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准备就绪的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地傻了。
直播的镜头里,盛世骑着摩托车离开的身影随着距离逐渐聚成了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编导的场外音传了过来,“周导周导,盛世这边又跟丢了。”
耳麦里传来总导演哭笑不得的回话,“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开车去追啊!”
守在直播间里的网友们看着空无一人的镜头,从短暂的惊讶中回神,迅速开启了全面调侃。
——姐妹们,似曾相识的画面出现了!谁还记得第一大期的直播,闻哥骑马带着洲宝跑走了。
——咱就是说,梅开二度。
——节目组:对于各位嘉宾,我们是没有台本的。盛世:对于节目组,我们也是没有台本的。
——无语了从哪里找来这么不配合的嘉宾啊!建议节目组今晚把他们关在小黑屋惩罚,没个三天三夜的贴贴不许放出来![涩涩.GIF]
——前面的姐妹,我及时放下了我的大刀,然后顺手脱了裤子[危险发言.JPG]
…
两者的距离没有拉开太远。
等到摄像师和编导赶到菜市场时,时洲和盛言闻刚找到了一个空地小摊位,摄像器材一搬出来,摊子前渐渐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听说是明星卖东西,不由图个新鲜驻足观望,但没有人敢轻易问价,只是用本地方言交谈着。
盛言闻没有这种小买卖的经验,他看着别人工具齐全的摊位,又看了看他们孤零零的、装着青蟹的水桶,隐隐有些发愁。
“洲洲,我们……”
盛言闻还没开口,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哥就走了上来,“两位帅哥,这青蟹怎么卖啊?”
普通话里夹杂着本地的口音。
时洲看着来人提着的一大堆食材,微微思考后用本地方言开了口,“老哥,瞧你就是个识货的,这桶里的野生青蟹少得七八两肉,肥得一斤多。”
“……”
包括盛言闻在内的现场人员都惊了,他们都没料到时洲会说本地话。
中年大哥还没回神,又听见时洲浅笑着吆喝,“你要是全部买去,连桶带蟹给你个吉利价,六百六。”
时洲利用系统查询过当地的物价,野生青蟹的价格常年在七八十元一斤,这桶里的九只青蟹有些份量。
中年大哥原已经做好了明星们不懂物价、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听着时洲给出的价格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价格,买了真就是赚了!
节目组没有规定,时洲就温声说明了意图,“这青蟹卖出去的钱都是要给福利院的小孩子们,你看……”
话还没说完,中年男子就大手一挥,“行!我买了!”
别的不说,光是时洲刚刚那标准的方言招呼,就让他觉得亲近接地气。
“小兄弟,你也是福市人?”
时洲接过中年男人兑换递来的现金,看似自然地说,“算半个福市本地人吧,后来才跟着父母出了国。”
工作人员和直播网友们恍然大悟,而盛言闻握着车钥匙的手蓦然攥紧,不由看了过去——
这是时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这事。
时洲对上盛言闻投来的视线,克制着心底那点说不上的忐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卖青蟹的钱收入囊中,比预计得要更早。
时洲一时间没有心情去体验赚钱的喜悦,眸光微微晃动,想看又不敢看盛言闻——
不会是生气了吧?
那他接下来要怎么坦白身世呢?
盛言闻瞧出时洲瞳孔深处的那丝不安,存了半日的疑惑突然冒出了一个未曾设想过的答案。
盛言闻果断牵住了时洲的手,“走吧,回家。”
没有怀疑,不去追问,更无探究,反而手心传递的温度压制了那点忐忑。
时洲一愣,“回、回家?”
盛言闻学着时洲不经意间透露的称呼,安抚的意味大于一切,“回福利院,找院长阿嫲。”
“……”
听似平静的一句话,在时洲的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家?
福利院确实称得上是他短暂的家。
时洲不着痕迹地牵紧了盛言闻,不过因为直播镜头的阻碍,暂时压下了很多心里话,“嗯,走吧。”
…
两人回到福利院时,赶海的嘉宾大部队也已经回来了。
宋莹莹看着他们身上不算干净的防水服,乐得开口,“我说,你们俩下午一出福利院就不见了,这是打哪里回来了?”
雅姐顺势接口,“我们赶海发现了好大一片沙白和钉螺,捡都捡不完,要是你们在的话,还能多捡一些换钱。”
时洲实话实说,“去抓青蟹了,收获也不错。”
章许溪看向盛言闻,提及一事,“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当地渔民,听说可以雇船出海捕鱼,费用按照一网算,盈利还是亏本都自付,你们要来吗?”
这一大期的主题少了点竞争的意味,反而多了丝群策群力赚钱的集体感,毕竟都是要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的,自然得想办法赚得越多越好。
盛言闻代替时洲应下,“可以。”
一群人就这事聊了聊天,转眼就到了晚餐点。
虽然节目组规定福利院只包住、不包吃,但心善的院长还是让厨房给嘉宾们做了一桌晚餐,不算奢侈,但丰富够吃。
晚上七点半,直播准时关闭。
因为条件有限,五位男嘉宾只能分批洗漱。
淋浴完的时洲一浴室,才发觉盛言闻一直守在门口,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去厨房讨来的牛奶,里面还加了一点蜂蜜,怕你换了环境睡不好。”
今晚他们男嘉宾是集体分床住宿,这种情况下,两人不好抱在一块睡觉。
盛言闻将牛奶递到了时洲的手上,“温的,你拿着暖暖手,免得大冬天的洗完澡又冷到。”
时洲的声线里沾着软乎乎的水汽,“福利院的牛奶都是给小朋友准备的吧?我怎么能和他们抢东西?”
盛言闻回答,“就讨了这么一杯,等节目结束,我再私下给他们补回来,喝吧,这弄都弄好了,不喝了很浪费。”
时洲没拒绝,小喝了两口。
福利院发给小朋友的牛奶都是用本土牌子的炼乳泡出来的,这十多来年都没有变过,还是记忆中的那种味道。
时洲被热气熏得眼眶酸涩,忽地听见盛言闻温柔又耐心地开了口,“洲洲,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
时洲在热气萦绕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言闻。”
“嗯?”
“我请你看星星,好不好?”
盛言闻不会拒绝他的一切邀请,“好。”
…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睡得很早,节目组‘入乡随俗’保持着相对的安静。
才过了晚上八点,院里都已经静悄悄了,时洲轻车熟路地带着盛言闻上了最顶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阁楼的门。
时隔多年,福利院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包括阁楼内的摆设也变了,但好在顶上的小方块天窗还在——
仰头透过天窗,隐约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没了以往繁星璀璨的盛景。
时洲有些失望,捧着牛奶轻叹了一声,“看不见几颗星星了。”
盛言闻的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脸上,饶有深意,“那看月亮也可以。”
“嗯?”
时洲撤回视线,静静地和盛言闻对视,从未有过的静谧流转在两人的周围。
“言闻。”
“我在。”
“我……”
时洲设想到了很多种便于开口的措辞,但真到了坦白的关键时刻,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盛言闻仿佛洞察了他的心理,“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替你说。”
时洲一愣,“什么?”
“宝贝,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出身。”
直白的话在语调的修饰下并不伤人,反而裹挟着时洲最需要的深情暖意。
盛言闻不着痕迹地挨近了时洲,鼻尖蹭着鼻尖,“这些年,我们家洲洲已经在很努力长大,然后以最优秀的模样和我相遇了。”
“……”
时洲的心理防线被一瞬击溃。
让他从小在意到长大的身世经历,以他从未设想的方式从盛言闻的口中说出。
趁着夜色,不受控制的眼泪砸进牛奶中,也砸在了无名指的婚戒上。
时洲哽咽了一声,试图压着哭腔,“你、你怎么知道的?”
盛言闻用指腹轻轻蹭去那点湿润,叹息,“猜的,也猜对了。”
时洲强撑起自信看他,低问,“没关系吗?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没关系吗?”
盛言闻心疼又无奈,干脆轻柔吻上他的唇以作安抚,“没关系,只要是你,什么样都没关系。”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生,却在命运的促使下有了交集,时洲步步坚持、步步选择才使得他们得以相遇。
盛言闻心疼爱护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推开?
一吻完毕。
放下杯子的时洲牢牢圈紧盛言闻,半晌才挑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言闻,无论是福利院和阿嫲,还是时家和我的养父母——”
“他们是我的家人,但也不全是。”
院长守护着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时氏夫妇护着心里唯一的那个孩子,再加上早早弃他而去的亲生父母。
时洲曾短暂地拥有过三个家庭,却也一个都留不下。
盛言闻强忍着心尖泛起的刺痛,郑重却深情地给予回应,“时洲,我是。”
他是他的家人。
有他在的地方,亦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