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兴,也很着急,姜皖看得出来。
“我也能给你兜底。”她说:“至少没有第二个人能下这座湖。”
岸上有姜皖在,陈鹤年倒是放心,他浅浅一笑,一扭头,就直接扎进了那湖水中。
这潜龙湖有多深,他并不清楚,湖水是黑色的,他的举动鲁莽,下去时就只屏住一口气,睁着眼看见的是流动的水痕,黑乎乎的一片,湖水异常的温度就能将人冻成冰块。
陈鹤年都难以适应这样的水温,恐怕这里是没有活物的,紧接着,那红绳就顺着手指缠住了他的整只手掌,将他从水压下拽着往深处去。
奇怪的是,分秒之后,他的身体就不觉得寒冷,在深水中,仅靠闭气自然不够的,但陈鹤年没有窒息的感觉,他耳朵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反而鼻子能闻见,是铁锈味儿,那和血一样的气味儿很浓郁。
陈鹤年不像是潜在深水中的人。
那是棺材的味道,陈鹤年想,红绳似乎让他和棺材里的正主建立了联系。
湖水没有灌进他的喉咙里,摇晃在水中的红绳就像一条游动的红鲤。
他直直沉到湖底。
陈鹤年顺着水流滑过去,他已经看见了,那是一具立着的棺材,底端插在泥中,棺材的外壳已经长满了红锈,它被水腐蚀,但看着却依然牢固。
只有一具棺材,水下的世界漆黑一片,这不该是一代帝王该有的待遇,于林在这里睡了千年,这确实是个很冷很寂寞的地方。
陈鹤年已经飘到了棺材面前,他的头发都冲到了脑后,每一根都漂浮着,他的手触碰到了棺材最外壳的那层铁,正摸索着想靠蛮力将它打开,可就轻轻一划,那锋利的锈就先将他的手指割开了一道口子。
陈鹤年的手弹开,他流出的血自然会直接融进水中,但他看见那像细线一样的红色没有自然飘散,而是直接流进了棺材里。
陈鹤年盯着棺材,他看见了熟悉的黑雾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它将棺材包裹,直接像硫酸一样腐蚀掉了外壳,他还没有看见棺材里的人,就被突然冒出一股力吸了过去。
他不是鱼,在水里可不敏捷。
恍惚间,陈鹤年的手跟另一只陌生的手扣在了一起,那是人的手,骨节分明,长得像筷子,他又重新感受到了温度,这手是冷的。
手掌贴在一起,那根红绳首尾相触,一道光闪了出来,射进了陈鹤年的眉心,这转瞬间发生的事让他的眼皮重了起来。
这感觉可不妙,陈鹤年靠意志抬起头,他看向已经打开的棺材,恰好撞上一双已经睁开的黑色眼睛,那是比湖水还有深的黑色。
棺材中的主人已经苏醒,而他的魂却像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陈鹤年身体渐渐往下沉,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他捞进玄衣怀中。
湖面泛起了些许涟漪,可很快又平息,姜皖皱着眉头看着,这时,她握着的剑突然一震,刹那间抬头,天上的月亮不知几时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赤月出,有大煞。
陈鹤年已经成功了?但他还没有出来。
姜皖在岸上来回走,耳中却听见了异响。
咚——咚——
咚——!
那是钟声!
左贺站在山中,听见了从山顶传来的异响,林中震出乌泱一群飞鸟,钟声一直在响,不仅仅是天阴派,南派,北派,都齐齐传出了钟鸣,这声音仿佛隔着万里也能传进道门中人的耳朵里,让他们站在一具大钟前。
天阴派的弟子纷纷往山下赶,左贺也赶紧跟上去,他心里记着,刚刚耳中的诡异回响,一共有整整十五下。
到山脚时左贺才停住,他看着胡不孙正在紧急召集弟子,夜半十分,能如此兴师动众,只能说明,人世中存在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瞳孔骤然一缩,终于意识到那钟声代表这什么。
那是代代老祖宗留下来的箴言:
警世钟,动十五。
鬼王出,祸人世。
只要这钟声响起,道门就会齐聚。
那鬼王是谁?
左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