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不留文盲剑。”郁止说着,似乎还有些嫌弃地看了悄悄一眼。
悄悄:“……”
你小厮还是个文盲呢,怎么剑就不能文盲了?
它心里不服,身子忍不住震颤一瞬,长剑无风自动,若是别人见了怕是会大喊有鬼,郁止却笑了笑,按住剑柄,“不许撒娇。”
悄悄气得不想隐藏,震颤得更厉害。
本剑没有撒娇!没有!
郁止哪管它有没有,将书翻到没破的那一页开始读。
不止读,还在桌上纸张上写。
每写一个便教它一个。
很快,悄悄就不动了,它被这些字给绕晕,开始自闭。
它是剑,听不懂也学不会。
要睡了。
震身飞起,带着剑鞘一起挂上床头,重新做回装饰。
郁止转头望了它片刻,随后拿着那本书走到床头,对着它念。
剑:“……”
它不是人,但郁止真的狗。
果然是狗官!
*
“爹!爹!你来救我了!”乔继祖惨白着一张脸,惊喜地爬向大牢边。
与上次收监不同,这回的他没了任何优待,连身上的伤都没能治,每日吃着粥饭馊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乔老爷看见儿子这副惨状,心痛不已的同时更对郁止恨之入骨。
“继祖!”他忙让下人递上食盒,看见大鱼大肉,乔继祖高兴地大快朵颐,乔老爷摸出几瓶伤药给他。
“你先在这里养着,爹让人每天给你送吃食,伤药也每天换,别吝啬。”
他小声对儿子道:“爹已经派人给你姐姐送了信,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你放心,爹和你姐姐一定会救你出去!”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个胆敢欺骗他的狗官给大卸八块!
“爹,你帮我弄死陈寡妇他们,我要他们不得好死!”乔继祖恶狠狠道。
在他心里,狗官可恶,但陈家叔嫂也罪无可恕,一定要报复回来!
乔老爷遗憾道:“我本来也想抓住他们,好威逼利诱给你翻供,谁知下了堂就没找到他们,也不知道躲去了哪儿。”
乔继祖不满道:“爹,你怎么这么没用!他们可是我的仇人!”
乔继祖睚眦必报,对于自己的仇人更不会手下留情,但凡讨厌的人他必然要惩治一番。
陈家的惨状不过是其中一件,此前他还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便是强抢民女也不是头一回。
乔老爷知道儿子的性格,连连应道:“你放心,爹答应你!只要你姐姐派人来,看那狗官敢不放人!”
郁止听着牢头的回禀,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你下去吧,继续看着。”
“是。”
“大人,您可要早做打算啊。”师爷忧心忡忡。
郁止安抚道:“本官知道。”
师爷:“……”他觉得郁止不知道。
这些天他眼睁睁看着郁止什么都没做,没送信没上门,也不知道他如何应对后续事宜。
再怎么提醒他也不是郁止,做不了什么。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打发走师爷。
郁止重新走到悄悄面前,对着它念书。
与以往的装死不同,这回悄悄竟带着剑鞘飞身而下,以剑鞘蘸磨在纸上艰难缓慢地涂写着。
郁止看了好半天,才勉强分辨出来它在写什么。
失笑道:“你怎么也替我着急了?”
这把剑竟是在提醒他。
“乔家之事在我意料之中,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悄悄安静片刻,又蘸磨要写,只是这回它写一半丢一半,即便被迫听郁止念了几天书,它也学不成才子,依旧是把文盲剑。
郁止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几个半截字里看出来它写的东西。
先下手为强,杀!
郁止轻叹一声,将它握在手里,把蘸磨的剑鞘尾置于笔洗的清水中,将它洗干净,又用手帕擦干,以免生锈。
悄悄存在了数百年,不会生锈,可剑鞘却是新铸,且以装饰为主,并非与悄悄相配的神兵利器,会生锈。
“至今为止,乔老爷还没有做什么,贿赂的东西一个是你,一个是几千两银票,前者我留了,后者我捐了,倒不好追究,若是他偷换囚犯,那还好办,可既然他没做什么,我也不能因为他要做什么而提前问罪。”
郁止缓缓解释。
目前他既是官,那便要按官的规矩来。
没有哪个官员在人还没犯罪时,因为他以后要犯罪而提前问罪的。
悄悄倒在郁止手里,一副头晕眼花生无可恋的模样。
它,没听懂。
反正只知道这人不会动手杀人。
它不明白,若是郁止不想动手,它去就是了,这个人类给它取了小名,它还挺喜欢,为了报答,它去杀几个人没什么了不起。
可郁止不让。
不识好剑心!
悄悄自挂床头,不理郁止了。
郁止失笑,仰头看了它片刻,眼里是它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一把剑,其锋利天下无双。”
“可越锋利,越危险,就越要约束自己。”
“剑鞘是保护,既保护你,也保护其他人。”
灵剑不出鞘,出鞘即见血。
它从出世开始便行事不羁,喜欢的便喜欢,讨厌的便消灭。
万物在它眼中皆蝼蚁。
不知善恶,不通世情,不分是非。
若是永远如此,它便永远只会是一个邪物。
想要修炼成人,便要拥有人心,通晓人情。
“你还小,若是不懂这些,那便多看,多思,多问,多想,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知善恶,明是非。”
修成人形,便是这个世界的考题。
悄悄:“……”
所以现在不是嫌弃它活了数百年还是把文盲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