舞蹈课,在排练室练舞。”杨岁低着头不敢看他,像做了错事主动认错的乖宝宝,“我也是刚听杨溢说了,我不知道你昨晚在公交站等我。昨晚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开机之后没有收到你的未接来电,真的。”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点开手机,给他看。
不经意间的抬眼,视线扫过他脸颊。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微微湿润,松软的散在额前。一辆公交车驶过,掀起一阵风,将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味送到了她的鼻息间。
那阵风撩起了他轻薄的衣角与碎发,他的目光渐渐发沉,一言不发的凝着她。
杨岁的脸没由来燥热。
她将他最喜欢喝的饮料递上去,“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
静止了一两秒,他抬手接过了饮料。
还不待她松口气,只听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杨岁。”
杨岁背脊挺得笔直,重重点头:“在!”
似乎被她这阵仗逗乐了,柏寒知偏头笑了声。
饮料被他握在手里,随即,往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股散漫的痞气劲儿,傲慢的哼一声:“我可没这么好哄。”
杨岁苦恼:“啊....?”
柏寒知直直的看着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今天看到她和别的男生交谈的一幕。
随后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笑一下,对我。”
暗恋
正当杨岁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道歉才显得更有诚意时, 柏寒知又突然要求她对他笑一下。
太过始料未及,杨岁都还没反应过来,她更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朝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弯起嘴角,扯起一抹笑,是非常标准的微笑, 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虽然灿烂是灿烂, 甜是甜, 但总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劲儿,很僵硬,宛若一个AI机器人。
让柏寒知冷不丁想到了前段时间网上大火的“假笑男孩”。
但杨岁的表情很无辜懵懂, 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呆呆的, 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得。”
柏寒知挪开眼, 懒懒扯了扯唇, “你别笑了。”
有点无奈又嫌弃的意味。
杨岁还以为柏寒知又要生气了,同时也涌上来一股强烈的表现欲和求生欲。
她往前走了一步, 拍了拍僵硬的面部肌肉。
急切得就像幼儿园抢着答题的小朋友,“我能笑,我能笑,再给我一次机会!”
“......”
紧接着,杨岁还真的站在他面前,昂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然后脸上又扬起了盈盈而灿烂的微笑。
力度过大, 明显很卖力, 笑的时候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眨个不停。
更傻了。
“打住。”
柏寒知眼皮一跳。
杨岁瞪大了眼睛, 圆溜溜的瞳仁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还是不行吗?”
然后她又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又做作又刻意,一边笑一边说,“现在这样呢?”
柏寒知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
抿起了唇,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他偏过头,看向别处,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直到几秒钟过后,唇边倏而泄出一丝笑声,很轻,微微的气音。
这一笑,像是被戳到了某个点,越发不可收拾。柏寒知无法遏制的低声笑起来,肩膀都在颤动。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笑得太过肆无忌惮,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若无的掩在唇边,似乎想稍微收敛一下。
可是目光随意一扫面前的杨岁,便立马破了功。
看到杨岁就想笑,根本控制不了。就像是被摁到了什么开关似的。
杨岁原本就稀里糊涂的,她刚刚还在思索着换一种笑的方式来哄哄他看行不行,结果下一秒,柏寒知突然就笑了。
他眉眼舒展开来,一脸愉色,像是一点都不生气了。
杨岁彻底松了口气,他开心,她也就跟着开心。
“你不生气啦?”
柏寒知扭过头来,看向她。
两人目光一撞。
两秒后,似乎被一种默契相连,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杨岁其实压根儿不知道柏寒知到底在笑什么,但他一笑,她也几乎是忍不住,“噗嗤”一声,银铃一般的声音清脆而悠悠,咯咯笑不停。
意识到自己笑得一点都不淑女,杨岁立马半捂住了脸,但眼睛还是弯弯的弧度,小月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