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说:“自然的,菜籽儿似的孤独无依的人,想着无非就是怎么嫁得好。哎,你说是嫁太子好,还是嫁别国皇子好?”
何娉娉看了凤杞一眼:“我没嫁太子的命。”
扭身又往船舱里去。
而凤杞立刻跟了上去。
凤栖清净了,但此时“树色随山廻,河声入海遥”的风光,看起来也突然索然无味起来。
风吹够了,暮色也逐渐降临了,残阳如血,铺照在黄河上,四处静止了一般,叫人恍如隔世。
没有了太阳的温暖,那厚缯披帛突然不够搪寒,晚风一吹,就有些渗入骨头缝里的凉意。
凤栖身上却忽然一暖,低头一看,哥哥那件黑色磨绒的斗篷正披在她的肩头。
“太阳一落山,立马冷下来了。”凤杞说,“河边尤甚,当心着凉。”
说完,陪着她凭栏而立,看着远处的中条山。
“哥哥不去哄哄她?”凤栖说,“离别在即,别叫人觉得男人家心冷情冷的。”
凤杞默默地低了头,好一会儿才说:“爹爹此举,太欠考虑。”
凤栖立刻回眸看了他一眼。
他不敢对视妹妹的目光,头越发低了,声音也越发低了:“不错,温凌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拔除幽州这座‘南京’,接着往北卢的西京方向乘胜追击,可以痛打落水狗,报了当年北卢与靺鞨的世仇他是个坚忍的人,不会让任何事情左右他最重要的目标。所以爹爹判断他不会立刻因为一个女人而和大梁翻脸,应该是对的。”
“但是,”他很快又转折,依然不敢看着凤栖,“靺鞨势如破竹的架势,我觉得他拿下幽州不需要很久。等得到大梁的岁币和补给,他的大军更是如虎添翼,只怕他大胜北卢之时,也就是与我们翻脸转戈的时候。我觉得爹爹的想法能保得妹妹一时,却保不住长久,更把国家拉入失诺的危机里。冒这险,实在是太自私了。”
凤栖尖锐地说:“所以哥哥并不打算偷梁换柱,拿何娉娉来换我和亲?因为你不敢。”
凤杞嚅嗫说:“不是我不敢……”
“你们都不敢。”凤栖冷笑,“是呵,用女人换土地,用岁币换土地,虽然没脸,但只要史官生花妙笔一写,亦是官家收复故土的煌煌伟业。所以这里头怎么能出岔子?再说,我虽然是妹妹,哪里比得过你心爱的人?”
凤杞在她拂袖要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她,哀求地说:“妹妹,我不是为了娉娉舍弃了你,我是真觉得爹爹太冒险了,而且是以千秋万代的臭名来冒险,不值得。”
凤栖只觉得好笑:“行吧,现在我也只有听从哥哥的。其实我也不那么怕。温凌是副枭雄的模样,本来就强过大梁的那些急功近利的懦夫,我也不觉得委屈。”
“妹妹!”
“哥哥,我不是说你。”她回头笑笑,“或许,是说‘你们’。”
晚上,一河星斗,凤栖在楼船自己住的那间舱里,听见何娉娉弹琵琶的声音,幽咽的《昭君出塞曲》,像是在嘲弄她,俄而还有哥哥的叹息声和何娉娉的劝解声。
凤栖苦笑着想,果然世间喜乐各不由人。
等她解衣打算入睡时,倒又听见门响,溶月已经困得不行了,顿时恼了,嘀咕声也挺响的:“大晚上的,又有什么事?!”到门边问:“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