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有点想骂他,但又不知道怎么骂,半日才说:“原来你也是个懦夫!”
高云桐自嘲地笑了声:“不做懦夫,就只能做死人了。你呢,在这里还好吧?没有谁为难你吧?”
溶月说:“只叫我嫁人,嫁给这里做军的,我没答应!”
吸溜了一下鼻子:“我生是晋王府的人,死是晋王府的鬼!即便是卖身契还给我,让我做个自由人,我也不!”
“傻丫头。”高云桐说。
“哪里傻了?!”溶月大概这阵子一肚子气,又一肚子的担忧,看到一个素来善意的熟人,顿时敢于瞪起眼睛责难他了。
高云桐冲着营帐单薄的门板努努嘴。
门外听壁脚的人,已经心满意足回报听到的话了。脚步声略重,被高云桐听得分明。
溶月看他嘴型,说的是“稍安勿躁”。
高云桐如今是一根光杆儿,在去并州投奔曹铮和这会儿投奔郭承恩之间,他考虑了很久。但后来从地缘上考量,郭承恩在北,背靠开阔的戈壁,是他熟悉的北卢地形,刀锋可以直指幽燕,甚至可以往靺鞨的老家黄龙府而去;再者,郭承恩的军伍一直在壮大,其中又大部分是汉人,不乏从应州忻州冲着他这里有饭吃、能活命而投奔过去的军士,军心更旺,也比困守难出的曹铮那里方便起事。
唯只要担心的:曹铮虽然脾气不好,也过分愚忠了,但人品总归不错;而这郭承恩首鼠两端,又狡猾得狐狸一样,自己会面临更大的挑战,每一步都需要走得小心。
这一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高云桐愿意把它压在命运这局赌盘更有收益也更有风险的一侧。
在郭承恩看来,高云桐几乎是个走投无路的人,回南梁有死无生,而在他这里,不仅能找到一条活路,而且还能实现他自己的宏愿。
所以试探了高云桐几回,笃然自己是可以用他的。
第二日便招高云桐到帷幄中密谈,郭承恩也肯说些心里话:“高兄弟,我的难处,想必你也知道。现在靺鞨一路风头正劲,论实力,我是打不过他的;但要向靺鞨示好以求存,那冀王与我关系糟糕,他又是一个残暴不仁,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他做靺鞨的皇子,乃至未来的太子、汗王,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你在忻州与冀王缠斗已久,听乔二郎说,感觉你很熟悉冀王的路数,所以我特别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云桐当然是点点头:“不错,我与大帅同仇敌忾。靺鞨打入中原的是两位皇子,察王幹不思更莽撞粗豪,胜仗虽说打了不少,却打得横冲直撞,破漏百出,其实只要南梁反应过来,是很好遏制他的军队的;反倒是冀王更为狡诈严谨,凶暴亦相差无几,更难突破口子。”
“但有一点可以为我们所用,”他上身前倾,凑近了一些,“兄弟俩关系不好,互相争风,只怕为太子之位也已暗斗多年。我听说冀王是庶孽之子,母亲地位很低,且已早亡;而察王母亲是靺鞨部落里联姻的酋首之公主,子凭母贵,养得好骄横脾气。他们现在联手渡河,自然是兄友弟恭,但接下来就是争功之时了。”
郭承恩不由连连点头:“不错!要弄得他们二虎相争,而我们隔山观虎斗!”
“扶持一虎,则胜算更大。”
郭承恩道:“高兄弟,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我来找路子,看看能不能搭上察王母亲家所在的部落。”
高云桐不动声色道:“时机也很重要。早了,他们还在齐心攻打汴梁,无法离间,一切免谈;晚了,若是两王已经分出胜负,搭上的路子不对,会有害无益。”
郭承恩笑道:“你虑得极是,好在我有我斥候的网络,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他们在南梁作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