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
程嵘懒得装模作样,伸手要钱。
林郁星觉得程嵘不可理喻:“我没钱了。”
“你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副看穿了林郁星的样子,“你姑现在每一次问你要钱,你都给得很爽快,怎么可能没钱?!”
“我能给的都给了,真没钱了。”
“你个小白眼狼,家里有困难,你不知道帮帮忙?”程嵘跛着脚走近了,伸手推他一把,一下子就把林郁星推到了墙上,重重地撞到了背。
林郁星吃痛地拧了拧眉。
程嵘骂骂咧咧:“家里都什么样了,你是不是应该补贴家里一点钱?”
林郁星憋不住了,程嵘在他心里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混混,他冷声道:“你要是想要钱,就不该把我骗回来!我能给家里钱,全是因为我在那边一直打工,现在一回来,什么兼职都没了!”
程嵘飞快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林郁星被打得脑袋发蒙。
他对程嵘的恐惧,是从小就在他空洞的心中生长的藤蔓。他不禁咬紧了牙,呼吸变得很缓慢。
程嵘面露凶色,伸手去拽林郁星的领子。
这一次,林郁星挡开了程嵘的手。
作为一个成年人,林郁星不愿意再乖乖挨打了。刚才那一巴掌是他没有防备,才叫程嵘得逞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想必程嵘不敢硬来。
林郁星警告程嵘:“姑姑受伤了,我会在这里找份寒假短工做,你要是打伤我,可就什么钱都拿不到了。”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威胁我?”
林郁星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便把手藏到了背后,用力说道:“不然我现在就走,我姑我也不管了,这里你自己看着办?”
“你敢?!别忘了,我能去你们学校找你!”
林郁星的眸色沉了沉,破罐子破摔,故意道:“大不了我退学,凭空消失。”
这一句话堵得程嵘顿时慌了。
林郁星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今天居然敢这样和程嵘说话,他一向是沉默以对的。
或许是在C大的经历让他成长,让他越来越不甘于自己的人生居然要被这种人掌控在手中。
他见过自由,便向往自由。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从泥坑里一点一点站起来,爬出来。
哪怕需要时间,他也应该试着去抵抗一次。
至少,他希望自己不要总是那么悲惨。
程嵘头一回吃瘪,气得咬牙切齿。不过他也不傻,这样硬碰硬下去,林郁星绝不会给他一分钱。主要也是林郁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拎着打了。
“啧。”程嵘不闹了,他转身进了病房,粗鲁道,“把你姑的医药费去交了!”
灰暗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林郁星留在了D市的小镇上,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白天,他去镇上的一些店铺里做临时工,晚上,他回家做饭做家务,照顾一家人的衣食起居。忙碌的生活并没有让他有过多怨言,他习惯了命运的折磨,对很多苦难早就麻木,不会说出口。
即便是对着几次三番打来电话的顾钟逸。
顾钟逸:“你的声音不对劲。”
“我姑姑脚伤了,我需要在家里照顾她。”林郁星矢口否认,“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了。”
“……”
林郁星没有挂电话:“家教可能没办法去了,对不起,学长,真的很对不起。”
这明明是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却没能好好对待。
他辜负了顾钟逸的好意,在电话里一直道歉。他现在的世界是和与顾钟逸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色彩。
仿佛昨日还是彩色,今日就只剩下灰白。
林郁星疲倦地挂掉电话,揉了揉眼睛。
深夜里,他蹲在自己狭窄的房间里出神。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神经才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中毫无迎接新年的气氛。
房门忽地被敲响了。
林郁星打开门,门外是拿着一个苹果的程韶华,歪着脑袋对他傻笑:“哥哥!”
林郁星累得眼皮打架:“我不是教过你怎么洗苹果吗?”
“不不,这是要给哥哥你吃的。”程韶华懂事地说,“我洗过啦!”
紧接着,程韶华嘀嘀咕咕地说:“爸爸出去喝酒,我就能给哥哥吃苹果啦。最后一个苹果,我舍不得吃,妈妈也说给哥哥吃。”
林郁星听了,眼眶微红。
他无法责备这个导致他生活天翻地覆的表哥,也没办法去埋怨那个将他带回来抚养长大的姑姑。
他总是处于一个两难的地步。
程韶华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会明白林郁星复杂的心情。他乖乖蹲下来,想让林郁星摸摸他的脑袋夸奖他。
林郁星照做了,问:“这么喜欢被摸摸脑袋啊?”
像小狗一样。
程韶华欢快道:“喜欢!哥哥你怎么这么会摸脑袋,好舒服啊。”
“学的。”
“哪里学的,电视里吗?”
林郁星低了低头,久违地笑了下:“不是,跟一个很好很帅的人学的。”
“哇,哥哥你笑了,你很喜欢他吗?”
“对啊,超喜欢。”林郁星在小孩一样的程韶华面前,顺其自然地吐露了心意。
他看着手里硕大的苹果,去厨房切成了两半。
一半给程韶华,一半拿去了主卧。
林秀凤看到他进来,面露歉意地撑起身子。
林郁星把半个苹果递过去:“你自己厂里发的,还一个都没吃过吧?”
林秀凤摆摆手,她哪能和孩子们抢东西吃。
“最该补营养的人是你。”林郁星不由分说地把半个苹果塞到了林秀凤手里,“我在C市吃得好喝得好,不缺这点。”
他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一点,不再骨瘦如柴。
林秀凤犹豫了一会儿,相信了林郁星的话。她接过苹果,小小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让她苦笑起来:“就一个苹果,我们还得让来让去的。”
她老了很多,吃着苹果,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秀凤身处昏暗的房间,一盏小灯只能照亮她身侧的位置。她抹了眼泪,又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哎呀这个眼泪,自己不小心就下来了……”
林郁星沉声:“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