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她要什么?”
“我听懂了,她所做的一切,是她要她的家国平安,她要那些和她一样的人不再受苦受难,她要何家昭雪至少每个人都知道何家的人无论还剩下谁,无论沦落到什么程度,都是铮铮硬硬的。”
凤栖不说话,心里诧异极了,又带着点点惊喜。
凤杞说:“也许,我能尽力为她实现这些愿望,让她……没有白死。”
“哥哥!……”
“亭卿,我好像……也只能为她做这些了……”凤杞念了一声佛号,“我懂了,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入世,便是修行。”
第279章
何娉娉的头颅,依然用雕漆盒子装好,由凤杞亲自送到晋阳王府的坟茔旁,先粗浅葬下,也是遵循汉人“入土为安”的习俗。
凤杞脸色蜡黄,身体弱到前去送葬时还得亲自拄根竹杖。
葬仪非常简单,毫无吹打热闹。他看着那漆匣入土,然后摒开外人,自顾自跪在那低矮坟头前,一捧一捧地撒上土,培上青草,又在一旁植了一株小灌木。
“这是杜鹃花,”他挓挲着手,手上全是泥也舍不得拍一拍,对身后陪同的凤栖说,“‘他山叫处花成血,旧苑春来草似烟。’你看,杜鹃花与杜鹃鸟,都是这样情深而惨绝。”
也不觉得不吉利,反而笑了笑:“‘望帝春心托杜鹃’,我就把我的心意,寄托给这一丛花树吧,但愿明年我还有来给娉娉扫墓的机会。”
凤栖递上去自己的手绢,埋怨说:“肯定会有,娉娉借着这株杜鹃,期待你指挥义军和并州军得胜归来。”
已经转身要走的凤杞于是再一次怔怔回望过去:刚刚栽下的杜鹃也还娇弱,疏疏的叶,细细的花,却娇红欲滴,迎风招展。
他仿佛又一次见到那个求而不得的倩影,于是又一次弛然地笑了:“对,我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你们都在帮我,我自己也该拿出点信心来。”伸手抚了一片花瓣,那花瓣在风中颤巍巍的如在呼应他,他带着笑潸然泪下。而后决然道:“走罢。我学着看看晋阳和并州的城防。”
晋阳只是一座县城,城不高,濠不深,此刻为防靺鞨从忻州南下突袭,已经在深挖濠河、加固城墙,民伕们挥汗如雨,秋天也只穿一件小衫。
登上城楼的凤杞摸了摸沙袋简单加高加固的城墙,又看了看喊着号子的民伕,问:“延请民伕,一日工费要多少?”
随他来视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答道:“按以往的例,工费应当一日一百文到两百文,但现在丁男稀少,工费也陡然贵了,像修筑城墙之类,除了三百文工费,外要带民伕的口粮,加起来近于三百五十文了。”
凤杞大手一挥:“人家出了力气,当然要给。给!三百五十文一天就三百五十文一天!”
对面嚅嗫着:“不过……官家,如今并州库房空虚,还另外要发军饷,也得筹备些粮食应急应荒,每一文钱都得算计着花。”
凤杞自小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儿,从来没有“算计着花钱”这种经历,顿时一愣:“不是才三百五十文一天吗?这么少而已,我以前打赏行院的小厮和老妈子都不止这个数,如是贴身大丫鬟,至少也得千文才拿的出手。”
凤栖气恼地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才让他不再自曝其丑。
凤杞被妹妹这一声唬了一跳,赶紧闭上嘴,惭愧地朝她看了一眼。
坐上车,一行人先回晋阳的晋王府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