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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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桐在江南时,吴王凤震已经就藩。就藩头三年,与地方上客客气气,人人称道这是个“贤王”;第二个三年,吴王锋芒渐露,对付那些违拗他的人毫不手软,纵使先帝对他的上书弹劾多有驳斥,吴王也总有手段让自己得偿所愿;他在江南藩地立定脚跟之后,先帝去世,官家凤霄登基,江南虽服从统领,年年表贺、乖乖称臣,但是又特立独行,并非事事都受官家钳制。

官家自然晓得这个哥哥的德行,既抚慰,又打压;既不能有挤兑兄长的嫌疑,又不能让凤震太过嚣张。总算这些年深谙平衡之道,江南二十八郡太平无事。

如果老谋深算的吴王凤震,与软弱无能的新君凤霈争斗起来,吴王占据地利人和,很有优势。

高云桐一是担心内讧会使得南梁愈发虚弱,二是担心百姓会在这样的内斗中继续受苦,三则是隐隐害怕凤霈败落,则覆巢之下无完卵。

凤栖像他心中遥远的美梦,时时念及,恍惚间觉得美好得不真实一样,但一旦离开梦幻似的恍惚,而来到残酷的现实里,她就成了拴在他心尖的一丝线,紧紧地把他的心吊着,既酸且痛,既痛且快,既快且忧……

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完,他要带着他的人马回到汴梁,保卫他的家国,保卫他的月光。

高云桐的唱和之作,很快通过歌娘的曲儿传到了何娉娉的耳朵里。

她在无人的时候,躲在床上“午睡”,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她自小儿就学习各色技艺,也很早就通晓讨好男人之道,十三岁刚刚长成就被“破瓜”,给教坊司赚了好一笔“梳拢”的银帛。

按说一次秋波暗送,对方没有接招,再正常没有,她素来冰山似的以冷漠换得男人们的痴狂,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入骨的羞耻。

她心里绝望地想:我是勾栏贱籍,迎来送往、人尽可夫,他必然是瞧不起我!

又想:他现在带着刺配的青印,和我差不多低贱,他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呢?

想得咬牙切齿,狠一阵、怨一阵、茫然惆怅一阵,眼泪流得枕头都湿了。

不知哭到何时,天昏地暗间,突然听见外面的丫鬟在敲她的窗,小心翼翼问:“何娘子在里面吧?大王回来了,在寻您呢。”

何娉娉慵慵地翻身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光线昏昏然,也照不清楚,隐隐见颊上晶莹,就胡乱抹了两把,也懒得重调胭脂水粉,只把头发重新挽了挽,堕下一半就插支玉梳。然后披上一件水红色的褙子,趿拉着家常的鞋就到后面伺候去了。

温凌正在吃晚餐,忙了一天,胃口很好的模样。见她姗姗来迟,还一副慵妆,诧异了一忽,也没说什么,用牙筷敲敲玉碗的边沿:“今日弹一首什么曲子?”

何娉娉慵慵说:“《卜算子》吧。”

温凌兴致勃勃也不挑,点点头说声“好”,边慢慢吃着碗里精致的炙肉,边欣赏她调弦弹奏。

听了一曲,他说:“虽然《卜算子》曲调柔美,但你这也毫无劲道了。”

何娉娉冷笑道:“没吃东西,哪里来的劲道!”

温凌居然没生气,瞟了她一眼说:“你们的饭食不是应该先就开了吗?怎么没吃?”

看她脸色不好,这会儿眉都蹙了,又问:“怎么了,是不是今日身子不舒服?”

何娉娉突然就带着哭腔说:“奴岂敢劳大王垂问?”

温凌脸色沉下来,好一会儿,他把牙筷用力往碗上一搁。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想打人,把那绫罗的袖子往上捋了捋。

周遭的丫鬟们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了,缩着身子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担心地悄悄看何娉娉,觉得她也未免太恃宠而骄了!温凌是大王,她只是歌伎,怎么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和他挺着脖子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