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摇摇头:“不要看了,死无全尸,惨不忍睹。”
凤栖一阵悲,手撑着死去那个营伎打扮何娉娉头颅时所用的矮桌。手心黏黏的,翻开掌心看时,是一手血,那个无辜替死的营伎的血。
凤栖攥紧了手心的血,想着溶月,想着何娉娉,也想着这个自己素未谋面就被杀死的可怜小女子。如今她唯一能为她们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将来让这些侵略者血债血偿。
所以扼制住内心的愧疚感,凤栖在腰间系好羯鼓,理了理半透明绡纱的舞衫。见温凌揭开了营帐门,她便毅然钻进了外面黑漆漆的夜。
“我得去陪幹不思,免得他起疑。”温凌低声说,“他带的帐篷已经搭好了,占据着往官道上的通路。不过没关系,他本人在篝火边跳舞喝酒,帐篷边他的亲卫不认得你,只会当你是送给他度夜的歌舞伎,你自然一点走过去就是,我的人会送你到网城之外,那里备好了马匹与鞍鞯鞭子。”
“凤栖……”他情不自禁又把她揽进怀里,但只一下就松开,怕其他人看见。
他喉结动了动,再三看了看她,终于说:“走罢。”目送着她。
凤栖用薄纱蒙着半边脸与脖颈,挎着羯鼓,跟着温凌的亲兵一路往西走。
因虚弱而摇摇的步履被沿路的靺鞨兵看到,便时有起哄声。温凌的亲兵很镇定地对伸手过来瞎摸的靺鞨兵说:“喂,这是我家大王奉给你家四太子的美人儿,你也敢先沾惹不成?”那些手就会唯唯诺诺缩了回去。
到了一座极其豪华的大帐篷前,门口插着猎猎的紫金旗。幹不思的近侍盘问,而温凌的亲兵则如前所说,道是凤栖乃奉给幹不思的美人儿。
幹不思好色人尽皆知,亲兵倒也不多问,只说:“进门要检查一下,以防这小娘们带着有妨碍的东西。”
凤栖踮起脚,对温凌的亲兵耳语两句。
那亲兵便呵斥她:“怎么到了地方就要撒尿?”又陪着笑:“这小娘子第一次伺候太子,估计是害怕了,尿多。”
幹不思的人哈哈一阵笑,努努嘴示意她到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了。
这原是计划中的一步,让她走进网城边际而不被幹不思的人起疑。
凤栖伸手轻轻抚过幹不思那豪华大帐篷的彩毡饰边。她掌心的血擦在了上面。
回眸看,篝火在营盘中央,亮了半边天,歌舞热闹,欢声笑语。
帐篷密集的地方也有烛火,酒香、肉香飘散弥漫。
她却在往黑沉沉的暗夜里走,有甚于她当年入京、遇到高云桐时所走的小道。
而今,她一样毫无害怕。
过了网城边界,温凌的亲兵带她穿过木栅,又绕开铁蒺藜,半人高的荒草掩着废弃的官道,两山掩映的地方拴着一匹马。
凤栖踏上马镫,飞身上马。
山林里虎啸猿啼,一层一层的幽暗宛如吸人魂魄的鬼蜮之地。
连那亲兵都打了个寒战,用生疏的汉语说:“沿着山路往西一直走,就是洛阳。大王说,你自己小心。”
递了个松明火把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