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我当初选择心理方面的学科,主要因为父亲的影响。”蔺笙瘫着脸,木木说道, “我原本以为,只要获得看透人心的能力,就可以走进父亲的心。”
“后来我发现, ”蔺笙若有似无叹了口气, 总结道, “我的父亲没有心。”
寒霜霁同情地拍抚蔺笙弟弟, “傻孩子,难为你了。”
“怪我。”何念姝说,“两个孩子刚出生时, 我怕孩子影响他做实验, 又害怕他没轻没重伤到孩子。所以直到羡君和微之懂事前,几乎没怎么跟爸爸相处。”
何念姝表情逐渐残念, “再后来,想让他们培养父子感情。我的先生似乎一直不太明白, 他们两个是从哪来的。”
“无所谓。”蔺渊淡淡开口, “小时候,我也不明白父亲是从哪来的。”
“让你见笑了。”何念姝看向寒霜霁,略微表现出尴尬, “羡君一直像爸爸, 从小开始,跟谁都不太亲近。他告诉我,自己遇到喜欢的人, 我非常意外。”
“嗯。”蔺笙点点头, “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 哥属于不会喜欢人类,孤独终老的类型。”
“哦。”寒霜霁煞有介事反问,“你说说,我算人类吗?”
“……”蔺笙陷入思考。
蔺渊闻言,没忍住笑出声。
谁能想到,最擅长把别人弄到无话可说的蔺笙,竟然有无话可说的一天。
蔺笙思索良久,委婉回答道,“对我来说,你的内心世界像个巨大宝库,无穷无尽。我由衷希望,你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啧。”搞心理的人真可怕,竟然猜对了大概。寒霜霁冷冷瞥他一眼,“蔺笙弟弟,你真会算计。要我成为你的家人,既能帮你哥哥解决终身大事,又可以当你的活体试验品。”
蔺渊立刻表明态度,“你不必管他。”
“哥?”蔺笙震惊地看向蔺渊。
蔺笙用迄今为止的全部生命,适应亲哥的凉薄淡漠。然而寒霜霁出现后,蔺渊不但表现出恋爱脑的症状,而且偏爱的明目张胆。
——您真的是我亲哥吗?
何念姝女士并不觉得,儿子胳膊肘向外拐有什么问题。
她凝望餐桌对面的两个人,笑意温柔,轻轻对自己丈夫说,“真好。羡君和你一样,也找到了陪他共度余生的人。”
蔺迟并不关心大儿子的感情生活,紧紧握住妻子,与她十指相扣。
“既然如此,你以后不要管他,多看看我。”蔺迟提出要求,而且说明原因,“他可以没有你。我没有你怎么活?”
“你啊。”何念姝很想让他在孩子们面前稳重些,把手松开。听到这话,又觉得不忍心,索性由着他去。
外人眼中,何念姝成为蔺迟的妻子,绝对算跨越阶层的高嫁。
蔺迟专一,英俊,有才华。
婚礼时,满座宾客纷纷议论,肯定是何念姝驭夫有道,把蔺迟拿捏得死死的。
唯有身在其中才知道,何念姝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
谁让青梅竹马的小哥哥,一直把别人视若无物。眼里心里只有她,将她当成整个世界。
何念姝总要负点责任。
她看向蔺渊身边的寒霜霁,突然与未来的儿婿共情。
蔺渊性格太像丈夫,也不知道恋爱脑这方面,有没有遗传到?
假如……
但愿寒霜霁受得了。
吃完家宴,蔺渊独自来到庭院,给剧组打电话。
“抱歉,我今天晚上没有办法赶回去。明早拍摄时,我会直接去片场。”
“蔺先生,你确定吗?”负责人再三强调,“明天要拍海面日出的镜头,最晚六点钟开工。”
片场位于临市海岸边,从蔺家赶过去,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有连续四五个阴雨天。如果因为蔺渊没有准时去片场,影响拍摄进度,意味着整个剧组要陪他耽误将近一周时间。
“确定,我会准时赶到的。”蔺渊向他承诺,“万一因为我,导致拍摄进度延误,我会承担全部损失。”
“好吧。”负责人妥协,“你想贷款上班,我没有意见。”
蔺渊向他道谢,挂断电话。
刚要转身回房间,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臂,缓缓缠住他的腰。
寒霜霁抱紧他,脸贴近蔺渊的背,明知故问说,“你为什么留下来?”
蔺渊低头,温热的手裹住他凉丝丝的手背,“我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你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蔺渊迅速澄清,“我没有那种想法。”
“哦。”寒霜霁拖长尾调,意味深长,“你不行。”
蔺渊握住他的手略微施力。
拳头硬了。
“疼。”寒霜霁软软抱怨。
蔺渊立刻松开手。
“现在已经很晚了。”寒霜霁仰起脸,眺望悬在空中的月亮,愉快地说,“你明天要早起拍戏,我们回去睡觉吧。”
“我们?”蔺渊犹豫,怕自己又会错意。
“对。我们。”寒霜霁比划,“我,跟你。”
蔺渊再次确认,“一起?”
“嗯,你不愿意吗?”寒霜霁撇了下嘴,念念叨叨,“我都不嫌弃你。晒得那么黑,身体又硬邦邦的。”
“……”很好,蔺渊成功感受到男朋友的嫌弃。
蔺渊年少时离开家,以前只有春节才回来住几天。
饶是如此,何念姝依旧保留大儿子房间,整体布局和摆设依旧维持原样。
寒霜霁跟在蔺渊身后,走进他幼年的房间,与想象中没有太大区别。
冷色调为主,规规矩矩,挺无趣的。
床单被褥是新换的。何念姝请家里阿姨,准备了寒霜霁喜欢的暖色调,看上去有些违和感。
寒霜霁挺喜欢,扑到床上滚了两圈,才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一条腿跨进门,他突然转过来问,“亲爱的,你要跟我一起洗吗?”
“噗——”蔺渊刚端起水杯,差点被呛死。
“我随便说说,你反应好大。”寒霜霁重新审视他,目光滴溜溜转了个圈,又落回蔺渊脸上,“处?”
蔺渊闷闷承认,“嗯。”
“那算了。”寒霜霁独自走进浴室,紧紧关起门,声音从里面飘过来,“你技术肯定很差。”
蔺渊默了。
坦白说,由于性格原因,蔺渊基本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可是……
“难道我应该回答另一个答案?”
“你回答不是的话~”寒霜霁认认真真告诉他,“我会跟你分手哦~宝贝~”
蔺渊怔愣片刻,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
男朋友只是单纯的玩弄自己,没打算甩了自己。
寒霜霁洗完澡出来,又没有吹头发。
蔺渊多少有些习惯了,匆匆冲干净自己身体,拿来干毛巾帮他擦拭。
某只小朋友趴在他腿上,擦着擦着,狐媚眼眯起来。柔软的发丝半湿半干,软趴趴耷拉,像极不愿意吹毛的猫咪。
“别弄了。”寒霜霁抖抖毛,拨开蔺渊的手,“困,要睡觉。”
“好。”蔺渊收起毛巾,关掉床头灯。
神经衰弱的人睡觉时,通常呈现两种极端症状。
有些人必须打开灯,才有安全感。寒霜霁属于后者,房间里一丝丝亮光也不能有。
蔺渊摸黑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爬上床。
躺好才三秒钟,旁边香喷喷的团子立刻滚过来,强行钻进他怀里,手脚并用扒拉蔺渊。
寒霜霁滚来滚去,换了几个姿势,总觉得不太舒服。
“好硬。”他泄愤般踹蔺渊一脚,又骨碌骨碌滚回去,摸索着把柔软的抱枕搂进怀中。
只留下蔺渊,睁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男朋友好难伺候。
以及……
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高。
凌晨三点多,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发出震动提醒。
蔺渊应声睁开眼睛,身前又压了一条腿。
寒霜霁睡得东倒西歪,标准双人床完全不够他发挥。
蔺渊轻手轻脚挪开男朋友的腿,挣扎着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准备出门赶去片场。
夜深人静,他强行把亲弟弟吵醒,请他送自己上班。
蔺渊的国内驾照在国外没办法用。再加上国外地广人稀,半夜叫到出租车的概率,比看到流星雨的概率更低。
大冤种蔺笙被迫爬起来,拿上车钥匙,去后面车库把车子开过来。
蔺渊低头给负责人发消息,请他通知剧组准时拍摄。
消息发过去,蔺渊再抬头。
寒霜霁头发乱糟糟,漂亮的眼睛写满困倦,悄无声息来到他面前。
即使亚热带地区,冬夜依旧清冷。
寒霜霁身穿单薄睡衣,裹了件薄绒毯。脚丫光溜溜的,从房间里来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蔺渊慌忙折回房间里,找了双棉拖鞋给他。
寒霜霁不情不愿穿上,慢吞吞说,“你忘记跟我告别了。”
蔺渊解释,“你正在睡觉,我怕吵醒你。”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重新睡。”寒霜霁抬头看他,闷闷地说,“但是你不跟我告别,我越想越气。”
“我错了。”
“下次不准再犯。”寒霜霁说完,踮起脚尖,重重亲了下他的脸,终于满意了。
“好好工作。”他从绒毯下,探出白净的小手,挥了挥,“再见,早点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