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黄杨木与松柏树已经沉入了粉紫玫瑰色的夕阳中。
卧室内的壁灯已经点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谢昭坐在镜前,戴上钻石水滴耳环。
她站起身,纯银色的细钻流苏裙垂下, 偏光面料流光溢彩,银色镜面尖头的平底鞋踩在手工地毯上,细细的流苏在脚踝处摇曳。
最后的晚宴即将开始。
拱形天花板上的西?洋精怪们微笑?着?看着?她, 看她去奔赴这?场血腥的晚宴。
谢昭整理好仪容, 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折返回去走到了衣橱边, 拉开衣橱, 敲响了联通江慈卧室的那扇门。
她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去做。
她得试探一下江慈此时的态度,她得确保他不?会拿任何证据去检方那里告她的恶状。
江慈会在陈家与谢昭当中选择偏袒她, 但绝不?代表江慈会在检察官那边与她之间也选择偏袒她。
“请进。”江慈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谢昭推门进去。只见他正半躺在床上,居然正悠闲地看着?书。
夕阳半晒在他白色的床单上,他英挺的脸笼在柔和的金色中。
他没换正装,只是随便的穿着?黑色的t恤。此时眼?皮懒散的垂着?, 神情闲散。
“你有事吗?”江慈并没有看她,仍在随便地翻着?书页。
谢昭本?来?想好了一些?寒暄客套试探的话,但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他手上的书本?上。
“阿西?莫夫基金会?你拿的这?个版本?是绝版书?”
“嗯。”江慈翻了一下封面点点头, “当时买的时候是最后一本?了。”
她之前想买的绝版书, 最后一本?原来?是被他买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慈偏眼?看她。
“我需要担心吗?”谢昭问。
“你担心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物证,一次性手机已经都被他销毁了。
“我也会对检方保持沉默。”江慈说?, “我不?欠你了吧?”
他的眼?睛又移回书上。
你本?来?就不?欠我。谢昭想说?,但并没有开口?。
她是个绝对的理性人。之前江慈一直明里暗里跟她斗,拼命想拆穿她,但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私人情感上的怨言。
他们立场不?一样, 她其?实可以理解,如果是她的话, 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她是个会为了达到目的,采取一切尽可能手段的人。
比如现在,她其?实还在思考要不?要除掉江慈,按她的计划本?该是先利用他毁掉物证,然后再除掉他的。
她不?能让他重新回到检方那里,虽然江慈现在愿意保持沉默,但不?代表他之后会一直保持。
江慈目前保持沉默的原因还是被同情心冲昏了头脑。但他如果再继续往下挖掘的话,就会了解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价值观的人,她与江慈的价值观是绝对冲突的。
到时候他也许会帮助检方一起查她,她不?能让那样的危险事情发生?。
理性告诉谢昭,她必须毁掉他的工作,让他没法回到检方那里去,彻底失去调查她的权利。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江慈说?,“我想休息了。”
“谢昭小姐。”他最后看她一眼?。“这?些?天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他绿色的眼?睛宁静地注视着?她,让她想起了潮湿的夏夜。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一块柔滑的缎面轻轻包裹住了她。
包裹住了她的心。
她有一瞬间的动摇。
史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曾遇到赛壬的诱惑。
海妖塞壬的声音蛊惑人心,对所有人都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奥德赛斯在海上扬帆起航,即将遇到海妖,为了抵抗海妖的诱惑,他将耳朵封蜡,将自己绑在了船上。
他嘱咐他的同伴们无论自己下什么命令,都只能前进,向前航行,绝不?能停。
此时江慈美丽的绿眼?睛正注视着?她。他天生?桃花眼?,勾人而?不?自知,看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有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他们在瑰丽的夕阳里对视,橙红色的夕阳好像在不?停地膨胀,在她心中膨胀。
她的心此时被这?种温暖美丽的东西?塞得很满。
她必须封上耳朵,封上眼?睛,把自己绑在船的栏杆上。
几秒钟后,谢昭先撤回了目光。
“不?必抱歉,我很感激你这?两?天的照顾。”谢昭对他微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昭抵抗住了塞壬的诱惑。
她必须除掉他,尽管是有几分不?忍心,但计划不?能改变,她只能前进。
谢昭头也不?回地走了,银色的镜面平底鞋在空荡荡的地板上,踩出了坚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