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得委屈,使得护工转身朝陆鸣看了一眼。
陆鸣对着电脑屏幕须臾,最后合上了:“我也累了,都早点睡吧。”手头的工作不急,明天做也一样。但池秋明显很累了,陆鸣不想再消耗他的精力。
陆鸣将笔记本放到一旁,对护工说:“麻烦扶我去洗手间。”
池秋见护工动作熟练,颇有技巧地扶着陆鸣起身。他那高大的身材和恰到好处的力道,轻松地令陆鸣站稳。
池秋眨了眨眼睛,眼皮打架,这才安心地入睡。
陆鸣在护工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到洗手间门口。
护工问:“您需要我一起进去吗?”
“不用。”
洗手间内的防摔措施都已经布置好了,再者,陆鸣受的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今天有些难以行动罢了,没必要连去个洗手间都让人贴身照顾。
等他出来,时间才过了十五分钟。他动作迅速,刷了牙洗了脸,还自己动手刮了胡茬。
护工挺乐意他给自己省事儿,瞅了一眼已经睡深的池秋,告知说:“您弟弟已经睡着了。”
陆鸣没有解释。
护工扶着他,再次朝池秋望了眼,微微笑着轻声说:“我儿子和他差不多大,也一样眼睛看不见。”
陆鸣还是没有回应,护工不再搭话。他把陆鸣扶到床上,递过半杯水,本分地端来一盆热水,拧干毛巾递给陆鸣。在陆鸣自己擦拭身体时,护工接着准备好了泡脚盆。
他蹲下身要帮陆鸣洗脚,陆鸣急忙制止:“我自己可以。”
“哦哦好。”护工站到一旁。
陆鸣稍稍洗了洗就离开了脚盆,他没有泡脚的习惯。
护工帮他把被子铺展开,再三询问,确定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后,他才在病床旁拉开了自己的折叠床。
“陆先生,您有事就喊醒我。”
“好,谢谢。”
病房中,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小灯,窗外的月色朦胧。
隔壁床的池秋累坏了,一旦入睡,便打着细微的鼾,一下有一下没的。最后,池秋完全陷入了安静的深睡中,没再发出鼾声。
陆鸣闭着眼,感到脑袋微疼。他大概是失眠了,心里静不下来。
他想到了白天那束压烂的玫瑰,想到了池秋握在一起的手。
陆鸣突然低声问护工:“你儿子为什么失明?”
护工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陆鸣是在问自己。他转过身,老实回答:“放学路上的一场车祸,当时家里没多少钱,后续治疗就给耽搁了。”说起这个,护工显得异常自责,唉声叹气后,他提了提精神,“现在我在外头赚钱,我老婆在老家边做手工活儿边照顾孩子。我们俩寻思着,得继续给他治一治。”
陆鸣望着天花板,不发一言地听着。
护工似乎失眠了,三言两语间他不小心失了分寸,话多了起来:“眼睛看不见,是真的苦,苦一辈子。”
他叹气,继续说:“我儿子刚失明那会儿,总是哭,很颓废。我不理解他,天天和他吵。直到有一天,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见我没有耐心,就给我布置了个作业。她让我给自己的眼睛蒙上了布,试着过一天儿子的生活。”
这一刻,他才惊恐地发现,盲人的世界有多孤独。对于看不见的一切,是未知也是恐惧,每行走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上探索。
“我只蒙了半天,就遭不住了……”护工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摆了摆手,不想继续提,便问陆鸣,“陆先生,您弟弟的眼睛——”
不等他问完,陆鸣说:“也是车祸。”
护工心中唏嘘,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半晌,陆鸣说:“他是我的伴侣,不是弟弟。”
护工怔怔,随后忙坐起身道歉。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险些吵醒池秋。
陆鸣打断他的道歉:“不早了,睡吧。”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投点海星吗o(╥﹏╥)o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