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麟和小扫帚比某人懂规矩得多,一齐给家主见礼。
问完了功课,就有眼色地跑走了。
关于给府里的孩子开蒙,谢澜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忙于朝政,这些事一直都是胤奚代劳的。
之前荀胧还在,小丫头中意胤奚的脸,请教学问数她积极,自打谢澜安与老师关系僵了,荀胧也不再来了。小扫帚好不容易有个混熟的玩伴,突然分离,失落了好些日子。
“待我伤好,亲自去荀府给先生赔罪。褚啸崖是我擅自杀的,女郎不得已才起事,罪责在我。”
胤奚知谢澜安的心结,曾如此说,被谢澜安想也不想给否了。
她的老师想维系皇权正统,而她囚皇帝,设内阁,太极殿庆生,桩桩件件都不是谁来替过便能抹平的。
谢澜安也不觉得自己有过错。
她好几次乘车过荀府,不敢上去叩门,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可以消融老师的失望。
“方才厨司送了两盏酥酪来,给你留了一盏。”
晒阳阳的胤奚手里转着杆竹管羊毫,歪头眯着眼睛说,“趁没化快些吃啊。”
这倒反天罡的语气让谢澜安长了见识,“我谢谢少爷百忙之中还惦记我。”
胤奚眨眨眼,示意不客气。
他人年轻,伤口上个月就长好了,除了还有些细痒没别的妨碍。但谢澜安听从郎中的建议,怕他内腑留下伤根,定要他养足三个月。
真是甜蜜的负担。
谢澜安走到躺椅边,越过敞开的窗子向屋里看去,案几上果然镇着一盏水果酥酪。只见顶上的樱桃嫩红饱满,上头还挂着晶莹水珠,引人垂涎。
她看看胤奚,没动酥酪,抽出冰碗底下压着的纸。
纸上字迹熟悉,透着疏懒狷狂:允元。
谢澜安眸光一深,回过头。
胤奚撑开了散漫的桃花眼,泄出寒水般的星泽。他修长的手指敲敲笔杆,仰脸儿说:“这个年号,勉强衬你。”
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他懂她的雄怀大略,他知她的志在中原,这是他为他的君主拟定的年号。
允元,又有允许有德之人上位的意思。胤奚的野心比百里归月那些人更明目张胆,他相当于把这两个字拍在内阁老臣的脸上,告诉他们:你们要跪就给我跪老实了,别想玩儿身在曹营君臣博弈那一套,还做着复辟陈氏江山的美梦!
谁若因改元闹事,他的伤已好,又能拿得起刀,为她再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