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间,他便明白了谢氏围宫的背后因果。
“陛下他……大谬啊……”荀尤敬艰难地启齿。
皇帝心生此念,便说明他觉得谢澜安身为待嫁女的沽价,重过她作为朝臣的价值。皇帝这是被臣强主弱的形势逼急了,可这一手昏招,恰恰是轻视了谢澜安,且一并抹杀了她的立身之本。
女子是自身的主宰,而非男子的附庸。含灵用两年时间证明了这一点,陛下却想用一道册封将她打回原形。
一边是身系社稷的君王,一边是让他放心不下的学生,老夫子向前两步,伸手覆在谢澜安手背上,眼中溢出的惶急甚而显出几分可怜。“好孩子……老师明白,此事是陛下错了!”
他转看向谢逸夏,竭尽可能地商讨办法:“这事可由御史台申饬,我明日就进宫诫谏陛下,让陛下给含灵赔礼……”
雨珠在伞盖上跳溅,叮叮咛咛。
荀尤敬见谢逸夏不语,急得眼睛都红了,“二爷哪怕让陛下下罪己诏,昭示天下,都行!可王鼎不能轻移,二爷要想想江山动荡的后果!”
谢逸夏轻轻叹了口气,唇边仍噙着那种似是而非的薄笑。
他抬手,给谢澜安掸了掸她兜帽上的雾露,诚恳地看着荀尤敬,道:“祭酒,您劝错人了。”
荀尤敬心起惊雷,一瞬扭头盯住谢澜安。华羽手里的伞柄晃动了一下。
这是荀尤敬最不敢置信的一种可能。
他在进门之前,更多地将谢氏昭然若揭的反心安在谢逸夏头上,他宁愿含灵是被亲情所裹挟,都不愿往另一种可能深想:如果是含灵自己想再进一步呢?
陈氏宗亲还没有死绝,尚不肯拱手把江山让给姓谢的坐。而陈郡谢氏中有兵有权有嫡子,还占着辈分的谢二爷,竟甘心为自己的侄女铺路。
“含灵,你这样做……”荀尤敬有所预感,语调发颤,“你这样做……”
女人临朝,古今无有。
第114章
良久谦恭未语的谢澜安, 忽而抬手推落兜帽。那张光洁胜雪的脸庞浮现在这无月的庭院,又被冷雨浸润。
她挑起剑眉,忽然轻笑:“老师, 我做什么了?”
她只是让禁军守着宫廷, 还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温和”的手段, 甚至不符谢澜安的一贯作风。
陈勍不想做傀儡, 可谁让他在微卑之际遇见的是强臣谢澜安。他委屈?他才做了几年掌权的皇帝, 才看过多少波谲云诡, 委屈也得受着!
他要学着、看着、雌伏着,直到有一日胸怀与权术撑得起这片国土上的臣民。
陈勍倒好,能在庾太后手底下忍耐十余年的人,换成与她博弈,他便连她也敢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