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解释:“我没有骗你,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池秋摇头,对于虚无的诺言,他已经没有期待了。他觉得自己同样可怜,都到了这个分上了,陆鸣怎么还要骗他?
那些不希望他复明的人中,陆鸣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说什么陪着他,说什么带他去求医,都是假的。陆鸣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听话完成五年婚约的瞎子。如果他看得见,陆鸣会选择他吗?答案可想而知。
池秋永远处于被动的位置,就连现在他要分开,都无法拥有一份完整的主动权。
池秋的弦被拉扯得只剩下一毫米,他崩溃了。
“我没办法,陆鸣我没办法和你继续保持这段婚姻……” 他像个小孩一样号啕大哭,捂着脸,不顾脸上的瘀青,痛苦地哽咽,“我做不到…… 你不爱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都在敷衍我。”
“池秋,我没有……”
“我讨厌你像块焐不化的冰,我讨厌你寡言的理智,我讨厌你按部就班地关心我…… 你就像在做一个任务,你连对我多笑一下都不愿意,永远都是我贴着你,永远都是我喜欢着你……”
这就叫爱他?这就叫真心?
池秋失去了自己的淡然,哭着问:“陆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
最后一句话,简直捏碎了陆鸣的心。
可陆鸣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算他的心被池秋踏碎了,他也能自己拼补。
看着哭到狼狈不堪的池秋,陆鸣红了眼眶:“池秋,你能听我说吗?” 他不敢对池秋用力,一双手不知放在何处,“我的确是不想和你离婚,这是真心话。可如果你要离婚,我会离,这也是真心话。但是离婚后,我会重新追求你。我爱你,池秋,我爱你。”
池秋厌烦他的说辞,捂住了耳朵。他是如此烦躁,一字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这一声爱,过于讽刺,他受不了,他心里的痛是一场过分的噪音:“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别再说爱我了。”
“池秋!”
“我不和你离婚了好吗,我不提了,陆鸣你别再来找我了行吗?你到底是想看我有多悲惨?”
陆鸣心中悲凉,他急切地开口,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
池秋吼着打断了他:“你明明那么不希望我复明!”
陆鸣愣了:“你说什么?”
池秋闭上眼,声音陡然下降:“你根本不希望我看得见,你凭什么说爱我?”
这一声声的控诉,池秋像是用尽了所有余留的力气。
陆鸣的手僵硬,所有即将出口的话都断在这一句中,他茫然地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池秋大口呼吸着,艰难地说:“是我亲耳听到的。你拒绝你舅舅给我找的眼科医生,说你如果不是因为我看不见…… 你根本不会和我结婚。”
他在陆鸣不知情的状况下,单方面地给陆鸣判了 “死刑”。
整个病房陷入了荒唐的沉默。
池秋缩在角落里,真正的失明带给他的折磨远不止如此。他看不到陆鸣的表情,或许在知道自己二次失明后,陆鸣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可自己看不见了,陆鸣不用演戏了。
池秋不安地蜷缩着脚趾,瑟瑟地握紧了自己的一双手。他以为被戳破的陆鸣会离开自己,会放弃自己,会收回所有的谎话。
但陆鸣没有,他甚至没有生气,反倒是意外的,他久久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陆鸣望着池秋,“原来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原来我们之间有着这样可怕的误会。
池秋哭得不能自已:“是。”
陆鸣升起了情绪,一把按住了池秋的肩膀:“池秋,那你听清楚了。你和季宴琛去画展的那天,你喝醉了。你回来后,亲口告诉我,你看得见。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池秋张了张嘴,忽而抬起头来,怔住了。
“池秋,我没有骗你。那一晚你告诉我,你将夏知言看得一清二楚。但第二天你却不记得你醉酒后的事情。我隐晦地问过你,可你不愿意戳破这件事,我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 我?”
陆鸣抓住了他的手腕,再到掌心,他蛮不讲理地握住了池秋的手:“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既然是你想要隐瞒的事情,我就有义务帮你。为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舅舅,可是他很坚持,所以我不得不说出了那些违心的话。”
池秋的眼泪没有停过,他不敢置信地听着陆鸣说的每一句话,心里的抽痛声被降低了分贝。
他摇了摇头,慢慢地,他回忆起了那一晚的状况,他想起了陆鸣第二天的异常。
池秋哽咽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 陆鸣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他重复着,“池秋,你当时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违心话。而希望你复明,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希望你听到我说我爱你,这才是真心的!”
这才是陆鸣真正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