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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一刻不停歇地在松树上鸣叫着。
她的鼻腔里弥漫着地中海植物被暑气蒸腾起的草腥味。
两人并肩行走, 谢昭看向?江慈。
江慈今天穿一件宽松的杏白色衬衫,墨镜随意地夹在领口,领口随便敞着, 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石板路狭窄,他让给谢昭走,自己走在杂草丛中。
他的背脊挺拔, 脚步不急也不快, 地上的杂草摩擦过他清瘦的脚踝, 发?出了莎莎的声?响。
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仪态像仙鹤。
江慈的衣服总是简单且随便, 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领子没有整理好有些上翻, 袖口也是胡乱地卷着。
但得?益于他极佳的身?材比例和挺拔的体态,乱穿衣也显得?像时尚杂志刻意拍慵懒风的广告页。
他的头发?疏于修剪,所以今天在额间绑了深蓝色的运动发?带,以防黑色的微卷碎发?挡住视线, 反而衬出了他的眉目优越。
很有少年气,谢昭不自主地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很年轻,她初次见他时以为他顶多二十二三岁。
江慈的确很年轻, 毕竟他扮演的是和谢昭同?龄的虚假身?份, 他真实年龄比她小三岁。
所以他处事其实并不总是成熟周全。
现在江慈正思考着,如何把纽扣窃听器放在谢昭的身?上。
Lk集团的CEO明天会来, 他是谢昭注资的竞争者,陈董一直更倾向?于他,而现在乐乾的股价在回涨,这个局面对谢昭注资并不有利。
江慈想?, 这样的话谢昭很可能要和以撒联系。
谢昭的手?机与卧室已经被?全面监听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所以如果她与以撒联系, 只能是她有其他手?机并且他们不在卧室内通话。
江慈盘算着在公共场合把纽扣窃听器放在她身?上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内容。
可是好像不好下手?,放衣服上吗?谢昭今天穿着一件无袖的衬衫,肩部?没有布料,他不方便触碰她,太不礼貌。
而且谢昭怎么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刚才有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是他打断了她和意大?利男人的无聊对话她不高兴?
“那个luca,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个类型。”江慈看她一眼?,淡淡道。
“哦?”她眼?稍微扬,“你以为我喜欢哪个类型?”
“也许是混血。”他试探一下,以撒有中国血统。
谢昭听到他这么说,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侧脸。
西方雕刻出的轮廓,加上东方工笔画出的精美五官。
她笑?了下:“也许吧。”
江慈转过脸来,漂亮的眼?睛凝视她。
谢昭看着他重复道:“你以为的不错。”
江慈在她说话时目光总是滑落到她的嘴唇上,极专注地盯着她的嘴唇。
他的眼?神总给人一种他想?要亲吻她的错觉。
但江慈其实是时刻注意她的微表情,以判断她有没有在撒谎。
江慈一直提出并努力去证明的论点是以撒与谢昭是同?谋。
可是目前的局面是,如果他们是同?谋。谢昭等于血赔也要让以撒赢或者以撒血赔也要让她赢。
说实话,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又是同?谋的话,江慈实在是毫无办法给她找出一个正常的动机。
那么就指向?一个结论,他的推测是错的,他努力寻找的论据也都是错的。
谢昭说喜欢混血,那不是有可能喜欢以撒吗?
这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江慈嘴角上扬的细微弧度被?一旁的谢昭敏锐地捕捉到了。
前方一个小水塘挡住了去路,旁边涌出潺潺的溪水飞溅在石头上。
两人暂时停下脚步。
谢昭的脚崴了不好跨过去,江慈先跨过去把果篮放地上,再折回来打算扶她。
突然,他意识到现在就是把纽扣窃听器放在她身?上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背你吧。”他转而说。
江慈蹲下身?。
谢昭俯视他,他头发?蓬松像一只大?型的猫,她突然很想?上去摸一下,弄乱他的头发?。
谢昭靠近,她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背,隔着有些透明的衣料,她的掌心能明显感受到他背肌的线条在流动。
她的手?一路向?上,攀到他的肩膀处停住。
江慈宽大?修长的手?掌在阳光下晒得?发?烫,隔着她的绸缎衣料划过她的小腿,她小腿的肌肉线条一时紧绷。
他直起身?,肩线宽阔几乎挡住她的视野。
江慈出于礼节手?尽力不想?触碰到她,可这样就让谢昭重心不稳,感觉随时要落到水中去。
她的手?臂下意识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谢昭的脑袋几乎埋在他的颈窝,头发?散落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拂过他的耳畔。
她为了不掉下去像藤蔓一样紧紧攀着他,这时谢昭的手?臂不小心压到了江慈左肩受伤的地方,他忍痛蹙眉喘息不由重了几分。
他加重又紊乱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放大?。
谢昭的呼吸也没来由地也跟着加重了,她的鼻息洒在他的动脉处,他动脉跳动着。
阳光晒得?人也不免有些懒散迟钝,所有动作好像都在变慢。
江慈刚才蹲下身?背她的时候,偷偷把纽扣窃听器粘在了她的裤脚上。
他有些紧张,怕谢昭发?现也怕纽扣窃听器掉下去。
江慈背着她,跨步走在水潭中凸起的石头上。
斑驳的树影在他们身?上掠过,在池水中摇曳。
她能闻到江慈身?上好闻的气息,谢昭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他的衣领。
谢昭看向?湖面,水塘中映出江慈的倒影。
她想?起那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爱上自己倒影的美少年,最终变成了水仙。
江慈并不注意自己的外表,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认真修饰自己的外形,他的穿着总是很随意。
他也并不回应女士们多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从不自作多情认为别人在看他。
他对自己的美貌有一种钝感。
比如说现在,江慈没有在看自己的倒影,他在看着谢昭,两人的视线在镜子般的水面中撞上,清风一过碎成了涟漪。
江慈在担心谢昭发?现异常。
他跨过了水潭,小心地把谢昭放下来。
对于他们来讲时间好像很漫长,实际只有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