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正白旗汉军都统、三等伯石文炳嫡长女瓜尔佳氏为太子妃。
身为大清储君, 胤礽的婚事林诗语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不过好歹这件事上康熙还是费了番心思的,不曾有什么骚操作恼人。
选秀时她也见过那姑娘, 端庄文雅进退有度, 不是那小心眼儿或根子歪了的,唯一令她有些忧虑的是, 这姑娘历史上仿佛未能生出嫡子。
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保成自然是要继承皇位的, 膝下没有嫡子难免美中不足, 将来也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内斗,不过既然瓜尔佳氏有一个女儿, 那也就证明并非身体有问题, 想来努力努力应是可以的吧。
要不想法子叫两人早些成亲?
林诗语有些迟疑不定。
瓜尔佳氏被赐婚几年后才跟保成完婚, 仿佛是因着守孝的缘故,那时保成身边侧福晋都有两个了, 庶长子也已经杵在了前面……若这回能叫两人早点完婚,对于瓜尔佳氏来说处境也会好很多, 没有侧福晋和庶长子隔在中间, 小两口或许能够更好的培养感情吧?
夫妻和睦才能齐心协力,家里安稳了才能全心全意应付外面啊。
如此想着, 林诗语就想打发人去叫保成来问问,却没想到, 她亲儿子已经先她一步, 撺掇着保成去缠磨皇阿玛讨媳妇了。
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缠着他说火器营的事, 康熙为此甚是头疼烦恼, 连着驳了太子好几回面子心里头也的确是不大得劲儿, 这回孩子来求他想早些讨媳妇, 他便也没怎么犹豫就应了。
赐婚都已经赐完了, 早两年晚两年也没什么差别,甚至看到太子来求他这件事他心里头还觉得挺满意的。
胤禔的嫡福晋一直在努力想生嫡子的事儿他也是知晓的,如今太子这样急着想娶太子妃进门,不免就叫他产生了一些联想,或许是他最近的一些言行起了作用,让太子生出了一些危机感故而也开始要跟胤禔较劲儿了?
作为帝王,凡事都绝不会吝啬于深想几分,如此一琢磨应得倒也痛快,甚至看得出来还挺高兴的。
当然了,太子的大婚毕竟不同寻常,再怎么紧赶慢赶估摸着也至少得有个大半年的时间来筹备,经过钦天监的仔细合算之后,正经日子就定在了来年的十月初一。
扒拉扒拉手指头,拢共还有一年多呢,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再往前要么时间不够准备,要么就是日子不够好,只能这样罢。
得到这消息后,林诗语就微微松了口气,不禁摸了把自个儿的脸,“一转眼的功夫,本宫竟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本宫可是老了?”
涟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嗔道:“娘娘仔细照照镜子再说这话罢,就您这模样,梳个姑娘家的发髻走出去也一点儿都不会招人怀疑。”
这话自然是有些夸张了,虽说皮肤仍旧光滑紧致没有纹路,但生过孩子的妇人与鲜嫩的小姑娘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气质上很明显就能区分出来,怎么也不可能像小姑娘那般纯真稚嫩了。
林诗语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奴婢溜须拍马,娘娘跟大福晋站在一起看起来比她还年轻些呢。”
“大福晋啊……”林诗语不由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那个惠妃就跟疯魔了似的,打从儿媳妇进门第一天开始就在催孙子,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那是一成亲就马不停蹄地在努力造人,一个接一个没个停歇的时候,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准备生孩子的路上,如今眼看着第三个都即将要临盆了。
生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本就是消耗极大的一件苦差事,生完一个连身子都未曾调理好马上又开始第二个,这样折腾下来身子能好得了吗?况且看惠妃那嘴脸就知道平日里定是没少给儿媳妇压力,身体心理双重折磨下来大福晋能好才见鬼了。
这才进门几年啊?眼看着整个人都蔫儿黄了,原本那般水灵的一个小姑娘,不知何时起眉眼间已经布满了愁苦之色,看起来着实显老得很。
奈何她说了几回惠妃也不带听的,还话里话外指责她见不得保清好,指责她多管闲事,气得她也是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才是正经婆婆呢。
正想着呢,就有个奴才来禀报说大福晋生了,不出预料又是个女儿。
这已经是第三朵金花儿了。
惠妃的嘴脸……
想到这儿,林诗语不免有些担心,“备轿辇,本宫去瞧瞧大福晋。”
人才到阿哥所下了轿辇,就听见屋子里头惠妃正在骂骂咧咧呢。
“第一个是女儿也就罢了,第二个还是女儿本宫也不跟你计较了,如今第三个竟还是个女儿?你是这辈子只知道生女儿吗!本宫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娶了你这样一个儿媳妇回来,一个女人连个儿子都不会生,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大福晋抽泣的声音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惠妃更加来气了,怒道:“哭什么哭?本宫说你几句还说不得了?再者说本宫是说错你了?你说说你有个什么用?进门几年一连三个女儿,本宫和保清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林诗语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够了!”
屋子里头血腥味还未散尽呢,大福晋满脸惨白,湿漉漉的头发都还粘在脸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看起来狼狈极了,也可怜极了。
林诗语登时就皱紧了眉头。
“皇额娘……”
“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惠妃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娘娘怎么过来了?一个晚辈生孩子罢了,哪里值当娘娘亲自跑一趟。”
“本宫若是不亲自跑这一趟,可不就看不见惠妃你的婆婆威风了?”林诗语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坐在床边握住大福晋冰凉的手,“手怎么这样冰?可是身子有何不妥?孩子怎么样了?”
大福晋却是猛地一下子就情绪爆发了似的,泣不成声。
旁边的陪嫁丫头就赶忙代替主子回了话,“太医说我们家福晋身子亏损太严重,需得好生调养着,三格格……身子亦不大健康,正在隔壁叫太医看着呢。”
“是该好生调养调养,哪有一个接一个连着生的?自个儿的身子被作践坏了,生出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健康,听皇额娘一句劝,这回先仔细调养几年再说罢,别再赶着要孩子了。”
调养几年?太子妃明年都该进门了,再调养几年还上哪儿争皇长孙去?
惠妃撇撇嘴,认定林诗语就是不安好心,就说道:“娘娘此言差矣,天底下多得是那三年抱俩的妇人,旁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她不成了?宫里还有这么多太医和上等补品养着呢,哪里会有什么毛病?”
再说了,要是这个倒霉媳妇肚子争气些,进门就给她生下个大胖孙子,她还能这样撵在后头催命?要怪只怪这倒霉媳妇自个儿没用,连个儿子都不会生,若非皇家不兴休妻,她是当真恨不得给儿子换个媳妇才好,一连串的丫头可真真是叫她开眼了!
林诗语都快烦死她了,冷着脸说道:“如今保清正在外打仗,你闲着没事儿就抄几卷佛经罢,也算是为你儿子祈福保平安了。”
“……”惠妃的脸色不大好,明知道这人就是故意寻个由头罚她,可偏她还没法儿反驳什么,只得憋憋屈屈地应了,扭头就走。
至于新出生的孙女?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丫头片子她都看腻了。
看她一走,大福晋登时就暗暗松了口气,眼泪愈发汹涌了。
“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林诗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门儿骂道:“本宫与你说过多少回别听你婆婆瞎胡闹,好好听太医的话才是正理儿,这些话你都听到哪儿去了?一顿瞎折腾!”
“你自个儿的身子如何想必不用太医说你自己也有数,这几年折腾下来都变成什么样儿了?生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身子骨儿弱,这种情况下你就是当真生出来一个儿子又能如何?孩子的身子会如何姑且不论,就说你这副身子,你觉得还经得起几回折腾?”
“说句难听的话,哪天你若是将自个儿折腾完了都一点儿不稀奇!届时你才闭眼皇上就立马能再给保清指一个继福晋!你的位子变成了别人的,你的男人也归了别人,就连你的儿女也得管别人叫额娘!几年十几年过去,还指望谁能记得你?逢年过节能给你上柱香都算是不错了,你说说,如此这一遭你究竟图个什么?”
大福晋愣住了,甚至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林诗语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对内院那些个阴司你总不陌生吧?纵是你当真拼了命换来一个儿子,等人继福晋进门你觉得她会如何对待前头这个碍眼的嫡子?”
会如何对待?要么养废要么弄死,视如己出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看她那脸都面无人色了,林诗语就叹息一声,拿帕子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边轻声说道:“过去本宫明里暗里地说你也没听进去,愣是由着你婆婆瞎折腾……她那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也跟着她犯蠢。
“你婆婆拼命想要孙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知晓,如今眼看着太子妃马上也要进门了,她必定会催得更加紧……生命就只有这么一回,脆弱得很,可经不起你瞎折腾,如今若还不重视将来后悔恐怕也晚了,你可长儿心罢。”
这番语重心长满含怜惜关怀的话顿时就叫大福晋哭得不能自已,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似的,那哭声叫人听着心酸得很。
“快别哭了,才生完孩子呢,好好歇着调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才生产完的确是身心俱疲,没一会儿功夫大福晋就哭着睡着了,林诗语这才悄悄离开。
临走前往隔壁屋里去了一趟,才出生的小姑娘瘦弱得很,一看就知身子骨儿不大好,所幸倒也没什么大毛病,仔细调养着罢。
“大福晋真可怜。”涟漪忍不住叹道:“好好一个大姑娘进门才几年的功夫就被糟蹋成这样。”这个惠妃可真真是太会糟蹋儿媳妇了,摊上这样一个婆婆才是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可不是说吗?
进门那天起就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四朵金花儿之后好不容易拼出来一个儿子,结果身子也已经彻底垮掉了,二十多岁就撒手人寰,完全就成了一个生育机器。
“等保清回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说说才是。”林诗语打定了主意,也不在意什么手伸得长不长了,这个惠妃实在是太没谱儿。
后宫的日子平平静静的也没什么波澜,这日妹妹进宫却带来了好消息——生完头一胎闺女之后,时至今日可算是又怀上了。
林黛玉人逢喜事精神爽,脸颊微微泛红,笑得很是开怀。
“你婆婆又该马不停蹄赶来了,怕是直到你生产之前都再难睡个好觉呢。”
那位也是跟惠妃一样的,想孙子都要想死了,偏玉儿跟大福晋还不同,背靠大山稳稳当当的,婆婆想催也不敢过分,只能时不时写信絮絮叨叨旁敲侧击,倒也碍不着什么。
这会儿听见这话林黛玉也不禁抿起了唇,“这胎若是个儿子自然是好,她满足了我也落个清净。”
“儿女双全你也就松快了。”这个时代没有儿子终究还是不行啊,都指着儿子传宗接代呢。
林诗语不由嗤笑一声,岔过话题又问起了家中,“瑾儿的婚事如何了?”
“王家已经应下了,如今正筹备着聘礼送过去呢。”
说来也是好气又好笑,王家愁这个女儿都快愁死了,原本就嫁不出去,后面半夜翻墙跑路一事又传了出去,一时间那名声就更加差到离谱,先前商议的继室那门婚事都黄了。
都以为王文茵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却谁想冷不丁天降喜事,一桩大好的婚事就这么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王家夫妻压根儿就不曾多犹豫,得知是外甥的妻弟之后当场满口就应下了,聘礼更是一点儿也没敢过分要求什么,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门婚事搅黄似的,那是铆足了劲儿一门心思只想将这个闺女嫁出去。
若非还顾念着些许脸面,只怕是恨不得立马原地就将婚期给定下呢,竟是亲自来看一看男方的想法都没有,嫁女儿愣是弄得跟甩包袱似的。
虽说自己家是娶媳妇的那个,女方痛快对自家来说的确是好事,但听完妹妹说的这些话,林诗语还是不由得直翻白眼儿。
“名声竟是比自家孩子的终身幸福还重要,也真真是可悲可笑。”
林黛玉就叹道:“世道如此,到了年纪迟迟不嫁人仿佛就成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和家族的耻辱似的……这一点上琏表哥他们两口子倒是叫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