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迟嚎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没多久，霍小茶穿着睡衣出来了。

他摸摸池迟的头发：“爸爸，你怎么了？”

池迟坐起来，颓丧道：“没事，爸爸没事，你先进去睡，爸爸这就去洗澡。”

霍小茶进了房间，关好房门，像前几天做的一样，爬到椅子上，拿出那份合同。

这份合同他已经破译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差不多理解了。

他把几个条款再查了一下，没多久，池迟就在外面敲门喊他过来睡觉。

霍小茶像往常一样把东西收好，然后去池迟房间，爬上床，滚进池迟怀里。

池迟抱着他，显然情绪有些低落。

这天晚上，霍小茶听见爸爸说梦话。

“我不生！不是我生的！呜呜呜……”

霍小茶抱紧他，难道爸爸对生了他这件事情很后悔吗？

*

第二天是周日，池迟起得迟了点。

他起来的时候，霍小茶又在厨房里弄早饭了。

“霍小茶，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准进厨房。”池迟睡眼朦胧地走上前，把他抱走，“饿了就喊我起来，干嘛不喊我？”

霍小茶转头看他，爸爸又喊我的全名。

池迟没有察觉，把他放到沙发上，然后走进浴室洗漱。

简单吃完早饭，池迟就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霍小茶看了一会儿电视，也回到自己房间去，继续研究合同去了。

霍小茶几次出来尿尿，经过池迟门口，都看见他抱着腿坐在电脑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小茶若有所思。

*

周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周一早上，池迟开车送霍小茶去幼儿园，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霍小茶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池迟把霍小茶弄下车，把他交到老师手上。

霍小茶回过头，对他说：“爸爸晚上要再来接我哦。”

池迟跟他挥挥手：“知道了，拜拜。”

“爸爸拜拜。”

看着霍小茶跟老师进了幼儿园，池迟也转身回到车里。

他没有立即开车回去，只是坐在车里发呆。

他都苦恼好几天了。

他已经逐渐接受自己穿书的事实了，有钱有车，崽崽又可爱，穿书没问题。

可是不确定的霍xx，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天降的大麻烦。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池迟拿出手机，鼓起勇气，想要打给周太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打过去。

他准备开车回家，才过了一个红绿灯，就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池先生吗？小茶他在幼儿园又……”

池迟只好立即掉头回去。

*

又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霍小茶、周橙子和林小鱼排排站好。

池迟抹了把脸，稳定情绪，然后走上前：“他们三个又和别人打架了吗？”

老师也很无奈：“这回是小茶和其他两个人打架了。池先生，我们开学才两周，这三个孩子已经是第三次打架了。我们这边的意思是，三个孩子今天上午就先不要上学了，家长先把他们领回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等问出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我们再想办法，您看怎么样？”

池迟抿了抿唇角：“可以，麻烦您了。”

池迟跟着老师去办了请假手续，然后带着霍小茶回家去。

幼儿园门口，池迟打开车门，像平常一样把霍小茶给抱上去，给他系上安全带。

只是一路上池迟都没跟他说话。

霍小茶捏着小手，也没有开口。

*

池迟一路上都在反思，他是不是太宠着霍小茶了。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带孩子。

如果他在霍小茶前两次打架的时候严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第三次打架？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小区楼下的大爷大妈们还问他：“小茶，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池迟想了想，最后还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了一下霍小茶的面子：“小茶生病了，今天请假。”

“噢，那要好好养病啊。”

“嗯。”

池迟应了一声，然后带着霍小茶上楼。

其实他说完那话，就有点后悔了，他还是太宠着霍小茶了。

回到家里，关上家门，池迟在霍小茶面前蹲下，耐着性子问他：“这次又是为什么呢？你和橙子和小鱼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霍小茶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因为老师说，今天哭鼻子的人没有小红花，林小鱼哭鼻子了，又不肯把小红花交出来，周橙子还帮他一起耍赖。”

池迟一阵无力。

原著的争抢小红花风波来了，他以为三个崽崽都结拜了，应该不会有这些摩擦了，没想到……

池迟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先找老师呢？”

霍小茶捏着衣摆，不说话了。

“爸爸上周有没有跟你说过，遇见事情要先找老师？”

霍小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爸爸上周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能坚持一周不打架，爸爸就给你奖励。你不想要奖励了吗？”

霍小茶摇摇头。

“爸爸还说了，如果你坚持不下来，爸爸会生气的，你想惹爸爸生气吗？”

霍小茶又摇头。

池迟眼窝子浅，还没把崽崽给训哭，自己反倒先红了眼睛。

崽崽听话的时候是小天使，梗着脖子不听话的时候就是小恶魔。

池迟不敢凶他，怕把他弄哭，更不敢打他，怕把他给打坏。

“等一下你跟爸爸去商场挑一点玩具，明天你带去幼儿园，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霍小茶抬起头，认真地说：“不要。爸爸，我就想和他们打架？”

池迟惊讶：“为什么？”

霍小茶又不说话了，池迟是真有些生气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我不是……”

因为我不是你的爸爸，所以你不听我的话吗？

池迟问不出口，这话太伤人了。

他稳定了一下语气，正色道：“小茶，你之前和爸爸说好的，你打架了，你要接受惩罚，罚站一个小时……”

好像有点太多了。

“半个小时……十五分钟，不能再少了，你自己看着时间。”

霍小茶低着头，池迟就当他是听见了，站起来，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一向听话乖巧的崽崽连续三次打架，被幼儿园劝退，而他自己也没弄清楚自己和霍xx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迟烦得很，也不想出去，就坐在霍小茶洗澡用的塑料小板凳上。

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站在外面的霍小茶规规矩矩的，站得笔直，两只手放在腿边。

他抬头看了看钟表，分针滴答滴答走得好慢，十五分钟好久，爸爸在浴室里还没出来。

霍小茶捏着小手，才过了五分钟，他就忍不住挪到浴室旁边，打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爸爸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看见他这样，霍小茶想都没想，就推开门跑进去，抱住他。

“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哭，对不起。”

“我和他们打架，是为了让爸爸过来接我，我不想一个人在幼儿园。”

“我知道，爸爸和之前的坏爸爸不是同一个人，对不对？因为我以前是个小坏蛋，所以爸爸才来纠正我，要是我改正了，爸爸就会走掉，然后把原来的爸爸换回来，我不想让原来的坏爸爸回来。”

池迟抬起头：“什么？”

霍小茶眼睛红红，看着他：“只要我一直和他们打架，不改正，爸爸就会出来教我改正，爸爸就不会跟原来那个爸爸换回来了。”

池迟把他脸蛋上沾着的眼泪擦掉，认真问道：“你跟橙子和小鱼抢小红花，是为了让爸爸回来？”

霍小茶认真地点点头：“嗯，只要我一直不乖，爸爸就不会走了。”

这就是霍小茶这几天研究那个合同，得出的最终结论。

他对合同一知半解，那个合同上规定“原主”必须照顾好霍小茶。

所以霍小茶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乖乖的，原来的爸爸就会回来“照顾”他；要是他不乖，那么池迟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帮他改正。

所以他不乖，和别人打架，和主角攻受作对，跟他们抢小红花。

他只是想让池迟过来接他。

池迟一把抱住他：“小茶，爸爸不会走的，爸爸以后都不会走的。”

池迟没出息地哭得眼睛通红，霍小茶反倒抱着他，安慰他。

“爸爸，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听你的话，我以后不会跟别人打架了，你不要哭了，我以后都会乖的。”

*

池迟擦擦眼泪，这几天的苦恼自动消散了。

反正霍小茶是他的崽崽，亲生的。

至于霍xx，不用管他，反正他到现在也没露过面。

他只要把霍小茶留在身边照顾好就行了。

幼儿园那边，池迟想给霍小茶请了一整天的假，带他出去玩儿。

“不过出去玩之前，你要先和爸爸说好，明天要跟橙子和小鱼互相道歉，以后不许再和别人打架，有事情要找老师。爸爸向你保证，爸爸绝对不会走的，但你要是故意不乖，爸爸真的会生气的。”

霍小茶认真地点点头：“嗯。”

池迟朝他伸出手：“拉钩，盖章。”

霍小茶的大拇指跟他的拇指摁在一起。

“答应爸爸的事情就要做到。”

“我一定会做到的！”

“做不到怎么办？”

“那就罚站一个小时。”

“等一下，你刚刚的罚站是不是没站完？”

池迟让他把罚站的十分钟给补上，然后发消息给老师，告诉老师事情都解决了，他明天让霍小茶带点玩具过去，和橙子、小鱼互相道歉。

池迟多帮霍小茶请了半天假，给他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带他出门去了。

小区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小茶，感觉怎么样？爸爸要带你去医院啦？”

霍小茶牵着池迟的手，蹦蹦跳跳的：“爸爸要带我去儿童乐园玩。”

“你生病怎么样啦？”

“我没有……”

池迟连忙捂住崽崽的嘴，把他塞到车里。

“绑架你！小崽崽不许说话！”

霍小茶一点都不怕他，坐在位置上晃着脚傻乐：“爸爸……”

池迟帮他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他：“嗯？怎么了？”

霍小茶只是傻笑：“爸爸！”

池迟揉揉他的脑袋。

*

中午在外面吃顿饭，下午去儿童乐园玩海洋球。

周一正是上学的时候，整个儿童乐园就只有霍小茶一只崽，他独享一整池的海洋球。

因为只有一只崽，所以池迟作为家长，也被允许进去陪他。

池迟把自己埋在海洋球堆里，看着霍小茶在边上瞎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小茶走向他：“爸爸。”

“嗯？你不玩了？”

霍小茶跑向他，把一个橙色的海洋球拿给他：“爸爸，你看，我找到一个不一样的海洋球耶。”

池子里其他海洋球都是红绿黄三个颜色的，确实没有一个橙色的。

池迟接过海洋球，抱住他：“谢谢小茶。”

池迟的心都化了，这就是他亲生的崽！

玩了一下午的海洋球，傍晚时分，池迟带着霍小茶去玩具城，给周橙子和林小鱼，还有之前跟霍小茶打架的两个小朋友挑了几套积木。

“明天要好好跟他们讲清楚哦。”

“嗯。”

在外面吃了晚饭，池迟又带着崽崽去电玩城逛了一圈——没玩其他刺激的东西，光抓娃娃了。

池迟一个也没抓着，唯一一只小兔子还是霍小茶抓上来的。

晚上八点，霍小茶抱着小兔子，池迟提着积木，两个人回到家里。

洗洗刷刷就是八点多了，再看一会儿电视就准备睡觉。

准九点，池迟和霍小茶准时上床睡觉。

池迟搂着霍小茶，第一次给他讲睡前故事。

“这小兔子张开两条前腿说：‘爸爸我有这么爱你。’”

霍小茶扭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爸爸，小兔子张开的是手。”

“兔子没手……”池迟顿了一下，“好吧好吧，兔子有手，有手。”

霍小茶继续说：“小兔子张开手臂说：‘爸爸，我对你的爱有这——么——多！’但是兔子爸爸说……”

池迟高高举起绘本：“我对你的爱更更更——多！”

今天的睡前故事就讲到这里了，关了灯，霍小茶窝在池迟怀里，脸蛋红红，呼吸匀长。

睡了一会儿，霍小茶睁开眼睛，确认池迟睡着了，然后爬下床，跑出房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赤着脚站在地上，从抽屉里拿出儿童手表。

他小声说：“喂喂，大爸爸在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声音平静：“嗯，大爸爸在。”

“大爸爸，你能不能现在就给爸爸打钱啊？说好的四十万。”

“怎么了？”

霍小茶赤着的脚相互踩了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今天惹爸爸生气了，我想让爸爸高兴，大爸爸，你现在就给爸爸打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