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待在这里,季辞觉得自己写论文的效率也变高了,一晚上竟然把论文的开头都写了出来。
叶希木在十二点钟准时去睡觉。季辞带他去楼上的客卧,就在她的卧室隔壁。崭新的床品都摆在床垫上,叶希木说他自己会铺,季辞就离开了。
窗外雨声潺潺,季辞没什么睡意,就打开了叶成林在天涯上连载的那本书。
意外的精彩,讲抓盗猎贼,讲救助野生动物,情节很是跌宕起伏,也难怪能在天涯论坛上红起来。
而且描写江城这一带的故事,让季辞有一种亲切感。字里行间,季辞能看出叶成林对这片土地,这里的江河、山林、动植物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他很喜欢他这份工作,和其他喜欢待在环境舒适的办公室的人不一样,他一年三百多天都在野外巡逻、执行公务。
一个个故事看下来,季辞意识到叶成林对辰沙集团的憎恨,不仅仅因为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因为他们在无休止地破坏这片家园,甚至无视国家的政策导向,投机取巧,毫无节制地攫取土地上的资源。
现在回想,李佳苗恐怕是看过这本书的,只是她对叶成林的期许过于完美,接受不了真实叶成林身上的种种缺陷,所以才会在后来,弱化漫画里“父亲”的存在。
季辞忽然想起在陈家的家宴上,他们评价叶成林是个“怪人”。不但“怪”,而且“失败”——从陈家人的话说,四十多岁了还在当一个基层警察,风吹日晒,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赚不到几个钱,打几次官司就整光了。
的确如此。
但如果不是他如此之“怪”,他也不会和徐晓斌一直斗到今天。
季辞放下手机,已经差不多一点半了。
窗外黑魆魆的,雨水沿着窗面不停地滑落下来,在玻璃表面上划出种种不规则的轨迹。
她犹豫着,可是身体还是从床上翻下来,走出卧室。
二楼的地面被她铺上了木地板,她赤着脚踩上去,凉沁沁的,悄无声息。
叶希木的房间可能之前关着,又被风吹开了,只剩一层往外开的挡蚊子的纱门。房间里的床头灯没关,叶希木枕头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划线,应该是语文课本。他人已经仰躺在书上睡着了。
季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叶希木一动不动,轻手轻脚地拉门进去。
走到床边,听到叶希木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确信他是睡着了。
索性坐到床边地板上,近距离地端详他睡觉的样子。
睡觉也皱着眉,嘴唇闭得很紧。
她把床头灯的头拧过来,让柔和的灯光照在他脸侧。她看到了那块伤疤,眼角外侧,颧骨之上,一道新月形状的暗红色疤痕。伤疤上新愈的皮肤呈现出不一样的质感,季辞很想去触碰一下。
很难讲这是不是一周之前她就想做的事。
看到他发过来的那四个字,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去满足一下他的心愿。
车都开到他的楼下了,仰头一望就是他窗口的灯光,她忽然又觉得没有必要。
发给他的回讯又变成了“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